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随我来!”温浩走在前面。尽管已经休息了一天,他的脸色还有点苍白。他走在前面,为安欣和腓带路。
安欣和腓走在后面。他们如约来到温浩家,正随着温浩去往收藏藏品的一个特别的藏室。藏室在住宅的深处,随着他们距离藏室越来越近,浓郁的藏香味,袅袅的传了过来。“果乐设阿香!”腓轻轻的说。
温浩回过头来,笑着点了点头。
果乐设阿香吗?安欣有点惊诧,听腓说过,这种香很难配制,它是藏医师们按照藏医书中记载的方法研制成功的,采用了价格昂贵的麝香、穿山甲、檀香、肉豆蔻、野丁香五种药品,渗进草果、沉香、芸香、黑香、白芸香、茯苓、冬青子、青蒿、青藏拢牛儿苗、唐古特青蓝、当归、菖蒲、肉桂、唐古特缬草、菌陈蒿、青木香、广木香、火漆、甘松共25种药品炮制成粉,调合为泥状,再加工成点的藏香。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闻到这种香。安欣深吸一口气,使劲儿嗅了嗅,立时觉得被浓郁的香气充斥大脑,有点头晕目眩。
“这种香别闻多了!”腓注意到安欣,告诉她说。
安欣揉揉太阳穴,回头看看腓。温浩也回头说:“长期点着这种香,是家父的意思。其实果乐设阿也是父亲的藏品之一。”
浓重的香气,提醒他们,已经到达了藏室。温浩将门打开,安欣和腓跟随着走了进去。这间藏室很小,可是收藏的藏品很多,一眼看过去,都是和西藏有关的东西。从踏入这间藏室的那一刻,昏暗的光线,缥缈的香烟,你就会有迷失在雪域高原的那种幻觉。从日常的腰刀、木碗、金银器皿,到挂在墙上的唐卡,面具等等,应有尽有。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柜子。
柜子明显的呈现出藏式古典家具的风格。柜子采用了核桃木,实木结构,以框式为主,结合多采用木卯,在造型上古朴华丽,尤其是采用了包金和宝石镶嵌,更张显了雍容奢华的气派。然而最令人着迷的,不是上面令人目眩的松石、珊瑚、猫眼,而是繁复的木雕图案。安欣走上前,仔细观察,发现柜子上雕刻的,并非常见的如意吉祥的纹饰,而是神话图案。图案的主角,像是一个夜叉。他的眉宇因为愤怒而紧锁,上牙紧咬着下唇。他右手紧握一面旗子,左手持一根绳子。胯下,是一匹头戴皮盔,盔上插有秃鹰羽毛的骏马。怎么会在家具上雕刻夜叉呢?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当你和他直视的时候,你会觉得那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安欣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她不敢多看,慌忙把目光移向了别处。在夜叉的周围,密密麻麻的,雕刻着挥舞魔剑,手持头骨灯盏的巫师;手持盾牌,挥舞魔剑的士兵;抖动衣裙的女魔。他们环绕在夜叉的左右,还有恶鬼、猎鹰、秃鹫、虎豹、龙等等,仿佛是从地狱而来,勾魂摄魄。好在,一道黄符贴在柜子上,上面的六字箴言,可以让人安心。可是,这张符纸,也封住了柜门,不去掉符纸,就无法打开柜子。
腓的目光,也被这柜子吸引了。安欣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是腓沉静的面庞,没有一点表情,只是一双星目,闪着冷冷的光。“有点麻烦啊!”腓叹了口气,露出淡淡的微笑。
温浩的脸一红,尴尬的笑了笑:“我也知道,这些东西,都有点奇怪,或许不应该给别人的。不过,我想,如果是你们,也许没有关系…”他看了看安欣,安欣连忙把脸扭到一边,偷偷吐了吐舌头。
“呵!”腓轻笑了一声:“不过这些,可都是相当有价值的藏品,就这样处理掉,会不会有点可惜?”
“没关系的,反正我的兴趣也不在这里!”温浩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这里的藏品,就都作价卖给我们好了!”腓淡淡的说,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我想,没必要这么麻烦!”温浩环视了屋子一圈。他现在一心想的,是快点把这些梦魇般的东西,处理掉而已。“就都送给你们吧!算是有缘,也有我一点儿谢意!”
“送给我们?”安欣先惊叫一声。随即她觉出失礼来,朝腓吐了吐舌头,连忙把头地下。不是她大惊小怪,这个藏室里的东西,不管怎样,可是价值不菲。全部的话,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这恐怕不妥吧!”腓瞥了安欣一眼。
“没什么不妥的!”温浩坚持说:“既然我已经开口了,就请不要推辞了!由我差人,送到店里吧!”
接受了温浩的馈赠,安欣和腓着实在店里忙了很久。安欣忧喜参半。忽然得来这么一大批价值不菲的东西,简直就好像天上掉馅饼一般。可是,她却是从来都不相信,天上可以掉馅饼的事。这些来自雪域那块神秘地方的物品,也全都染上了那块地方的神秘。说不定,她又要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经历了。一想到这儿,她叹了口气。
一旁正忙的腓都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淡淡的说:“高兴的吗?”
“嗯?什么高兴的?”安欣不明所以。
“天上掉馅饼啊!你不是窃喜了半天了吗?”腓不温不火的说。
“才没有呢!”安欣恼怒的看了腓一眼。她把小件的木器都归了类放好,然后就朝那只柜子走过去。她刚要伸手去开柜门,腓警告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别动!”腓严厉的声音把安欣吓了一跳。她呆呆的看着腓,不知所措。
腓皱着眉:“离那柜子远一点!绝对不要碰它!听到没?”腓紧紧地盯着她。
安欣慌忙点点头。她看了柜子一眼,看起来,她的预感又灵验了。这只柜子,一定是个恐怖的大麻烦。
所有的东西都归类收好了。那些普通的藏品,就存放在了店里。那些贵重的,要带回家里,有些,还要寄存在银行保险柜比较妥当。比如那只飞凤纹嵌宝折沿金盘,纯金打造的金盘,口径有36厘米,黄金的品位相当的高。盘内錾刻着凤凰及八宝纹饰,口缘外镶嵌五十多颗绿松石、珍珠和宝石。这样一只金光闪闪的盘子,恐怕放在哪里,都很扎眼。
只有那只柜子,腓特别的把它送回了家里,放到了他自己的房间。他还特别交待她和炎,无论是谁,都不许动那只柜子,尤其是不许动上面的符纸。
忙碌了几天,把安欣累得够呛。她给自己放了一个大假,留在家里睡大觉,不去店里了。腓好像比往常更忙了一些,早出晚归。这天天都黑了,腓还没有回来。安欣正在客厅看电视,接到了田雯语的电话。田雯语问起她夜校考试的事,她才忽然想起,学习资料早就不知道被她丢在了哪里。放下电话,她匆匆忙忙跑回房间,翻箱倒柜,就是没有资料的半点影子。思来想去,想起曾经拿着资料,跑到腓的房间,边看边上网查询来着。于是又急匆匆跑到了腓的房间。
腓的房间很整齐,一目了然。摸着黑,安欣就看到桌子上干干净净,资料不在桌子上,是不是被腓没注意收起来了。她拉开抽屉,翻了翻,没有。于是她便蹲下,拉开了旁边的柜子!
在她拉开那柜子的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怎样的错误。那只柜子,正是贴着箴言的那只藏柜。用朱笔写着箴言的符纸被安欣这么一拉,撕破了,断成两段。一股阴冷的煞气从柜子喷涌而出,安欣顿时晕倒在地。
恍恍惚惚的,她看到了一座红色的神殿,神殿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不知不觉,就朝着神殿靠了过去,她这才发现,神殿的外墙,原来是用红布遮掩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从神殿里飘散出来,刺得人骨头疼。她抬头仰望,看到楼顶下面的一层,有一间神秘的房子。那间房子只有一扇窗子,窗子洞开着,忽明忽暗,闪着鬼火。惨叫声从那扇窗子里不断的传来,借着空气,在神殿的上空回荡。
她惊恐万分,可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从那扇窗子里散发出来,吸引着她。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鬼魂一般,飞了起来。她飞的越高,就离那扇窗子越近一点。震人心魄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让她不停的颤栗。不仅是惨叫声,还有一种“嗤嗤”的抓挠东西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一声一声,就像挠在心上,叫人忍不住发抖。她已经可以闻见那熏人的血腥气味了。她想要逃,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扇窗子。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只是她不自知而已。
“进来!”一个让人战栗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响。她只哆嗦了一下,就被拉进了窗子里。这是一个昏暗的屋子,屋子里浓重的血腥熏得她几乎晕了过去。她想呕吐,缺吐不出来,只能任由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屋子的中央,有一把椅子。有一个人坐在上面。她根本不敢抬头,她只觉得有一道目光向她投来,带着一股令人恐惧的压迫力量。“跪下!”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怒斥。她“扑通”一声,不由自主地就双膝跪地。在那张椅子周围,还有许多人,她同样不敢看那些人的长相,只是看到有许多双脚,站在那里。她膝盖触及的地面,有一种冰凉粘稠的感觉,那是一种液体,沁润了整个地板。地板上还有一道一道的抓痕,深深的,那便是她听到的“嗤嗤”的声音的来源。地面上,还有一些零碎的,不知名的东西,像是被剁碎了的什么。她颤抖着,不敢往下想。
“你陈述你的罪孽吧!”那个恐怖的声音对她说。
罪孽?这里是什么地方?地狱吗?她做过什么事情,竟让她落到地狱里!
“我在问你话!”那个声音重重的说,她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
“快说!”许多个声音响起来,从四面八方把她团团围住。
“我…我没有什么罪孽!”她大着胆子,颤巍巍的说。
“你敢说你没有罪孽!”那个声音一声怒吼。一种可怕的力量传遍了她全身,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破裂开来。
“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她恐惧到了极点,但她真的不知道所谓的罪孽指的什么。她可能犯过许多错误,大的小的,数不胜数,可是,那些不能称作罪孽吧!
“还敢狡辩!”那个声音震怒了,他发起怒来,就像嘶嚎一样。然后有无数个凄惨痛苦的叫声从地下传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很恐惧,可是,她真的不知道。
“拒不承认!你知道要判什么刑吗?”那个声音冷冷得说:“要被刀斩成碎块!”
她咬着下唇。她看到了屋子里有一架用来轧人的木板,上面被血污浸透了,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个声音低沉的说:“没有什么事可以瞒得过我!”
她茫然了。到底她犯下了什么罪孽?真的没有吗?还是太多了,不胜枚数?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像过电影一样,忽然涌现了许多场面。熟悉的,陌生的,那些都是她吗?
“到了这里,还想逃过惩罚?”有个声音阴森森的笑着。
“进了这扇窗子,就出不去了!”另一个声音大笑着。
然后是无数的笑声,诡异的,阴森的,全都投向她。
“快说!”“快说!”“快说!”无数个声音响起,又重叠在一起,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碰撞。
“我…”她茫然的说。
“回来!你还没有到来这里的时候!”一个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就像一股清凉的水,注入她的心里。她陡然清醒过来,她看见腓。她正躺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