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聚星书院的后山成了一个封闭之地,除了秦寒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当然,事实是,即便没有这一条,后山那个训练场也不会有人主动去。
修炼之事何等艰难,即便是天才修炼者,也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而在聚星书院之中的众多学生更是明白这一点,因为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将来都面临上战场杀敌报国的考验。而战场上,无论是南方的兽族还是西北雪原的魔族都是他们将面对的最危险敌人。
此刻不努力,战场上唯有成为敌人刀下鬼的凄惨下场。
秦寒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修炼之中,日复一日,不厌不倦。他白天在冰池之中训练,晚上则回到那个小池中,用梦贤师兄给他的洗髓液恢复体力。
一晃就是一个月的时间,这一日训练完毕之后,黑虎突然对他说:“秦寒,明天你自己到后山继续修炼,我军中有事,只怕不能再陪你了。”
黑虎虽然做了秦寒一个多月的教官,但是他从来没有让秦寒叫他师父。
在大秦帝国的修道路上,学院只是第一关,在这一阶段,许多人都没有单独的老师,就像梦田大将军一样,他教过很多人,但是他真正的弟子只有三个。
那三人之中秦寒的师兄梦贤便是其一,而另外两人,被称为聚星书院的两颗明珠,一位是十五岁就达到幽府自观境的赵梦溪,另一个更是十四岁就达到幽府自观境的青年才俊,名叫朱笔谈,他们二人被合称为“梦溪笔谈”,名声在洛城的三大书院中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黑虎认为秦寒将来的成就不会比赵梦溪和朱笔谈那样的天才差,所以,他不希望秦寒叫自己老师,因为他知道,除了在炼体这一阶段他能帮助秦寒之外,他再不能指点他什么了。
修炼阶段,秦寒需要更高层次的老师,比如梦田。
师徒关系,一旦确定就没法更改,否则即是欺师灭祖,道儒释三大学派的思想,在这一点都达成了统一的见解,这个世界的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谁敢于挑战这些流传数百年的教化思想。
秦寒自然理解黑虎的心思,他很感激,在他的心底,这个严厉的黑脸汉子,早已经是自己的师父了。
“先生,你要离开几天?”秦寒问道,他希望黑虎早一点回来。
“不清楚,我离开的日子里,你一定不能松懈修炼。”黑虎严肃的道。
秦寒点头,军中之事,大多数都是密不外传的机密,所以他虽然好奇黑虎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但是他没有再继续追问。
黑虎走了,秦寒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院中。师兄梦贤早已经将他需要的池水准备好,池水显出翠色,他知道,那里面已经加入了足量的洗髓液。
这一个月以来,秦寒每两天就要消耗一瓶洗髓液,而这些,全都是梦贤师兄给他的,从来没有迟疑,秦寒打心底感激师兄对自己的情谊。
“来,快把衣服脱了泡一泡。”梦贤见秦寒回来,立即说道。
秦寒脱去衣服,露出结实的身体,这一个月下来,他的身体强度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此时此刻,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里面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每一寸肌肤都没有多余,全都是为了力量而存在的。
炼体的八个部分:练皮、练肉、炼骨、练血、练心、练胆、练魄、炼神,排序虽然有先后,但是这一个月以来,除了最后的练魄和炼神,其他的所有项目,秦寒都锻炼过,他的境界,正在悄无声息的提升,只是,这种提升没有境界指标,所以谁也不知道,现在秦寒的身体素质,到底达到了什么境界的标准。
泡进池水中后,秦寒突然看到梦贤似乎发呆一般站在池边,侧头看着远方。双眉紧蹙,似乎有什么心事,脸上再没有以前那种闲适自然。
“师兄。”
“嗯?”梦贤回过神来,看向秦寒。
“你怎么了?”秦寒问道,有些担心。
梦贤叹了一口气,不太确定的说道:“我总觉得,父亲可能有事瞒着我。”
秦寒略一思索,突然意识到,自从那次紧急集合的钟声之后,他再也没有看到过梦院长。书院中的所有人都说梦院长带着三年级的学生进行生存历练去了。
生存历练,乃是七大书院,包括更高一级的国教学院都必须进行的项目,每年一次。洛城之外遍布大山沼泽,而这些大山沼泽之中,潜伏着难以计数的妖兽。猎杀妖兽,便是对所有学生战斗技巧的检验,也是对所有学生生存能力的检验。
然而今年的生存历练,两个月前就已经结束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洛城谁都知道。那么这一次,梦田为什么还要进行一次生存训练呢?
秦寒沉默,他知道梦田院长是朝廷中人,这一次训练,很可能牵扯到朝中之事,而朝廷中事,他从来不喜欢,也从来猜不透。
梦贤说道:“一个月前,我从父亲口里听到,有一份摘星函送到了他的手里。”
摘星函,预示着这个帝国的最高指示,天下谁人不知。
秦寒微微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说:“你的意思是,这一次梦院长离开聚星书院,和那份摘星函有关系?”
梦贤愁眉不展,说:“我也只是猜测,父亲根本不让我知道朝中之事,他说朝廷上尔虞我诈……我以后……也不属于朝廷。”
秦寒诧异的看着这位师兄。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位师兄的军事才能何等了得,而同时,他又是帝国第一将军梦田的公子,无论从什么方面看,他将来都会成为一位名将才是,然而此刻,他居然说他的父亲不让他进入朝廷。
秦寒本想把黑虎明天也将回到军中的事情告诉师兄,但是看到师兄忧虑的眼神,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许,那本就是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罢了,又何必徒添师兄忧虑呢?
黑虎驻扎于西方昆仑山下的铁云城,铁云城紧挨着魔族活动的地方,所以爆发人魔两族之间的小规模战争,那也是常有的事。
……
……
夜间,梦贤继续在他的屋子里打坐修炼,而秦寒则独自泡在蕴含珍贵洗髓液的池水之中。虽然他没有刻意去修炼,但是以他神奇的“九幽”体质,他的幽府犹如宛如一个天生的漩涡,慢慢的吸收着宇宙之中的灵气,灵气落入他的幽府,化为细细的灵力丝流,不断的聚集起来。
对于秦寒来说,这灵力丝流既珍贵又恐怖,像是天使的羽翼,也像是恶魔的爪牙。
闭眼端坐于水池中央,秦寒似乎变成了一座假山,而经过这些天的训练,这点寒冷对他来说,已经根本没有丝毫影响,他的身躯,也如假山一般岿然不动。
他,只是静静的享受着这种安静的夜晚。
一阵清风扫过,小院的静夜突然被打破。秦寒隐约听到了一阵衣袂破空之声传来,那声音虽然极为轻微,但是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一面平静的湖水突然落入一颗石子。
秦寒警惕的睁开双眼,尽量压低自己的呼吸声。夜沉如水,院子里李子树和槐树的影子在月辉下错落如网。
在梦田的教导下,秦寒自小养成了军人的警惕性格,无论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不会等闲视之。
静静的观察了片刻,院子中却再次恢复了寂静,似乎刚刚只是一直躲在暗处的蛐蛐想要跳到月光下晒月光,因此才惊动了秦寒。
就在秦寒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槐树上一道黑影轻飘飘的跳了下来。身轻如燕,落地之后,那人迅速侧身躲进了黑暗中。
“刺客?”秦寒眉毛微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梦贤师兄。在聚星书院十二年,秦寒听说过太多次梦贤师兄被刺杀的小道消息,因为他是梦田大将军的儿子,也因为他是未来的军事天才。
不过前面的许多次,都无疑被暗中保护梦贤的高手挡住了。
秦寒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这个黑影如此轻易就突破了外面的防线,轻而易举就来到了他和梦贤师兄单独住宿的小院。
他来不及多想,只穿着一条裤衩,突然从水里站了起来,婆娑树影之下,他结实的身体宛如铁铸的雕塑。
“哗啦——”水声响起。
对面黑暗的角落中,有人吃惊的“啊——”了一声,必是不曾想到,池中的假山为什么突然“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彭——”一声巨响,梦贤从屋子里执剑跃出,木板房门被撞得四分五裂,散碎了一地。
“师弟,没事吧?”梦贤落到池边,回身护住秦寒,面色冰冷,看着黑暗处的角落,喝道:“是谁家的狗崽子,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
秦寒心中一阵温暖,师兄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保护自己。他迅速穿好衣服,在池边捡了一根木棍和师兄站成一排,心想,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他绝不会后退半步。
黑暗中那人先是一声冷笑,然后慢慢走到了院中的月光下。即便是月光下,秦寒和梦贤也不能看清他的面貌,因为他全身都包裹在一身黑衣之中,脸上更是有一张恐怖的獠牙面具,像是夜间出于阴阳两界的恶鬼。
“你是谁?难道不敢露出你的真面目吗?”梦贤嘲笑道。
“我是谁,不重要。”面具之下发出一个同样稚嫩的声音,听声音,这人也就十四五岁年纪。“如果你乖乖跟我走,就不会吃苦头,否则……”他抬起双手,只见他的双手之上都带着金光灿灿的金色拳套,两拳相碰,发出“铛铛”的金属交鸣之声。
梦贤冷笑:“就凭你?”
那人道:“没错,就凭我。”
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秦寒悄悄的将一丝神识向对面的黑衣人伸过去,九幽之体的神识,本来就远胜于常人,而在过去的十二年之中,九幽之体吸收的灵气,又在不断的淬炼他的神识,因此,他的修为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是神识,已经相当于幽府自观境大圆满的高手。
今夜一站,来者不善,如秦寒这般珍惜生命的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致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