4。10
四年后
需求和供给坐翘翘板的情况在硅谷的Startup，尤其是制造型企业里是非常常见的。不是公司生产部门每个小时都来催货，就是要连着一个星期开如何尽量利用订单和物流管理来减少库存的会议。
程弈田来这个新公司DEM马上就要3年了，几乎是跟这里的供应链成长的时间一致。程弈田勇于并善于开发新供应商以及现有供应商的新产能，但是她在多年的供应链管理中形成了一个比较保守的理念：即便是在过去高速发展的3年里，都只会把供应商的扩产计划控制在3到6月内。就是说，供应商当前应该达到3-6月后公司需求的产能，但是不能太多。多了会给供应商和本公司带来不必要的运营成本。并且，在技术，尤其是新一代产品，成熟之前，产线最好要做到新老产品兼容，以便随时切换。
最近，质量管理部门汇报了一个非常伤脑筋的问题，产品的使用寿命上比预期的要短很多。跟顾客签的合同最低限都满足不了。两个月了，好像还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CTO和CEO已经决定要暂停新产品的生产，所缺的顾客的订单完全要用老产品替代。这造成了所有在途新产品的库存增加和老产品的严重不足。
程弈田这边还好，因为她负责的涂层服务的制程时间很短，新老库存都不多。而且，供应商可以随时改变喷枪的参数，几乎没有造成任何浪费。但是，涂层是在母材上完成，新老品的母材尺寸不一样，她的工序是最后一道。这个原本不是她的问题都最后归到她这里，她不得不帮其他经理做在途新品去留的决定。
“Yitian，whatdowedohere?LEMTsaidtheyhadGeorge‘scommitmentthattheycanfinishtheV7coating。It‘stheendofthequarter，LEMTneedsthe500Krevenue。”Michael走过来问程弈田。Michael是弈田从Berkeley招的暑期实习研究生，她挑中了Michael倒不是因为他有跟COO同样的姓，的确是因为他有一种敏锐的观察力，也有一种准确的决断力。后来背后有人说程弈田会做人，挑了COO的儿子，攀上这个刚离婚的老头指日可待了。
“Thankyouforbringingthisuptomyattention。Whatwouldyoudointhiscase，Michael?”看上一个好苗子，程弈田会给他最宽松的学习环境，并且给他最好的引导。当然，所有答案都必须Michael自己找到。程弈田给的只需要是些许的暗示。“Itdoesn‘tmakesensetome。IfweallowLEMTtomakethe500Krevenue，wearelosingthe500Konthepartswecan‘tuse。DEMpaysme，andIwillletLEMTknowtheyshouldn‘tcoatthem。”
“VerygoodMichael，butdoyouthinkGeorgewillletyoudothat?”程弈田赞许地点点头，同时也提醒他LEMT在用George，另外一个做V7母材的供应链经理，做挡箭牌。
George，程弈田是知道的，他比程弈田晚来DEM3个月。人不错，就是太喜欢拍胸脯，把供应商当作是亲人，有时候不惜牺牲DEM的利益来帮供应商。有几回，程弈田也差点，甚至是范了同样的错误。
跟供应商相处久了，尤其是那些自己一手发展起来的，感情是形同手足的。他们受到打击的时候，供应链经理经常也非常难过，会想尽办法要帮他们找其他的生意以继续生存下去。前年TUH喷枪出问题的时候，程弈田跑去另一家公司的供应商里借了一把喷枪，并以DEM的名义做担保一个月还。结果TUH喷枪延误了一天归还，害的DEM损失了3千块钱。程弈田的老板Dave为了这个事情，罚了弈田一个季度的奖金。那个季度的奖金原本就不足1千块，并不是太大的损失，弈田庆幸之余也做了深刻的反省。Dave了解弈田的肝胆义气，之后，还自己掏钱给了弈田500块的Costco的购物卡。
“IamgoingtocallameetingwithGeorge。Iwouldappreciateyoursupportbyshowingupinthemeeting。”对的，程弈田要的就是Michael将要跟George进行的这种商榷。大家都是同事，在公司利益面前，话说开来就好了。也许George要损失一点他的面子，但是只要跟LEMT说清楚DEM和他们的共同进退，利益共存的关系，LEMT的高层应该不会反对的。他们暂时没有赚到的500K就是为将来他们赚更多埋下健康的种子。跟George的会议，弈田故意迟到了10分钟。她料到10分钟，Michael会已经摆平了George。果然，George当着Michael的面跟弈田大加赞许这个年轻有想法的小伙子。
很快，DEM的COODaniel给程弈田来了一封信，感谢她给Michael提供的机会，并且同意了程弈田要求手下增加人手的申请，Michael回校之后，那个兼职职位转成全职空缺。
“程弈田，你不够意思啊！性别歧视，国别歧视，还是年龄歧视啊！”虽然听起来是一系列的质问，程弈田可以看到电话那头胡家谨得意的笑脸。呵呵，刘晶晶还是不错的，怎么说也是清华出身。不过，有胡家谨事先打的招呼，就是再好，程弈田也不会拆开这对几乎是自己亲手促成的鸳鸯。
刘晶晶收到程弈田发出的据信的时候，生气，非常生气，跟胡家谨抱怨，“你说这个弈田，还是多年的同学呢，这上下铺的情谊怎么就不能帮我在那个我日思夜想的新能源DEM公司找份工呢？不错，我是从来没有过工作经验，可好歹也读了MBA，再说了都是为了照顾你这个胖猪和那两个小猪仔。怎么也看你这个老乡面上，录用我，就是最低的入门工资就可以了啊！”胡家谨变戏法试的拿出了个极其漂亮的Gucci包哄得刘晶晶顿时没了怨气，乐呵呵地说：“多亏她没收了我，不然，我还真不跟你海归呢。你说猪，一身膘，飘扬过海的，还真别弄瘦了。我跟过去做饭洗衣，保你不掉一两肉。”
再见胡家谨刘晶晶一家一晃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胡家谨从背后叫了声“程弈田”，还是那么无所顾忌的大声，几乎整个商场的人都听到了。程弈田感叹他富态不减，脸色越发地红润。胡家谨憨憨的擦擦汗，说幸好认对了人，不然，刚才自己那略带兴奋的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就太污染这和谐的购物环境了。刚要问刘晶晶如何了，同样富态的晶晶带着一对圆头圆脑的小子从右手边积木架旁笑呵呵地走过来。两个小子长的一模一样，个子稍有高矮之分，但都像极了胡家谨。晶晶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满脸是幸福满足的笑，“弈田啊，你可好！这么多年不见，还是那么精神，不见一丝白发呢。看我都老成什么样子呢，两个小猪猪闹啊，没有一会儿消停。”程弈田看见他们也非常高兴，尤其是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让人心生艳羡。
“哪里哪里，白头发都藏好躲最底层呢。”程弈田蹲下来，伸手摸摸两个胖乎乎的小子，“你们好，小猪猪。下回来阿姨家玩儿啊。”
“好啊，好啊。对了，弈田，孩子们终于大点了，我想找个工作。你那里有没有合适的？我后来读了MBA的。”刘晶晶总算逮到一个家庭以外认识的人了。
“有啊，我正招人。你把简历给我。”程弈田没有注意到一旁胡家谨的挤眉弄眼。
“好，好，我回去就给你发过去。”交换了email和电话后，刘晶晶注意到程弈田手里的童装。
“哟，果真开花结果了，带我问奚涛好啊!”看来刘晶晶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一家亲。没有等程弈田解释，胡家谨示意晶晶两小子又跑了，让她赶紧去看住。胡家谨有了跟程弈田单独交流的机会，之后便有了胡家谨请程弈田帮忙让刘晶晶死了找工作的心跟他一起回国的一出戏。
4。11
奚涛，也许只有刘晶晶这种信息还停留在上个10年的人才会提到。如今，除了偶尔小跃跃会跟她发个信，说奚涛哥哥还在孜孜不倦地攻克老年痴呆症之外，程弈田基本上跟奚涛没有任何交集了。最近，看着眼前小脸粉嘟嘟，鼻息均匀，夜里不再需要起床安抚的小精灵，空闲下来的程弈田想起了要修订几年前写的“Movaback的天使”。也只有这个时候，奚涛的名字才会出现。
“我应该接受去中国办公室的offer吗？”自从重新打开封存很久的小说原稿，程弈田开始重拾5年前记录心情的习惯。“上个礼拜五应Dave的邀请，终于跟他出去吃了顿晚餐。第一次。以前真是太忙。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绅士，对我是照顾有加。我能够有今天，也拜他多方提携。从他招我进公司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的心思。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刚生了个小子。后来知道我家只有我们两个人之后，就更是四处护我周全，公司几次的裁员重整也都没有波及我。对他，我很是感激。他不错哦，你看到也会喜欢的。这辈子中文是学不溜的了，不过其他的就一样不少，幽默，外表，工作，收入都没有可挑的。不用担心他跟JulianJohn会相处不好。他们在公司活动上见过很多次，每次小伙子最喜欢的就是UncleDave。他说过他一辈子为了对社会负责任，是怎么也不会要自己的孩子的。这是因为，他认为他的基因有些缺陷，他的父母是表亲；他的哥哥是个傻子，现在还住特殊工厂；弟弟是个自闭症患者，早年就不幸失足溺亡；只有他得到了上帝的垂怜，还算有个好用的脑子。你帮我出个主意吧，觉得我该接受周五白天他给的去中国的offer还是接受他那天晚餐时他要给的戒指呢？”
程弈田双手停下，附在键盘上，轻声笑笑。这么多年了，还是改变不了原先在MSN上跟尹伯文说话时的习惯，好多事，说着说着就自己先笑了。尽管现在，那些话只有自己能够看见，自己能够理解。“你不说话是吧？就猜到你又憋着坏。是不是让我赶紧戴上戒指，去中国干出一番事再回来跟他结婚呢？还要跟他说，看，戒指都带上了，逃不掉了。经常去中国视察工作吧，Dave。”
程弈田的送别午餐，Ann安排在St。John‘s，一个可以吃到现烤的猪排鸡腿的地方。Ann是程弈田最喜欢最尊重的同事。如果她也懂中文，这次Daniel一定会外派她去中国。她在供应商面前游刃有余又坚韧果断的行事作风一直是弈田暗暗学习的榜样，她最近签的近一千万的3年合同从各个方面都是程弈田的楷模。最让弈田感激的是，在大家疯传弈田跟Michael的COO老爸搞在一起很快就要结婚的时候，Ann坚决批评了流传这个谣言的同事，最有力地支持了程弈田。Ann提议大家举起手里的水杯，共同祝福美丽的弈田和她天使般的JulianJohn在中国有美好的生活。程弈田站起来，给大家鞠了躬表示感谢。左手捋捋斜落在额头的短发，含蓄的说，“Iwillbeback，hereissomethingwaitingforme。”
“Dave，Dave，Dave”Ann带头用叉子边敲水杯边大叫着Dave的名字，长方桌边的10几个人也热烈地起哄拍桌子喊Dave。
“Iwillmissyouall，dearfriends!”程弈田做出嘘嘘状，让大家安静下来。她看了一眼坐在桌子另一头的Dave，点了点头，笑了笑，“ThankyouDave。Iappreciateallyoudidforme。Trulythankyou，dearBoss。”弈田习惯性地又捋捋头发，Ann看清楚了，她的无名指上并没有戒指。
4。12
程弈田下了飞机直奔北三环菜婆黔馆。预留的2个小时的通勤时间被延误的航班压成了大半个小时。拉着行李箱狂奔了2百米终于赶上了去市区的机场大巴。好在一路有巴士的专用道，也多亏那个菜馆跟巴士站不远，程弈田喘着粗气赶到阳光厅的时候，离北京市第二阀门厂的夜宴开始还有三分钟。
阳光厅里还没有人，程弈田赶紧利用时间去包间自带的洗手间里打理一下跑乱了的头发。北京初春的天气，刚下飞机的时候还是乍暖还寒的样子，这么一跑到全然没有了春寒料峭的感觉。停下来，汗便顺着脸颊流下。程弈田弯腰汲了一捧水，往脸上一拨，顿时清爽了很多。
“你来了?”吓了程弈田一跳。程弈田满脸的水，嗯地应了一句，并看不清镜子里的人。听声音，应该是第二阀门厂的James。以前在美国跟阀门二厂开的两次会，James都有参加。他不是跟DEM直接联系的业务员，只是时不时提出一些关键的有关大方向的问题：比如他对DEM现在以及今后五年的计划很感兴趣。程弈田跟James介绍说DEM打算每年都以30-40%增长速度成长，James便更直接问像DEM这样的硬件制造厂商，对资金的要求是非常大的，凭什么可以在公开上市之前有这么快的发展，到底它的竞争优势是什么。程弈田问过Vincent，那个销售业务员，James是做什么。Vincent说他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最近从研发部去总经理那边的人。
程弈田懊恼自己忘了关洗手间的门，听到声音后连忙锁紧门。待擦干脸庞，稍微描眉抹粉之后，程弈田开门的一瞬看清了这个刚才存心吓唬自己的人。“猴哥！”程弈田咧嘴一笑，惊讶中热情地回应着猴哥亲切的拥抱。“你装什么装！还跟我James，James的。搞得跟潜伏一样。这年头国内都兴英文名字，穿了个马甲呢？真是的！好歹咱们还是10年前结拜的兄妹啊！”
“冤枉啊，我的大班花，是你没有认出我这特色十足的广西普通话啊，还称兄道妹的！”多年之后，居然是在这个场合见面，两人高兴之余更多的是感叹世事的变迁。在张总走进阳光厅的时候，他们正相互交换着平常日子里用手机给各自孩子拍的短片和照相。
“程弈田，来，给你介绍张总！”猴哥站到了张总身边，侧身介绍到：“张总也是清华的，文革后第一批哈工大的毕业生，最近在清华进修了EMBA的课程。张总可是叱诧风云的人物，是北京市机械工业界的出口大户。”猴哥双手对握，边说话边搓手。
张总一袭暗竖条纹的深灰色西装，显得精明能干。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有力地握住弈田的手，上下摆动几下，分开。“小侯又拿老朽开玩笑了。我哪如程总，清华根正苗红的毕业生，还去了MIT。年纪轻轻的归国做那么有前途的公司的首席代表，让我敬仰的不得了啊。”
要是在美国，程弈田会谢谢这样的赞美。在中国，弈田没有忘记要谦虚谨慎的警讯。“张总，我还不是总呢，就是负责管理这边供应链的。我们在中国的业务目前只有采购一项，还没有销售。”
“会有的，我看好你们的产品。小侯都跟我汇报了，我网上也看了很多。反响都不错。有前途。”张总邀请程弈田入席继续聊。
猴哥示意一直站在阳光厅入口处的服务员上来询问程弈田需要喝什么。“程总，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都被同化了吧。加州，地方好。去年去过一次，来了个深度游。那个Napa谷也去了，酒真不错，我回来带了几瓶，专门留着宴请像你这样喝不惯长城干红的海归人员。”张总转过去让猴哥从背包里拿出了两瓶2006年的CabernetSauvignon，“你们美国人喝酒讲究个搭配，我让小侯选好了上好的鹿肉席，配上浓厚的红酒，绝了。”张总拍拍弈田的肩，“小程，我叫你小程好了。跟小侯同班同学，按照金庸的辈份划分，虽然年纪比我小，但是入清华门比我早，应该是我的师姐呢。来，满上。”
回来的3个月，这已经是程弈田的第5次酒席。供应商热情地给她满上酒杯的时候，就是有严重的酒精过敏的弈田对这种酒桌文化最反感的时候。前4次，程弈田都花了好多时间解释自己的过敏症状，还拿出美国医生出的证明，才躲了过去。虽然客户不喝，供应商们却都无一例外的自己人跟自己人相互斟酒，喝得高高的，让一旁在坐的程弈田无所适从。酒喝完了，第二天正式开会的时候，前一天晚上程弈田介绍的东西还得重新说上一遍，双方达成的口头协议还需要弈田的提醒对方才可以想得起来前因后果。
面对张总如此的热情，程弈田握了握酒杯，笑了笑，“张总，真是感谢。您的眼界堪称世界级的，对美国的葡萄酒文化也了解得如此深透。我佩服极了呢！”猴哥没等程弈田开口解释她的酒精过敏，便机智地插话：“张总，我看程总看起来长的挺像您女儿。瞧那双流光的眼睛，饱满的额头，都是极顶的聪明样。我们那会儿都不舍得她抛头露面，跟别的班级飙酒的时候，都是我们这些男生代替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班花的酒，张总，就请您批准我代了。”说着，就从弈田手里拿下了酒杯。程弈田从心里感激猴哥的仗义，又怕张总怪罪他的唐突，“张总，小侯就是要多讨杯酒喝呢。张总，您可要犒劳您的尖兵模范啊，今天的酒就全赏给他了吧!”
“小侯啊，看来以前研发部门的待遇不够好啊。以后这样的场面多了去了，还怕少了两口红的？别这么没出息！”说着，重新上满了一杯，递给弈田。“小程，随意，慢慢喝。”看是躲不过去的，“张总，小侯是心疼我呢，他还记得我有严重的酒精过敏。我就以茶代酒，先敬你！”程弈田拿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小程，你看来是不了解我啊，我是尊重人才的。只有这样，人才才可能也尊重我。要是你先说了有酒精过敏，师弟我绝不会强人所难。”张总的转变让程弈田吃惊，刚才对张总说的那些并非出自内心的恭维话好似用得恰到好处。张总请来服务员，要了鲜榨的猕猴桃汁。
“那是感谢之极，张总，像您这样的，我回来3个月了还是头一回遇到，终身难忘。您的产品，我们总部试过了，今天早上刚收到测试报告。我来之前认真研读了具体的数据，觉得很好，非常有合作的前途。”程弈田顺势转入正题，递给张总和猴哥一人一份测试报告，“具体的我们可以明天开会的时候讨论。”张总接过报告后，戴上眼镜，开始翻读这个7页长的报告。10分钟过去，张总没有说一句话，拿出笔不时的圈圈点点。之后的酒席就变成了弈田最熟悉的工作餐-讨论问题的间隙，扒上几口饭菜。满满一桌的饭菜在一个小时后就被张总打包，让猴子拿回去给小小侯吃，并送程弈田回宾馆休息。临别是，张总说非常感谢DEM公司那份快速的报告，他这就回去召集几个人开个小会，明天争取有个更好的研讨基础。
“张总都是这样吗？这么务实？”程弈田跟猴哥走出菜馆，对刚才经历的晚餐表示不可思议。“是张总亲自点将去研发部要的你吧？”
“我们的程弈田还是那么冰雪，这个都猜到了。”猴哥开着车，转头看了一眼他的大学时代的女神，一改刚才在饭局上严肃认真的样子，恢复了上学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神里流露出一如既往的欣赏。“张总是少见的有真知灼见并且非常善于听取手下的人的意见的老板。他的成功，套句现在流行的话，不可复制。”
“这些年过得如何？”猴哥没有看弈田，他需要时刻注意眼前变化无常的路况，要保证他的女神的安全。更多的是，他其实是知道一些程弈田的情况的，他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有点害怕遭遇弈田落寞的眼神。
“挺好的。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有JulianJohn。虽然是男孩，但是非常通人性，也非常sweet。”程弈田也没有看猴哥，2010年的信息流动的如此快，看似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是内心很是细致的猴哥，应该是对程弈田的生活有个大致的了解的。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一切都挺好的，往前看，都挺好的。
“回来吧。”猴子点点头，像是跟自己确定自己的判断，“像张总这样的企业家会越来越多。不能忘了马约翰说过要为祖国健康工作50年的啊。不过，你整天跟中国的供应商合作，也算为祖国出力哈。”猴子由着自己天马行空，“你家JulianJohn很是可爱。让我家的许给他，那我真是乐意!就怕小小猴有点陶。”说着嘴角上翘，心里的美都浮上了皱起的眼角。
“一千年也改变不了你的猴性！”程弈田乐了，“我家JulianJohn生性也耐不住寂寞的，很是需要对手的哦。要是你家小小猴也跟你一样，我看他们能成！”
“得了吧，我看我家小小猴就是太陶，女孩子嘛，就是要好好受受三从四德美好女德的中国传统教育。要不，你们家的还真会累，我都替他担心啊。”猴子越说越来劲。
“得了吧，我20多岁才离开中国，算是受过女德教育的了。这不连婚都没结就生了个孩子呢。”程弈田跟猴子杠上了。
“要不说你是异类呢。瞧你爹妈给取的名字，弈田，多好啊。在自己的田地里好好耕种，天天向上。又瞧瞧你，不守着自己的田地好好过日子，飘扬过海，还生个洋娃娃。”说着说着，变成了猴哥控诉弈田对祖国的背弃，“不过，你别说，他真好看。他的眼睛，我看一遍就记住了。是你的。”程弈田微微笑着，全身放松，随着晚上9点半拥堵的车流慢慢地欣赏北京的街灯。任他说些什么。
4。13
程弈田刚回酒店洗漱完毕，正要给Dave写个简短的总结报告和张总见面的收获，她收到了一通意外的电话。“程弈田吗？你可回来了，我好几次想通过linkedin给你写Email。回来就好。我们什么时候见个面吧。”
明明这个声音是那么陌生，可是她偏偏说得好像她们是最熟识不过了。程弈田努力想搜索这个声音的主人，“喔，你好。”
“是我，Maggie，奚涛的老婆。”还是那么直接，完全可以不可考虑程弈田是奚涛前女友可能有的尴尬。
“Maggie，你好。你们好吗？”程弈田心如止水似地礼貌地问好。
“就那样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要请你帮忙。能见个面最好。”梅依林要求道。
她们的见面安排在清华东门外一个小咖啡馆内。程弈田早到了一些，点了杯清水，坐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下午3点半，咖啡馆外的街道好像已经进入了交通高峰期。各式各样的车子在十字路口不断响着喇叭，相互逼近对方的底线，每一步的前行都显得十分困难。
“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我3点就到附近了，这个路口太堵，还半天没有找到停车位。你瞧我这求人的，倒来晚了。”梅依林从身上褪下一个斜挎着的硕大的包，不停地道歉。
“没关系，”程弈田平和地示意她坐下，“你也正好在北京啊。”
梅依林点了杯拿铁，安顿好包，点了点头，“是啊，我常年在北京，陪我妈。我爸前年去世了。他在杭州。”
“哦，对不起。”程弈田表示哀悼。“你还好吗？”
“我是还好啦。”梅依林将话题转到奚涛身上，“不过，你说这个人，就是那么不着调。我爸在的时候，死活不愿意改方向。还是死抱着那个老年痴呆症。你说中国研究那个的真不多，这么多年轻的有病的还管不过来，谁还来支持你老年痴呆的事？又不是马上就能死人的。谁痴呆了，还能请保姆，解决剩余劳动力的问题。你说是不是？”
程弈田端起水杯，若有所思，点点头。
“就算他祖父有那个病，反正也死了。他就是再用功，也救不了他不是？”梅依林不停地摇头，“被我逼急了，他跟我吼。程弈田，你能想到他也会吼吗？没看出来吧！”
程弈田将自己当作是个听众，只顾喝水。偶尔有眼神的接触，她就眨眨眼。
“吼什么，知道吗？”终于，梅依林有了个停顿，刚才眼中的不平变成了不忿，“他说，那是他跟程弈田的约定！”
“哦。”话题转到了自己，程弈田不好再躲避，“这样。可不都跟你结婚了。”弈田的言语中充满了抱歉。
“程弈田，我真的忍了很多年。你的影子无处不在。也是我自找的。”梅依林说着往后一仰，将脸转向窗外：“自找的。是报应，我告诉你。是报应。”
“依林，需要我做什么吗？”程弈田关切地问。
“你说不转方向，好。因为要守住给程弈田的承诺，我也认了，谁让是我强取豪夺过来的？那就好好做吧，我就好好帮衬着吧。倒好，我爸前年死了。那时候，奚涛的研究刚刚有点起色。他不懂学术政治，一步步被人弄得失去了学生，失去了科研经费。这倒好，现在连实验室都被人占了去。他也可怜，他是天一样高的心那，哪里受得了被逼只能去图书馆当外文科研资料翻译兼当管理员的份？刚开始，我还骂他笨得跟猪一样。现在我也不骂了，那没用。我只能骂自己没有用，帮不了他。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爸怎么就死得这么早呢？我好歹也是BU的博士，可是那会儿我的心都用在奚涛身上，我自己的宝都押在他这里了。我原本就是在他的实验室里打打杂。后来，他丢了实验室，我也就回来陪我妈。唉，真背。要是我爸在，那肯定不一样。奚涛绝对是个好苗，就是没有好运气。程弈田，你说是不是我给他带来了坏运气了？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不去拆散你们，他说不定都快成为BU的副教授了。”
程弈田听了，也很是惋惜。很多年前，她就已经不再认为是梅依林拆散了他们，“依林，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谢谢你这么问。我其实看的出来，他还在想你。我不怪你。我当年是讨厌你，恨你的，咬牙切齿的那种。我为了炫耀我的胜利，还故意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现在想想，真对不起。不过，真的可能只有你才能帮到他啦。他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就数你最懂他。刚才我高中同学，就是猴子老婆跟我说你回来了。我就是再拉不下面子也是要打这个电话的。对了，他去了图书馆之后，整天就听那个Michaellearnstorock的歌，那是你们的乐队吧。他不说我也知道。算了，这些不重要。程弈田，我拜托你去看看他好不好？我真怕他这么下去就废了。不值得。他要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废了。他要是跟我离婚也可以。你不是也没有结婚吗？他反正也生不了孩子。跟他结婚前我就知道他不孕。他没告诉我，我有一天看到Mary的实验报告，知道了。我当时还断定他会因为这个不跟你结婚的。你都有一个孩子了，你们结婚正好。我看就这么定了。”梅依林说得如此笃定，她的泼辣一如当年。
“依林，我明天有个重要的会，晚上会回上海。后天，如果你有时间，你可以带我去见见奚涛。”程弈田顿了一下，接着说，“你放心，我不会要跟奚涛结婚的。”她想，梅依林是一定想吃这颗定心丸的。
4。14
“Youlooksocute，littleJulianJohn!”面对依林阿姨的夸奖，小人开心极了：“ThankyouAuntieYilin。我也会说普通话的。”一句话逗得梅依林乐了，“真是一个小人精啊。多可爱啊。程弈田，我们这些人数你最潇洒了。”
“Yilin阿姨，你也很漂亮。我很喜欢你的胸针，有个粉红的飘带。”
“啊，你说什么？你也太有才了啊！小家伙，你才三岁啊！”梅依林说着抱起JulianJohn，朝着嫩嫩的小脸蛋亲了又亲。“这么聪明，那阿姨考考你。JulianJohn，你的爸爸在哪里？”
“在这里！”JulianJohn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妈妈说我的头发随爸爸，卷卷的。他在头上。他是保护我们的天使。”这个回答是程弈田教的。总会有些好奇，或者是不怀好意的人会问JulianJohn关于她爸爸的问题。再过两年，等他的理解能力再强一点，弈田打算告诉他，他的爸爸在他出生的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他是爸爸留给妈妈的礼物，也是妈妈纪念爸爸最好的方式。到那个时候，也许，小JulianJohn会对“爸爸在哪里”有他自己的回答了。程弈田期待着那一天。
程弈田带JulianJohn去见奚涛是她想了一个晚上的结果：今天去见他，应该让他看看自己的生活。梅依林希望自己能够帮奚涛振作起来，那，是梅依林的愿望。路是自己走的，即便在十字路口有指示标，还是得自己选。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力标注指示标。
浙江大学化学系图书馆修得很好，面积很大，照明也很充足，比很多年前清华机械系图书馆的看上去先进很多。随着梅依林，程弈田绕过几个带着玻璃门的小讨论室，来到管理员室。小JulianJohn不用妈妈牵，乖乖地紧紧地跟着。在门前，梅依林无奈地笑笑说：“我就把他交给你了。”程弈田点了点头，敲了敲门。
小JulianJohn见里边没有回应，好奇地推开掩着的门，走了进去。他边走还边探着头四处张望，想第一个找到妈妈说的叔叔。JulianJohn在办公室最里间的屏风处停住了，“Excuseme?”JulianJohn怕打扰了正在讨论问题的两个叔叔，轻轻地往前倾身问了句，双手还放在身后摆弄着小指头。站着的那个叔叔回头看见眼前这个小洋娃娃，用手碰了碰坐着的奚涛。奚涛转过身，走过去，蹲下来，问：“Whodoyouwanttotalkto，dearcutie?”
“我找你。”JulianJohn伸出一个手指指着奚涛美美的说。程弈田！是她的神情！那双扑闪扑闪的眼睛，不大，但是滴溜溜的传神的样子跟程弈田的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我认识你，妈妈说你是奚涛。”小人得意地咧着嘴笑着说道。
“你几岁啦”？奚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第一个问这个问题。
“3岁！”JulianJohn说着跟奚涛用手指比划出三。
时间上有些对不上，也许是自己弄错了。不过，他真是太像了，这头卷卷的小平头，这张咧着的嘴跟第一次见到的JeanJacque绝对是如出一辙。5年前尹伯文出意外的时候奚涛也是痛心了一阵，为那个意气风发无限抱负的同窗惋惜，也为程弈田伤心扼腕。“告诉奚涛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JulianJohn”小人儿还接着拼自己的名字：“J-U-L-I-A-NJ-O-H-N”当然还不能忘记介绍自己的姓氏，“MylastnameisC-H-E-N-G。我还不知道怎么写中文。过几个月就会了。”
程弈田在奚涛跟JulianJohn交谈的时候，已经循着声音走了过来，示意办公室里那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不要告诉奚涛，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俩的对话。“妈妈！”小人突然转过头来，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刚才还干练地跟陌生人谈话的小东西，这时又娇羞地抱着妈妈的腿，把头埋在妈妈的衣服里，过了会儿才扭头看看奚涛。
“他很可爱，像极了你，有几个神情很像你给我看过的你小时候的照片。”眼前的奚涛还是跟弈田记忆中的一样，干净，清爽，温和。程弈田有点好笑自己来之前把奚涛想成是胡子拉碴的落魄样了，好像只有那个样子才符合梅依林对奚涛境况的描述。
“谢谢。他是个小精灵。你还好吗？”
“挺好的，是依林让你来的吧？”奚涛示意让那个学生先出去一下，请程弈田坐下说话。JulianJohn小大人似地坐在妈妈右手边的大单人沙发上，学妈妈的样，把茶杯捧在手里，吹吹浮在上面的茶叶，等茶水稍微凉些再喝。
“还在忙老年痴呆呢？”越是有可能不是奚涛想提起的，程弈田越是要提起。尽量最快直接正面解决冲突是程弈田习惯了的工作方式，也是大多数时候美国生活中需要运用的方式。
“是的。可能是我用的hypothesis不对，没有很成功。”他很简洁的对他的状况做了总结。他说得那么平静，看来他已经完全接受了失败的现实。他的描述中也丝毫没有突出梅依林口中的学术界的政治斗争，也丝毫没有将自己的失败归结为任何其它的外界原因。
奚涛这里不存在任何需要程弈田开导的不解难题，程弈田准备的一堆说辞都似乎没有用武之地：“哦，这样。你有没有什么下一步的打算？”一旁的小JulianJohn好像都听懂了大人们的谈话内容，小心地吸了一口还有点烫的茶水，看着奚涛，等他的回答。
“最近一直在找新切入点，我的实验室最近不会有太大的作用，就让给别人先用着。失败过一次，再申请经费就难了。这不，一直在图书馆埋着呢，要准备好久才能东山再起的。顺便帮帮几个我很看好的学生写美国大学的申请材料。他们的前途光明得很，刚才的男同学非常有想法。”奚涛好像想起了什么，打了个电话。“程刚，媛媛的老公，最近刚从分校调过来，在校办。刚才跟他约了，咱们中午吃个饭。既然是依林叫你来的，也叫上她吧。她也不容易，这些年跟我吃了很多苦。”
“奚涛，下次吧。我这次来之前没有想到你的状态这么好。”程弈田信任地看着他。
奚涛笑了笑，很释然，“大概也只有你认为我的状态好。梅依林现在是上窜下跳地到处跟人说我是如何如何惨，都是那些擅长政治的人逼的吧。”奚涛长叹一口气，“她不理解我。再过多少年也不可能有变化。没有自己的失败，别人的阴谋诡计都不可能成功。”奚涛站起来给程弈田添一些水，“程弈田，不吃饭也好，我理解。本来，我本想当众宣布跟依林商量好的和平分手的。”离婚?怎么发生的跟当年的结婚一样突然？
程弈田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很久，程弈田打开皮包，拿出了那本昨天晚上临时打印出来随手加了个封面的《Movaback的天使》，递给奚涛。“前几年写的。打算要JulianJohn的时候补充了些。你看看。”JulianJohn知道妈妈要说再见了，跟奚涛叔叔挥挥手，拉着妈妈的手离开了。
4。15
两年后
奚涛和程弈田在旧金山亚洲影展上相约去看《Movaback的天使的》小制作电影。
程弈田开车送奚涛去旧金山机场。
“一百万，不少了。多谢那些编剧导演和商业运作，不然，我那几个字怎么还能变成对祖国制药事业的贡献？好好用！祝你好运！”说着程弈田主动轻轻地抱了抱奚涛。
“斯坦福一年半真棒，这个博士后做得值。这一百万，算你的股份啊！今天很开心。只是，你来了，我却要走了。”奚涛用力地拥抱着程弈田，“我也祝你回来之后VPofoperations越做越好！”
“多少股啊，我们还得坐下来签个合同才算数！”程弈田笑着说。
再次挥手告别后，奚涛拖着简单的行李箱走进候机大厅。至终，他也没有勇气告诉她他当年退缩的根源：“程弈田，医学界还没有找到改善老年痴呆症的药。我爷爷有这个病，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伯父也出现了这个问题。我真的不想到老了，每天见到你，却不认识你。我真的不想到老了，其他的家庭子孙满堂，就你，白发苍苍，没有子嗣，还要独自照顾一个糊涂的糟老头。程弈田，对不起！程弈田，我冒不起这个险。”
“不可否认，我曾经那么热烈地爱着奚涛，他也那么深沉地爱着我。
我们好像是远古时代站在海对岸的两个人，彼此吸引，想要靠近对方。于是，我们用尽全力，埋头挖隧道。
7年的时间里，我们执着不懈，幻想着隧道通了的瞬间，我们泪流满面，相拥欢呼。
终于，有一天，我们看到了光。
只是，光亮的那头，没有了他，也没有了我。
他，站在了海对岸；我，也站在了海对岸。
我们之间，仍旧是一个大海的距离。
看懂了么，尹伯文？奚涛和我是人与人海底擦肩而过的遗憾，你和我便是天使与人心心相应的联欢。
我要让这欢喜延续下去。
我要带着他坐火车去荫余堂守护300年的文化。
我要带着他坐船去海里欣赏鲸鱼腾空的壮观。
我要带着他开车去市郊捕捉铃兰沐浴晨露的娇羞。
我要带着他在这片土地上庆祝我们即将到来的交欢。
其他的事，就由我去做好了。
以后，要是碰到可以跟你一样与我心心相应的好男人，我会告诉你。别担心。Lavieestbelle。(Lifeisbeautiful。)
给你写首诗。英文的，怕你不懂中文啦。Enjoy!
Let’sgetconnected
Comehere
Let’sgetconnected
Showup
Showupinreal
Putyourshouldertomyshoulder
Putyourhandinmyhand
Putyourheartbymyheart
Don’talwaysstaybehindthecell
Don’talwaysstayonthewire
Don’talwaysstayintheair
Comehere
Let’sgetconnected
Showup
Showupinreal
Let’sgotothemuseum
Let’sgotothecinema
Let’sgotothepark
Don’talwaysstaybehindthescreen
Don’talwaysstayontheline
Don’talwaysstayinthesky
Comehere
Let’sgetconnected
Showup
Showupinreal
Let’sshareadrink
Let’sshareadream
Let’sshareamind
Don’talwaysstaybehindthescenes
Don’talwaysstayonthewave
Don’talwaysstayinthecloud
Comehere
Let’sgetconnected
Showup
Showupinreal
Inreal，inreal
Let’sgetconnectedinreal
It’ssomuchbetter
Icantouchyoursmile
It’ssomuchbetter
Icansmellyoursmell
It’ssomuchbetter
Icanrubyournose
It’ssomuchbetter
Icantickleyourtoes
It’ssomuchbetter
Icanfeelyourwarmth
It’ssomuchbetter
Icanhugyourheart
It’ssomuchbetter
Somuchbetter
Somuchbetter
Youcomehereinreal
Comehere
Let’sgetconnected
Showup
Showupinreal
Inreal，inreal
Let’sgetconnectedinreal
-TheEnd
”
候机室里，奚涛合上精装版的《Movaback的天使》，闭上眼睛。
眼前，是吴花奶奶家门前的一片油菜花。奚涛胸前挂着D80。他的弈田，披着火焰般的红，在金黄的田野里笑颜如花。灿烂，仿佛又回到了他17岁那年，灵动纯粹的她，只看着他，无牵无挂地笑。
“DrivemetoSunnyvale，please。”奚涛钻进出租车，对司机说，“DEMheadquar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