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鱼菱这一路游山玩水好不快活,一会要下车步行,一会又要自己亲自驾车,一会又嫌他们走的慢要自己骑马先行,这可苦了凌云将军了,恨不得后脑勺上再多长两只眼睛,真是片刻不敢松懈。
大雨一连下了多天,鱼菱因为不能出去玩耍在车中闷闷不乐,怜星这几日将她一辈子储着的笑话已经悉数用尽,再想不出什么能逗她小姐开心的了,于是两人在车中相顾无言,百无聊赖。突然花车猛烈的一晃,停住了。怜星差点栽了出去,鱼菱急忙拉住她,拉开帘帐探出头去,问驾车的小哥:“怎么了?”
“回小姐,前方的路被石头挡住了。”鱼菱顺着那小哥指的方向看去,原本平坦的大路中间立着块一人高的巨石。她吩咐怜星拿伞过来,撑着伞跑去凌云那里。
凌云抬头看着路旁侧的山上,一道深深的沟壑延伸下来,想必是这石头滚落下来的痕迹。称它为山也算是抬举它了,跟他们吴国千里雪山的高耸巍峨比起来,这也只能算个小土丘,凌云这样想着,却疑惑这样的小土丘怎么会有一人高的巨石?
“凌将军.”鱼菱一身嫁衣撑着小伞,在灰色的雨幕下像一只蹁跹的红蝶飞舞而来。凌云见此情形大惊,急忙翻身下马,持枪将鱼菱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
鱼菱从凌云左边冒出头来:“凌将军,怎么了?”看到凌云一脸严肃,她也警惕的瞅瞅四周。
“程大小姐,算我求你了,咱不乱跑了行不?你这一身红衣服太显眼了,这不给人当活靶子练么?”凌云边说边快速的将山上的情况扫了一遍,山势不高,多为灌木,极易藏人。“你躲在我身后,快回车里去。你,你,把程小姐围住。”指了两个兵,叫他们挡在鱼菱身后。
鱼菱一边随着凌云的步伐往车边挪去,一边问道:“凌将军,不就是路上多块石头么?许是雨大冲下来了,不用这么紧张吧?”
“要想把石头冲下来得是急雨才行,这几日雨量虽大,却不急。所以.”
“这石头是人故意推下来的?”鱼菱诧异道。
“很有可能。”凌云挡着鱼菱,慢慢挪到了花车旁。
鱼菱钻进花车,又探出头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凌云依然看着山上:“换条路走。”
感觉到花车调了头,对怜星说:“你躲在我身后,不管怎么样都别冒头。”她是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在身上的,以前跟姐姐学过几招剑术,虽说现在手上只有一把刀并没有剑,但也比什么都没有强,她把姐姐的刀紧紧握在手中,将怜星挡在身后。
过了好久,什么都没发生,鱼菱这样高度紧张觉得很累了,刚想放松一下。突然,帘帐被挑起,怜星大声尖叫,鱼菱吓得一个激灵,抽出刀来朝外砍去。“呯”的一声,是砍到了兵器的声音,她急忙侧身收回刀,转身再砍。
“程大小姐,是我啊,凌云。”听到声音,鱼菱停下动作,看到凌云右手拿枪抵在胸前防御,左手伸过来要抢她的刀。鱼菱看清来人后,急忙收回腰刀:“凌将军,怎么是你啊?”
“吓死我了,我是想来告诉你,走了半天,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叫你不要害怕了。结果我刚拉开帘帐你就冲出来要砍我。”
“嘿嘿,我吓坏了,还以为坏人来了呢。”鱼菱不好意思的笑笑。
“程小姐学过刀?”凌云有些惊讶,第一次交兵后,马上知道回身从侧面攻击第二次,这可不是因为害怕胡乱出招的架势,这分明是练过的。
“嘿嘿,不是刀,只胡乱学过两天剑术,大哥说会点武功不是坏事。”鱼菱觉得凌云是好人,没有必要骗他。
果然,她刚才砍得力度和角度都非常不对,原来并未学过刀法。可不管是刀法还是剑术,都是习过武的,怪不得与别人家的大家闺秀那么不一样呢。凌云笑道:“原来如此。程小姐果然是巾帼英雄。”
“哪里哪里,凌将军别取笑我了。”鱼菱摇了摇头。
“程小姐你不必像刚才那么紧张了,现在地势开阔,不会有问题的。不过以防万一,程小姐在车里会比较安全。”
“恩。”鱼菱想起怜星怕是都吓哭了,急忙钻回车里。
因为在大路上耽误了时辰,为了保证明日下午正常能和金国刘沐那边交接。鱼菱一行人并未停下休息,连夜赶路。
鱼菱困得厉害,打开车窗向外望去,发现东侧的山尖上已经有了光亮,看样子天很快就要亮了,夜里都不见有人来袭,天亮了就更不可能来了。鱼菱这样想着,看见怜星早已睡熟,便也和衣睡了。
而此刻凌云的精神却是紧绷得像古琴上的弦,这西侧的小路越来越窄,两侧山上的树越来越茂盛,这种典型的伏击地,却是他们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凌云下令谁也不许说话,这山涧中的风吹草动都能反映出各处的情况,长长的队伍只剩下马蹄踏地,车轮吱呀的声音。突然,一声马鸣划破寂静,凌云大叫不好,回身望去,只见从地上突然冒出来的绳子将一匹拉着马车的马绊倒,马车连带着翻在一旁,车体正磕在旁边的石头上,车轴因为一侧压力过大应声断裂。而从车中摔了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袭红衣的程大小姐。
凌云策马向鱼菱跑去,“嗖”的一声,一支冷箭从凌云眼前飞过。凌云急忙将身体贴近马背,大声喊道:“左侧山上有弓箭手,保护好小姐。”
鱼菱睡得正香,只觉得车身剧烈晃动,再睁眼自己就已经躺在了地上。她刚想从地上坐起来,就见一支箭堪堪插在自己眼前。急忙侧身翻滚,躲在一旁的石头后面。怜星呢?她急忙四下张望,借着不大清楚的光亮看见怜星的一片衣角还在马车车盖的下面,鱼菱大惊失色,生怕怜星出了事情,顾不得外面箭雨纷纷,急忙跑向怜星,将压在怜星身上的车盖移开。鱼菱放下心来,这车盖不重,怜星应该没事。怜星爬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怎么回事便又被鱼菱扑倒,射向她这边的箭多了起来,看了敌人已经发现她了。她急忙将怜星拖回刚才的石头后面,两人刚刚藏好,就见一黑衣人一剑向鱼菱刺来。原来不只有弓箭手,鱼菱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却发现姐姐的腰刀不见了,应该是刚才摔丢了。没办法了,她将怜星一把推开:“快跑。”矮身向那黑衣人迎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黑衣人的剑要刺到鱼菱的前一刻,鱼菱一个前滚,翻到黑衣人身下,抬起腿来一脚踹在了那人的下巴上,黑衣人顺势倒地。鱼菱暗自庆幸,这招以前她都掌握的不好,不是滚的太靠前根本踢不到人就是还没等抬腿就撞在人身上了。鱼菱急忙捡起黑衣人的剑,因为她知道下次她就不一定那么幸运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鱼菱急忙回头,只见又有两个黑衣人。两人同时朝她劈来,鱼菱抬手用剑来挡,可抵不过两个男人的力气,腿上一软跪了下去。两人急忙抽回剑向下刺,鱼菱向后仰去,躲过一剑。可另一个人却中途变向反手向下压来,鱼菱自知无法,看来这一剑挨定了,闭紧了眼睛,心里祈祷着不要太疼啊。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鱼菱只听到“叮”的一声,知道方才一剑一定是劈到兵器上了,睁眼见一柄银枪斜插在自己面前,替她挡下了一剑。“护住小姐。”是凌云的声音。只见凌云抬手将银枪挑起,那黑衣人的剑被挑到空中,凌云回手一刺,一道银光闪过,枪头划出下弦月的弧线,一柄长枪就像一勾弯月刺进敌人的胸膛。在凌家闻名天下的素月枪法下,那黑衣人只有死去的份了。
更多的箭朝他们射来,凌云将银枪挥舞的如一轮满月,替身后的鱼菱和两名士兵挡下来大部分的箭。突然后方一人向鱼菱攻来,身边的两名吴国将士奋力保护鱼菱,不想一支冷箭射中其中一个的肩膀,鱼菱的面前出现一个缺口,敌人提剑便刺,不想另一名将士将鱼菱一把推开。鱼菱倒在地上,看见敌人的剑正插在那名将士的胸前。肩膀受伤的将士挥手划破了敌人的喉咙。鱼菱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那名将士跪坐的地上,垂下了头,鱼菱看清那就是这几日赶着花车的那名小哥。鱼菱大悲,抱住他的尸体。又有敌人朝她冲来,肩膀受伤的将士被敌人缠住,不能分身,只能大喊:“小姐快走。”鱼菱抓起地上的剑,转身要跑,可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扑倒在地。急忙爬了起来,知道跑是跑不了了,只能回身与敌人打斗。
鱼菱见对方招式间有一空隙,反手刺去,将那人划伤,那人大怒,嘴中骂道:“嫩这小妮.”加快了攻势。鱼菱那点三脚猫功夫撑不了多久,很快便抵御不住。手上越来越没有力量,鱼菱觉得自己大概下一招便会被刺中吧,心里不甘,不是说要自己寻找她的幸福么,还没到金国,还没嫁给刘沐,就要这么死了?不对不对,最不甘心的是,还没见过那位将军吧。鱼菱的眼前浮现出那日的阳光,穿过硝烟,映在那副银白色的盔甲上。
身后突然一声马嘶,鱼菱感觉到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右手被一个温暖的大手握住,带着自己持剑的手,剑花一挽,一剑封喉,敌人瞬间毙命。好快,好厉害,是凌将军来救我了吧,自己没有死,鱼菱心中想着,十分开心。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鱼菱朝声音看去,一片银白盔甲。远处一个吴国将士喊道:“凌将军,刘沐的人马到了。”凌云接连挑死三人,抬头望去,高喊道:“兄弟们,不要松懈,杀啊!”鱼菱有些发懵,凌云在那里的话,那自己身后的这个人是谁啊?
鱼菱急忙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好看的脸,刚毅的下巴,微薄的嘴唇,直挺的鼻梁,一双冷肃的黑眸,长长的睫毛,俊朗的眉毛。直到看到左边眉峰旁的那颗痣,鱼菱觉得自己的吸进去的空气已经快要将肺撑破了。
那炫丽的阳光,是他!
那漫天的硝烟,是他!
那银白的盔甲,是他!
那微收的唇角,是他!
那清冷的声音,是他!
是他!是他!绝对是他!
“将.将军!”鱼菱直觉得心中的情感激荡难忍,她朱唇轻启,原以为会喊出多大的声音,却不想那奔腾的情感使她一时哽咽,再开口,已化作一汪清泉,缓缓流出,玉碎一地。
璨如星子的黑眸带了一丝疑惑,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是鱼菱梦境中千百遍温习后的熟悉:“你知道我是谁?”
鱼菱摇了摇头,本想说,随便你是谁,我想了你五年,等了你五年,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可不知怎么回事,脑子一片混沌,开口说道:“你爱是谁就是谁。”
“哈哈。”他突然笑了起来,鱼菱也不知道他笑什么,睁着大眼睛瞪着他,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能眨眼睛,一定到死死抓住这个人。
“爷,你干啥呢?”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鱼菱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骑在马上,冲着她两。
他急忙将她的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浮上一抹好看的微红:“你老看着我干什么?那些黑衣人呢?”
“见咱们来了,都跑回山里了,大概是撤了。”马上的少年看着山腰说道。
“找十个兄弟,上山搜人,决不能有漏网的弓箭手。”他说道。
“是。”马上的少年一拉缰绳,转身离去。
凌云将军提着银枪匆忙跑过来,看着鱼菱神色紧张:“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都是这.额.多亏这位将军救了我。”
鱼菱见凌云向他拱手,说了一句话,鱼菱觉得应该是句感谢的话吧,可传到耳朵里面时,她深切的感受到了‘难以置信’这四个字的分量。
“刘沐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