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欣还处于震惊中的时候,藏獒突然站立起来,锋利的爪子紧紧的抓着地,一双幽兰的眼睛像要冒出火来。它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浑厚的声音似乎有无尽的穿透力。安欣吓呆了,惊恐的连连后退,藏獒那尖利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已经在闪着幽光了。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她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那么不欢迎我?”
安欣骤然回过头去:“腓?”
腓就懒散的靠在院墙上,静静的望着充满敌意的藏獒。他那俊美的面庞上写满了悠闲。
“你来干什么?”藏獒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逼人的气魄。它紧紧地盯着腓。
“这句话好像应该我问你才是!”腓走过来,用一种戏谑的眼神望着藏獒,不,应该说是色几卓秀金。从腓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高贵的,不可一世的气势,绝对在色几卓秀金之上。
色几卓秀金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腓的话,它显得极不耐烦地样子。
腓瞥了一眼它身上的伤,不禁打了一个口哨:“战绩卓著啊!”色几卓秀金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十几处,现在都被白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被纱布包裹的死死的色几卓秀金看起来有点滑稽。腓不禁皱了一下眉,指了指它身上的纱布:“那个是怎么回事?”
色几卓秀金瞪了安欣一眼,用恼怒的声音说:“这还不是拜她所赐!”
腓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安欣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缠得纱布是多了点,可是,止住血不就行了?怎么总是好心没好报呢!真是郁闷!
“我说她身上那股煞气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龙魔神驾到,有失远迎啊!”腓顽劣的看着色几卓秀金,嘴角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够了!”色几卓秀金对腓的态度十分的恼火,它猛地向前一探身,几乎要扑过来。不过,它的伤口似乎给了它很大的妨碍。那些白色的纱布上立刻有血迹印过来。它不得不止住了动作。
腓见状,收起了他那顽劣的笑容,很认真的问它:“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色几卓秀金冷笑了一下,把目光移向别处。
腓叹了一口气:“何必呢?你答应作寺院的护法不就好了?”
色几卓秀金笑了一声:“你不是也不愿受寺院的驱使,反而被判为了妖魔?”
腓也笑了。他和色几卓秀金相互对视,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安欣在一旁实在看不懂他们打得哑谜,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色几卓秀金瞥了她一眼:“前世就不聪明,这一世还是这么笨啊!”
腓没有说话,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安欣被他们看得火冒三丈,要不是腓拦着,安欣几乎要冲上去狠狠踢那只可恶的狗一脚。
“你打算一直呆在这儿吗?还是和我回去?”腓看着色几卓秀金。
色几卓秀金犹豫了一下。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声,给它带来一种不安全感。他想了想说:“暂时和你一起好了!先说明,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去的,不是无处可去了!”
腓失笑一声:“随你!”
他们选择在人声消寂了之后,返回家里。一进院子,色几卓秀金就嗅到了从屋子里传来的淡淡的藏香的味道。
“你还供着那种东西啊?”色几卓秀金似乎很意外,它不无讽刺的说:“妖魔也要供奉神灵吗?”
“呵!”腓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吧!碰巧而已!”
色几卓秀金的伤的确很重,短短一短距离的活动,似乎已经让它有点吃不消了。安欣原本是想让它住进东厢的,可是它坚决不愿意,它说它讨厌那股藏香的味道。安欣无可奈何的看着色几卓秀金说:“那你就只能和腓住在一起了!”
“我不愿意!”腓看着别处。虽然还是那种淡淡的口气,不过回绝的却不留一点儿余地。
“我也不愿意!”色几卓秀金回敬了腓一句。它瞪了腓一眼,腓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那就剩下我的房间了!可是我的房间有炎了,有点挤吧!”安欣发愁的说。
“叫它在客厅不就行了!”腓似乎有点不悦。色几卓秀金饶有趣味的看了他一眼。
“炎是什么东西?”色几卓秀金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哎?”安欣目瞪口呆。这话被炎听到它一定火冒三丈的!她一回头,刚好看到炎打中堂经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它居然一言不发,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就回房间去了。色几卓秀金也看到了炎,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眼,它冷冷的说:“你们这里还真是热闹啊!”
终于全都安排好了,大家就各就各位。色几卓秀金卧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腓回了自己的房间,安欣也觉得累坏了,打着呵欠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倒在床上。她看到炎正趴在地上打瞌睡,忽然想起来,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炎,怎么没听见你发牢骚?你听到那家伙说什么了吧?”
炎趴在那里,没有吭声。
“炎!和你说话呢!”安欣把枕头丢过去,砸到炎的头上。
炎不悦的抬起头来:“听到了!不过那家伙很麻烦,所以不和他计较!”
“很麻烦?它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和你一样是神兽吗?”
炎失笑一声:“你不会真把它当成狗来看了吧!”
“不然是什么?”
炎叹一口气:“真是龙困浅滩,虎落坪阳啊,大名鼎鼎的色几卓秀金居然会被你看轻,算他倒霉吧!腓没和你说吗?”
“腓好像叫它龙魔神什么的!”安欣回忆说。
“对了!他就是龙魔神!魔是在藏传佛教传入以前,西藏神灵里非常重要的一类。魔和龙神通婚,就出现了龙魔。龙魔的主宰是那保郭固,他是狮面魔护法神森冬的伴神。在龙魔神中,有一组非常重要的龙魔,他们被称为龙魔九兄弟。在传说里,他们是凶横残暴的精怪,能够带来灾害,引起可怕的疾病。九兄弟之主是支冬热巴,而色几卓秀金是他重要的八个兄弟之一。他们的法力,非同小可!”
“有那么恐怖吗?”安欣有点怀疑。
炎打了一个呵欠:“传说和现实总是有点出入的。不过,那家伙的性格非常的恶劣也是事实!”
安欣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色几卓秀金那狂暴的眼神和不可一世的态度,马上对炎的话产生了同感。“这回家里更热闹了!他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啊?真是想不通!不过,话说回来,炎你是为什么到这儿来的呢?”
炎挣开一只眼瞥了她一下:“现在才想起来问啊!真是迟钝!”
“什么啊!”安欣不满的说:“快说!为什么啊!”
炎动了一动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懒的说:“不为什么!上辈子欠你的吧!”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安欣反而睡不着了。也不知道到底在兴奋些什么,本来觉得乏得很,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越是睡不着,就越觉得烦热,索性坐起来,郁闷的望着窗外。窗外的月光看起来很清凉,这让她想起西饶达瓦来。虽然腓说过不要去打搅她,可是真的很喜欢她,想要和她聊一聊。她低头看了一眼炎,它正睡得死死的。她便溜下床,悄悄的顺着墙边出去了。
出了房间,敞亮的视野顿时让人也觉得清爽了许多。抬头望一望天空,月亮真的很美。弯弯的一牙挂在天上,就像少女微笑时眯起的眼睛。这样的月亮,应该让西饶达瓦看一看!她朝着东厢走去,走到客厅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龙魔神?凶横残暴的精怪?色几卓秀金看起来并不像传说里的那样吓人啊!相反,他那恶劣的性格有时候还有点可爱。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一定睡熟了吧!伤口不要紧吗?她侧过头,朝着客厅望了一望,顿时,他被惊的目瞪口呆。
客厅的沙发上并没有藏獒的身影,反而盘坐着一名男子。他身着一件团花锦缎的藏袍,右臂袒露在外面。及肩的短发的掩映里,可以看到一对金色的耳环。他闭着眼,修长的眉目,薄薄的嘴唇,脸部的线条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一样,透出阳刚坚毅来。月光照在他身上,就像是披上了一件银色的披风,高贵典雅和粗犷剽悍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
“就这么看着我吗?”那个男子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轻扬起嘴角。
安欣顿时红了脸,她慌忙把视线挪开:“那个…你…你是色几卓秀金?”
男子挣开眼睛,用略带轻蔑的目光瞥了她一眼:“还不算太笨!”
安欣瞪了他一眼。哼!错不了!这种讨厌的个性,除了他还能是谁!安欣看到色几卓秀金就盘坐在沙发上,他的身边都是扯下来的纱布,忍不住问:“伤口没事了吗?”
“死不了!”色几卓秀金连看都没有看她。
安欣咬了咬牙,真是多余管他!死了也和他没关系呢!
“你老这么看着我,一会儿那个家伙是要找我麻烦的!”色几卓秀金淡淡的说。他看到安欣咬碎贝齿的表情,似乎觉得特别有趣。“没见过我吗?我们见过一面的!”
安欣愣了一下,怎么没印象呢?“什么时候?在哪儿啊?”
色几卓秀金叹了口气:“你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啊!那家伙还真是可怜!怎么不早点儿告诉你呢?”
安欣疑惑的皱着眉,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说?就在她觉得恼火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不管你从前是谁,将来又会是谁,这一世,就是现在,你是安欣…重要的是,我们相遇了,我和你,我们在一起…不关过去,也不关将来…”她的心情又平复了下来。她淡淡的说:“没关系!那些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色几卓秀金霍然睁开眼睛,他的目光一亮:“不错!果然不一样!”他把目光移向别处,像是对着安欣,又像是自言自语,轻轻的说:“所以,才没有烦恼吗?”
“你说什么?”安欣有点迷惑。那一瞬间,她眼里的色几卓秀金像是忽然从云端坠落,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他的目光,是没落的!
然而,那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色几卓秀金很快恢复了那高傲的表情。他重新合上眼睛:“你去吧!不要打扰我!”
安欣叹了口气,就在她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藏香的气味在空气里飘散开来。她回过头去,在清幽的月光下,一个纤细婀娜的身影站在那里。那飘逸的长发,那湛蓝的眼睛,西饶达瓦!安欣愣住了,她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她怎么全然不知?
“西饶达瓦…”她正要呼唤她的名字,却猝然发现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正含满了泪水。那双湖水一样的眼睛,正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前方那个坚毅的身影。
“色几卓秀金…”她轻轻的呼唤。
色几卓秀金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可是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色几卓秀金…”西饶达瓦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她用颤抖的声音呼唤那个名字:“色几卓秀金…”
这一次,色几卓秀金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月光下的那道倩影。他的目光闪过一丝激动,却又霎那变成了迷离。他茫然若失的看着前方:“我又做梦了吗…”
西饶达瓦哭泣着说:“不!不是梦!不是梦…”
色几卓秀金一再的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打探着西饶达瓦的身影。在清幽的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那么的单薄。从那双蓝色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似乎染上了蓝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一再的摇着头。一直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唤出了那个美丽的名字:“西饶达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