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饶达瓦像百灵鸟一样飞进了色几卓秀金的怀抱,两个人久久的抱在了一起。安欣被感动的热泪盈眶,过了好久,她才想起退出客厅,关上客厅的门,把空间留给他们。退到院子里一转身,她看到腓就站在石榴树旁,静静的,默默的注视着这边。只是不知道,在那平静的面容下,是不是包容着一颗不平静的心。
“腓?”安欣走过去,轻轻的叫他。
腓冲她轻轻一笑,摆摆手,两个人静静的离开,去了腓的房间。
安欣坐在床上,抱着枕头,眼前还都是刚才的一幕一幕。一想到色几卓秀金把西饶达瓦拥进怀里的那一刻,心里都是甜甜的。“想不到他们竟然是一对恋人!可是既然如此,西饶达瓦为什么还要离开色几卓秀金,去修习什么佛法呢?明明是希望在一起的啊?”
腓笑笑,轻轻摇了摇头。
“你早就知道吗?你知道他们原本是恋人?”安欣侧着头,看着腓。
腓又摇了摇头。
“那色几卓秀金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腓叹了口气:“你的问题还真多啊!”他轻笑着拨开安欣额前的发丝,淡淡的说:“他身上的伤,是对他的惩罚!”
“惩罚?为什么?”安欣不解。
腓没有回答。他把目光移向远处,幽远的,有一点失神。两个人不自觉地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过了一会儿,腓回过头来看着发呆的安欣,摸摸她的头说:“别想了!就在这儿睡吧!”腓微笑着,他的目光特别的温和。
“那你呢?”安欣抬起头。
“我去躺椅上靠一会儿!”
安欣点点头。她在腓温柔的目光抚慰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她不情愿的揉揉眼睛,然后用迷离的目光四处打量。
“醒了?”迎面是腓的笑脸,那温和的微笑,似乎比太阳还要耀眼。
“嗯!”安欣爬起来,打了一个呵欠。向外望望,院子里还静悄悄的。“他们呢?”
腓耸耸肩。
安欣深吸一口气,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们不知道分开有多久了呢!那也许是一个凡人无法想象的漫长的等待!既然如此,那就把时间多留给他们一些吧!光是这样想想,就叫人觉得幸福呢!
她一蹦三跳的跑去洗漱,回来的时候,腓已经站在院子里侍弄他的花草了。真想象不出总是一副高贵无上的面孔的腓,居然会有这份嗜好。还以为这种事只有那种年过半百的人才会有兴趣。安欣把头凑过来:“看不出,你侍弄花草还挺有耐心!”
腓淡淡地笑了笑:“至少它们比你好侍弄!”
“什么啊!怎么能拿我和它们比?”安欣不满的噘起嘴。
“是啊!怎么能比呢?”腓粲然一笑。
安欣气恼的伸手去打腓,被腓轻轻一闪,就躲开了。安欣不依不饶。两个人就在院子里像孩子一样追逐开了,一面追,一面发出畅快的笑声。
忽然一声轻笑。安欣停下来回过头,看到西饶达瓦和色几卓秀金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院子里。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挽在一起。西饶达瓦甜甜的笑着,她的湛蓝的眼睛在阳光下看,就像宝石一样炫目。
“西饶达瓦…”安欣看到他们觉得很开心,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出来这么久,没关系吗?这么炙热的阳光…”
色几卓秀金用不屑的目光瞟了她一眼。西饶达瓦却灿烂的笑着,她用力的摇了摇头。
安欣终于放心了,她冲西饶达瓦回报一个微笑,却狠狠地瞪了色几卓秀金一眼。西饶达瓦和腓忍不住一同发出一声轻笑。
安欣跑过去拉住西饶达瓦的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西饶达瓦羞涩的笑了。他们一同回到房间里坐下来,西饶达瓦开始慢慢把他们的事讲给安欣和腓听。
“我出生在纳木错湖,那里是我的家。清晨,站在湖边,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周围群山若隐若现。太阳升起,云消雾散,清风拂面,浩瀚无际的湖面荡起涟漪。这时的念青唐古拉山会显得格外清晰,牧场一片浅绿,山体红黑间杂,峰顶上白雪皑皑,云雾缭绕。白天的湖面有时候瞬息万变,时而狂风大作,时面乌云盖天,然而风雪过后,湖面依旧是波光粼粼,一片祥和。到了傍晚,湖水被夕阳的余浑照得霞光闪烁,更加的迷人。我一直守在这里,守在纳木错女神和念青唐古拉大神的身边,平静的迎接每一个日出日落。直到有一天,我在湖边遇见了他…”西饶达瓦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羞涩。色几卓秀金却不无得意地笑笑,把西饶达瓦的手握的更紧。
“那一天,忽然风云变幻,雷电交加,狂风卷着黑云直奔湖边。我正在湖边采花,来不及避闪,只觉得在浓密的乌云中间有一个凶神恶煞的人…”西饶达瓦还没说完,色几卓秀金就不满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哪里凶神恶煞了?”西饶达瓦抿嘴轻轻一笑,继续说:“我被突然闯来的人吓了一跳,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那个人居然来到我面前,霸道的对我说,让我做他的妻子。我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刚好那时天边挂起一道彩虹,我便躲进了彩虹里,想要躲开他的纠缠。谁知道,第二天我来到湖边的时候,那个人还在那里。他看到了我,还冲我笑,他的笑容就像阳光那么耀眼…”西饶达瓦越说声音越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后来,那个人每天都会来湖边看我。他会采山顶的雪莲送给我,他把云彩绾成披肩献给我,他带着我在天空飞驰,和风作伴…我…我从没过过那么开心的日子。有那个人在身边,我忽然体会到从来未有过的快乐。那个人,就是色几卓秀金了…”西饶达瓦一边说,一边露出幸福的笑容。
“直到有一天,我在湖边遇见了一个法师,他被佛法保护着,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我问他为什么要到湖边来,他说他是为了来见我。我就问他找我有什么事,他告诉我说,要我不要再见色几卓秀金了。”西饶达瓦的目光黯淡了下来。“他告诉我,色几卓秀金是邪恶的魔鬼,他只会给人间带来无尽的灾难。他应当被驱逐,被关押。我听了大惊失色,我告诉他,色几卓秀金其实很好,没有他说的那么坏。我哀求他,请他不要伤害色几卓秀金。他没有回答,而是劝我皈依寺庙,去做寺庙的护法,造福生灵。他留给我三天时间考虑,然后就离开了。不久,色几卓秀金来了,我把那个人的话告诉他,他立刻变了色,唤来狂风乌云,非要杀了那个法师不可。我怎么拦也拦不住,他化作一道闪电,疾驰而去。我拼命追了好久,才在山谷里找到了他。他正在和那个法师斗法,天地间风起云涌,乾坤颠倒,一片混乱。我在混乱里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可他听不见。眼见着乌云被狂风吹散,黑气被困在金光之中,他伤痕累累的身影依稀可见。我大惊失色,大声呼喊法师,答应追随他而去,皈依寺院,诚心侍奉佛法,只是请求他放过色几卓秀金,不要伤害他。慢慢的,烟消云散,天地间恢复了一片风和日丽。我看到了一片金光在召唤我,我便含着泪跟了去。从那以后,我便寄身在法师的念珠里,守在寺庙内,再没有离开过半步。”说到这里,西饶达瓦已经是泪水涟涟。
色几卓秀金神色黯然的说:“那一天,我和法师斗法,我原本一点儿也不把他放在眼里。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都听从我的调遣,把他团团围困住。他用金光护体,渐渐的便支持不住,眼看就要斗败了。这时候,他忽然放出一道金光来,直奔西饶达瓦而去。我大惊失色,生怕西饶达瓦会受到伤害,急忙召回法术,全力去抵挡这一道金光。意想不到的是,金光啥时分为两道,一道被我挡住,一道却拐了一个弯,从我背后袭来。我一时不被,被金光打伤,他趁机反攻,我很快成了下风。这时候,我听到了西饶达瓦的呼喊,她愿意追随那个人而去,来换回我的性命。我悲愤交加,拼命的呼喊西饶达瓦的名字,无奈,我被困的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西饶达瓦离我而去。他收服了西饶达瓦,便收回了法术。他说他既然答应了西饶达瓦的请求,便决不会食言。可是,他也决不允许我留在西藏,他把我驱逐出来,还逼我立下誓言,永远也不许我回去。”
怎么会这样?安欣从心底里替他们难过。忽然之间,她有点感谢那个把念珠从寺庙里盗出来卖的人,如果不是他,他们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见面。安欣舒一口气,笑着说:“这下好了!你们终于见面了啊!以后就再不用分开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安欣的话。安欣愣住了:“怎么?难道不是吗?”
半晌,西饶达瓦才笑着说:“是啊!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西饶达瓦…”色几卓秀金望着西饶达瓦有些心疼得说。
“不是吗?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西饶达瓦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色几卓秀金,坚定的不容置疑。
色几卓秀金叹了口气,轻笑一声:“是啊!再不会分开了!”
看到他们如此,安欣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她微笑着,从心底里发出的真诚的微笑。她为他们能幸福由衷的感到高兴。这才是天随人愿,不是吗?
剩下的时间里,安欣和西饶达瓦像个孩子一样,有说有笑,开心的不得了。几乎完全忘却了旁边那两个人的存在。色几卓秀金和腓同时叹一口气,对她们这种举动实在是无可奈何。
“女人都这样吗?”色几卓秀金侧着头看着西饶达瓦她们,问腓。
“啊,大概吧!”腓淡淡的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不可思议!”色几卓秀金皱着眉。
腓轻笑一声:“那个啊,习惯就好了!”腓望了一眼色几卓秀金:“看样子,伤都好了嘛!是西饶达瓦的功劳吗?真不简单!那种伤,不借助药物就可以恢复到这种程度。不过,话说回来,这还得感谢寺庙吧!西饶达瓦因为长期受佛法熏陶,法力增长了不少…”
“你闭嘴!”色几卓秀金恼怒的呵斥了腓一声。
腓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看着正聊得开心的西饶达瓦和安欣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随便吧!我才不在乎呢!”色几卓秀金不屑的回答说。
“她也可以随便吗?”腓用挑衅的目光盯着色几卓秀金。
色几卓秀金正色道:“我会拚了命去保护她的!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儿伤害。”
腓轻蔑的一笑:“别说那种没意义的话。你打算留下她独自在世上,自己一个人离去?你想让当年的一幕在她面前重演吗?”腓玩味的看了色几卓秀金一眼:“如果没有了你,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就什么都不是了!”
色几卓秀金沉默了。他看着西饶达瓦甜美的笑脸,不禁也露出了疼惜的笑容。半晌,他轻轻的问腓:“所以,你才会选择这样生活在世上,守护在她身边吗?”
这一次,腓没有答话。他的脸上,只是露出那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总会有办法的!”色几卓秀金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说:“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们也不会分开了!这是我答应她的!我一定做到!”
“要帮忙吗?”腓轻轻一挑眉。
“那种事啊…”色几卓秀金用不屑的口气说道:“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
腓粲然一笑:“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