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朝东方走了一天,前方仍旧空空荡荡,遥遥无望。
天快黑的时候,索罗提议我们换个方向,他说这是女人的直觉,前方不安全。可是说起直觉,女人也比不过正统的预言师,我心血来潮地询问卡摩,这才得知,原来他是个路痴。为了挽回面子,他极力地强调:“我认得这里,根据预言所示,附近有一个村庄,那里有着丰足的水和食物,只要……”
“等等……”我有些残忍地打断他,“你不是一辈子只能预言一次吗?但我记得你说的预言是世界将会毁灭,难道我记错了?”
“您怎么会记错呢。”卡摩笑得谄媚,“我已经不能预言了,但是我还有其他预言师朋友,在我预言灭世之劫后,他们说抓紧时间周游世界,跟我提起过这块贫瘠之地,如果不小心来到这里,就去找绿水村庄。”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胡乱说的,于是我问他:“你的朋友有没有告诉你,该怎么找到绿水村庄?”他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说了很多,但是我没记住。”既然如此,我只能按照原定的路线继续前进。索罗尝试过改变我的方向,可是没有成功,我确实怀疑她,但是我之所以坚持,绝不是因为私人感情,我有自己的依据。地上那一蓬蓬尤为青翠挺拔的草朝着我锁定的方向延伸。如果我没猜错,前面应该有一条河流。
有水源的地方就会有村庄。
我们不曾停歇,一直一直地往前走,直到半夜。我终于证实了我的想法,前面确实有一条河水,但是一脚就能跨过去,看上去像个小水沟。
“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吧。”索罗指指右手边的方向,这是她刚才一直建议的方向。
“为什么?”
“直觉。”
索罗不可信,女人不可信,所以变成女人的索罗绝对不能相信。
我承认我掺入了主观情感,但是左右两边方向都有一半的可能,我为什么不能先向左呢?我已经做出了选择,这个时候黑暗中忽然飘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奥菲大人,是在寻找绿水村庄吗?”
我循声望去,见到一个高壮的男人凭空出现,就像从一扇隐形的大门里走出来一样。
“这是……”我皱眉,感到死亡的气息从门内溢出。
“奥菲大人,你怎么能如此陌生地看着我呢?您不记得我了吗?”
“是你!”我记得这个人,就是他率领一队兵马阻止狄离大婚,也是他的弓箭害我受伤昏迷,我不可能忘记这张脸。“你应该生活在地灵之界,这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
“我直到。”他吹着眼睑面带微笑,与那日的剑拔弩张完全是两个人,“我奉命接您前往地灵之界,我们的王,要和您商讨要事,您可能不知道,地界之王不能离开地界。”
“我知道,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有什么能比王的邀请更重要,”他始终垂着眼睑,可是声调却高了很多,“如果是寻找绿水村庄,我可以带您去。”
作为交换条件,我答应他,等找到了村庄,我就和他一起前往地灵之界。
多了一个向导之后,行程变得更加轻松,不一会儿我们就看到了灯火。
卡摩和索罗兴高采烈地冲过去。
我望着那摇曳的灯火,对他表示感谢。
“可以走了吗?”他微笑着。
“我要先去确定那里有丰富的水源和食物。”
他忽然拦住我的去路,垂着眼睑问:“你想反悔?”
“是又怎么样?”我笑着挑衅。
“那就别怪我了。”他猛然间抬起眼,那双眼睛散发着血红的光芒,一把利剑从我们之间划过,带动冒着火星的气流。我后退闪避,双手用力一抓,撕裂了他的衣服,我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一块黑色五星印记。“你不是地灵之界的人,你到底是谁?”
“你不认识我?你居然不认识?呵呵呵……是我在你们喝的水里在你们吃的食物里下毒。”说着一把撤掉身上的伪装,露出了自己真正地容貌,黑暗之中,他的笑容显特别诡谲莫测,他就是灭世使者。“我以为你会选择攻击大本营,没想到会跑来和我正面交锋,你是来报仇的吗?”
“报仇?”
“我杀了你们三个灭世使者,所以你要来向我复仇。”
“哼哼哼……”他不以为意地笑着,“他们三个趁老大修炼,竟敢生出取而代之之心,为得到不朽神力私自行动,他们是叛徒,死有余辜。”
“那你来我做什么?”
“老五说,你得到了草原之子的神力和邪火之石的魔力,我们无法杀死你,但是我不信,所以我来了。”
也好,我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远处忽然传来两声惊恐的尖叫。索罗和卡摩被一只巨大的怪兽追着。
“你再不出手将我打败,你的同伴就会沦为怪兽的夜宵。”说着,便挥剑砍来,既然他自找死路,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只来得拔剑,还没拉得收检,就仰面躺到了地上,眼神渐渐失去光泽,空洞地对着黑暗的苍穹,没有了不甘和愤怒,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平静气息。可是谁又能想到,只是一寸长的时间,我们已经交吉了十个来回,我打败了他,击碎了他的心脏,因为他骗过我。
奔跑着的巨兽瞬间化成流沙。
卡摩和索罗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是假的,都是假的,根本没有村庄,也没有一个人。”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采取索罗的建议,转变方向,向右走去。
我们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又看到了一串灯光,这回没有看错,里面热热闹闹地挤满人。
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绿水村庄,我能够听到泉水叮咚的声音,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尤其动听。
“你看,女人直觉真准。”
“那么请你用直觉告诉我,去哪户人家买食物呢?”
“那边不是有买的吗?”
我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到一个老婆婆推着一车食物经过,于是立即叫住她,卡摩给了她两个金币。
“我可以吧食物给你们,但我不要金币,我要……”她露出淳朴而沧桑的笑容,“这些金币没用,我要我的孙子给我打一桶水。”老人的孙子去外面闯荡了,十几年都没有回来过,她最大愿望就是能喝到孙子打得一桶水。我们没时间去找回她的孙子,所以只能让卡摩扮演这个角色。他把水桶放到井边,舀了一瓢水递到老人面前。老人摇摇头,慈祥地笑道:“真是辛苦了,我没有什么可以谢你们,就请你们喝这第一瓢水水吧,这里面装满了我的感激和祝福。”卡摩望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口渴,但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我们不得不万分谨慎。
“老人家,我们已经拿了那么一大车的菜,怎么好意思再喝你的水呢?”说着,把水瓢推过去。可是老太太立即拉下脸:“怎么,让你们喝口水,委屈你们了?看不起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她要么是个暴脾气,要么这水这菜都有问题。两们两人僵持的时候,索罗走过来夺过水瓢,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
“好喝,老人家,你的井水是我喝过的最清甜的水。”她把老人哄得开怀大笑。
“你一个大小伙子,嘴巴比女孩子还甜,你要是做我儿子就好了。”老人朝着索罗深处枯瘦的手,慈蔼地抚摩着她的脸颊,“我屋子里还有很多腊肉,我给你们拿一些过来。”说着就蹒跚地往里面走去。
等她离开之后,我问索罗,难道不怕水里有毒。
她说这是女人的直觉。
“你的直觉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
“我愿意。”她轻巧地说着,“你不是女人,永远也不会懂女人的心情。”她的脸上满是动容的神色,眼里带着泪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孤单的灯火。老人步履蹒跚地走出来,两只手提着两坨腊肉,卡摩连忙伸手接了过来。
“这么多,你太客气了。”
“不是给你的,是个这个小伙子的。”她一直欣喜地盯着索罗看,称赞道,“好清秀的孩子,跟我的儿子真像啊,这腊肉本来是给我的儿子腌的,可是他们都不会回来了。”
我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老人有五个儿子。
“他们人呢?”
“唉……有一天,我们村子里来了一个红斗篷,抢我们的食物,杀了我四个儿子,这世道越来越乱了,叫人怎么活啊。”他叹息着舀了一碗水摆在我们面前,中间摆着一盘子的面包,和我们说起她的故事。
“您应该还有一个儿子。”我吃了口面包,就着水咽下去。
“老五要去给他的兄弟报仇,我拉也拉不住,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叹了口气,“你们说,他能赢吗?”
是输是赢,全凭他自己的势力,我怎么知道,老太太白白担心,我安慰地说:“一定。”
老太太舒畅地笑了,越小越大声,笑得仰起了脖子。
这时候我注意到,虽然她的脸就又枯又皱的树皮,但是她的脖子细逆光滑,透着少女般的水嫩。
“你到底是谁?”我顿时站起来,摔碎了碗。碗里面的液体忽然变成一股青烟,散了。
“我就是老五,你杀了我四个兄弟,我决不可能放过你。”她站起来,搓掉了脸上的假皮,露出了真容,她长得妖娆娇弱,但是声音却低沉嘶哑,让我分不出他是男是女。
“我听说,其中有三个是叛徒,我帮你们解决了他们,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住嘴。”他生气地瞪眼,“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他们做错事,老大会惩罚他们,还轮不到你。”
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又倔强又可爱,真的很难把她和灭世使者联系在一起。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比起你那几个哥哥,你长得顺眼多了。”我一边说,一边凝气指尖,朝她一指,一道厉气划过,在她的肩上留下一道血痕,她痛苦地捂着伤口,不服气地看着我,刚才那一指,我没有用上一成功力。
她不是我的对手,我倒有些不忍心了。“你们老大,怎么派你出来执行任务,你根本不够我打,想活命,就告诉我怎么样把我的同伴恢复正常。”
她站起身来,得意大笑,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老大他们用的是法术,而我用的是毒药,因为中毒而被洗脑的人,只要给他们解药,就能使他们恢复正常。”
“你这么说,是在向我求饶吗?”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你的对手并不是我。”他说着,看了看我的身后。
我回头一看,村民纷纷围拢过来,其中包括了诺伊、兽灵和哈利兰种族,他们动作迟缓僵硬,眼睛呈现出灰白色。
“你把村里的人都‘净化’了。”
“这就是用毒的方便,只要把药往水里的一倒就行了。”
“你以为凭这些村民,就能克制我,笑话。”我冷笑,“我并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你以为我会对无辜之人心存仁慈?你错了。”
“错的是你,”他嘻嘻笑道,“高手从不心存侥幸,你不信,可以试试调动全身的力气。”
我按照他的方法做了,调动力气,用指气攻击其中一个人,却不慎打偏。
这只是一时不小心,我又接连尝试两次,可是越打越偏,我觉得脑子一阵晕眩,手脚如同断线一般不听使唤。
“我的药虽然不能控制你,但是已经能够影响了。”说完,他立即吹了一声口哨,那些被“净化”的人呼啸着扑来,我两只手分别拉着索罗和卡摩,左躲右闪,虽然不能准确地攻击,但是逃命却绰绰有余。
“你果然厉害,可惜你今天注定会被撕成碎片。”他得到地笑着,又吹了声口哨,周围的人忽然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正疑惑,后背被人砍了一刀,我反应过来,立即跳开,与握刀的卡摩拉开距离。鲜血喷涌,将后背染透,我忍着剧痛,恶狠狠的瞪他,我发现他的眼睛也变成了灰白色。
他也被净化了!刚才的那桶水有毒!
我刚反应过来,手脚开始失血麻木。
又一声刺耳的口哨声划破天空,蠢蠢欲动的气氛中,我感觉我会被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