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章露和章局长先后出门。章露说和同学聚会,章局长说秦部长有个约会,都是不值得怀疑的理由。
章露去了北麓公园。他和段法定约定在那里见面。
章局长叫来车子驶向徐岗镇。车子刚出城不久,朱部长打来电话,问他在哪里,说有紧急事情和他商量,在县委大门口等他。章局长二话没说,让司机掉头回城。
章局长在县委门口百多米的地方下车步行。朱部长看到章局长来了,迎着走来。隔着一段路朝章局长打手势,转入县委旁边的街道里。章局长小跑了几步紧随其后。
他们进入街边一个小酒店。酒店老板见是朱部长和章局长忙起身领着两人进入后院一个单间。给两人到了茶水,递过香烟,说有事叫他,知趣地退出。轻轻地带上房门。朱部长一脸的官司。章局长急迫地轻声问部长发生了什么事。朱部长掏出一张纸,扔给章局长。章局长也不计较态度,急忙拾起细看。这是一张省报的电话记录。大意是收到你们县徐岗镇义和村联名信,反映上次关于处理义和群体事件的报道严重失实,真相是县镇两级以高压手段来处理,还带来了法警和派出所警察抓人,引起矛盾和严重冲突,在千钧一发时刻是镇政府秘书陆昌东站出来化解矛盾和冲突,避免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件的发生。问县里真实情况到底如何,等着回复。章局长心里颤抖了一下,预感到一种不详,抬眼看着朱部长。朱部长脸上的戾气稍微消散一些,说:“老章,陆昌东可是你的准女婿,你看应该怎么办?”
“朱部长,书记县长知道吗?”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这个事能瞒得了他们?上次他们就怀疑过!”
“那、那……这要是捅了天,就不好办了。”
“我说老章,上次不是说好了要报道陆昌东的吗?怎么反而把我们这些人扯上了?”
朱部长这样说,分明是在推卸责任。章局长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得小心试探道:“那现在将陆昌东推出来,让他负责?”
朱部长这才微笑道:“推他出来?他愿意吗?再说,写信说不定有陆昌东的影子在里面。”
“他还没有那个胆!我敢保证!”
“你舍得吗?他可是你的准乘龙快婿啊!”
章局长咬牙道:“他已经不是了!”
“哦,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这个事?要是这样,我们不能毁了一个年轻人的大好前途。我和老龚、老许还担得起,顶多给我们一个失察和党内警告处分。我也都五十开外了,书记县长的位子对我没有诱惑力了。”
章局长连忙说:“不是,在这以前我们家露露就和他结束了。他那个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曾经是对他抱有很大希望,可是,他的行事太让我们失望了,只知道横冲直撞,根本不顾后果。有时候还假谦虚,反而弄巧成拙。比如在处理义和及以后的采访谈话中的表现。”
“他那次谈话不是你指点的?”
“我哪里知道啊,他事后才和露露说的,露露对我说了。我当时就感到这很玄乎,可是报道出来了,我也没有多说。您看,这事搞的……”
“老章,现在你们还能说得上话吗?”
章局长知道朱部长话里的意思,道:“虽然露露和他断了,事情还没有公开,他还能够听得进去我的话。陆昌东那头我来安排。书记县长知道了由我出面解释。”
朱部长脸上的戾气消除了许多,但是,不好让章局长给他顶雷,就是章局长真的如他所说,书记县长也不是傻子。章局长也就是这么一说,心里是不是真愿意那还是两说。笑笑说:“我们也不要为这件事太过于伤脑筋了,书记县长那里你就不要去说了,我会斟酌。饭还是要吃的。”喊老板上菜。
章局长道:“不用了,我正好要去徐岗。办好了,我回来给您压惊。”
朱部长听了笑呵呵道:“那好,我也不留你了。我看那个陆昌东还是不错的,你让你们家露露再考虑考虑。哦,我们两头行动,我去省报看看。”
章局长笑着告辞出门。立即打电话给章露,突兀地问章露怎么看陆昌东。章露说他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政治侏儒,遇到事情就躲就怕,官场上他已经不适应了。而且给他设计最佳路线他偏偏不领情,愚蠢得我行我素。这种人没有发展前途!
“这么说你打算决心和他分离了?”
“是,我枉费了许多心血!”
“你不后悔?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你们可是四五年的关系,别要到时候反悔?到那时反悔就一切都晚了,你可要想好了?”
好长时间才传来章露的声音道:“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不是下定了决心?”
“我不想再为他生气费力了。有什么就说吧。”
章局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章露,章露听了半天没有说话。章局长催问好几次,章露才开口问:“现在怎么办?”
“我去找陆昌东,让他把事情扛下来,否则将要有一批人受连累。”
“你现在还去找他,他会听你的?”
“你不是还没有和他挑明吗?我要打这个时间差。”
“爸,你看段法定那个副镇长怎么样?”
“怎么,你现在和他在一起?”
“不是,我这不是征求您的意见吗?”
“那我告诉你,暂时什么都不要做,冷却一段时间再说。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章露此时正和段法定坐在公园一角的长椅上。章露收了手机,奇怪地瞧着段法定的脸没有说话。段法定从章露接电话的话语里知道发生了不寻常的事,而且和陆昌东有关。尽管他不清楚这是件什么事,但是凭他的敏感判断出这件事很不寻常,极其严重。他还清楚地知道了章露对陆昌东的真正态度,心里的兴奋不是能够用语言来表述的。但是他听到章露主动询问对自己的看法时,心里的激动达到顶点。但是,他等来的却是章露表情的慵懒,心猛地沉到谷底。章露看着他的眼光叫他很不自在,但是,凭他老到的经验还是很好地摆脱尴尬。笑容满面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
章露也笑道:“你希望出事?”
“你说笑了,我怎么会希望出事?”
“我是逗你的,看你吓的。政治家的镇定哪里去了?”
“人都有担心的时候,他就是最高领袖级的人物也是如此。现在不是担心你们家的事吗,我能不着急?”
章露哈哈笑道:“我低估你了,找理由找得这么及时和恰到好处。了不起!”
段法定暗地里将一身冷汗收了,满面笑容道:“没有什么就好!我就放心了!”
章露笑着将上次义和报道失实的事情告诉段法定,段法定立即道:“这事要是追究起来,那可是大麻烦!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放心,有我老爸出场,天大的事也就是小事。我们不说他了,免得破坏我们的好心情。”
段法定随之放出好心情,但是心里很是焦急。他不是焦急报道事实的事,也不是担心章局长能不能摆平这件事,而是担心章露请示她爸爸对自己的看法。从章露脸上的表现,他看出了章局长对自己肯定不满意,要不章露表情不是那样失望和无奈。他心里自嘲道:也是,我们才刚刚建立关系,哪里那么快?章局长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和自己谈过话呢。段法定收拾好心理,微笑着试探道:“你家里有事,我看你也没有心情继续赏玩了。你是不是……”
“怎么,你要撤退了?你的嗅觉也太灵敏了吧?”
“不是不是,此心可昭日月。我是觉得你们家有事,你应该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比如和陆昌东通个电话什么的,缓一缓,这样有利于事情尽早平复。”
章露笑笑说:“你是担心我后面那句问话吧?你放心,只要我们没问题,我爸妈不是问题。现在不正是出了这件事吗,我爸哪有心情管我们的事!”
段法定稳定了笑容,章露站起来道:“走,我们去那边湖里划船。”
段法定不再矫情,笑着适时大方地挽住章露的胳臂信步湖边。
黄思成和苟韶庭正在下面几个村子秘密串联那些早先支持黄思成的代表。两人跑了一大半村子,只有两个代表愿意在陆昌东背后操纵选举的反映材料上签字。其他人借着各种理由推脱。后来的几个代表听到他们来的风声提前离开家,躲到外边。他们连着扑空。黄思成打电话给苟韶庭,说这样不行,我们还是回镇里另想办法。他们议定的结果是:先用不同的笔迹写匿名信,再看情况将那两个代表签字的材料抛出来,做到明暗结合。最后动员镇里老关系写联名信,反映其他的问题。还要利用章露、陆昌东和段法定之间的关系继续做文章扩大战果。两人议定,黄思成还是觉得理由不够充分,但苦于没有新的有力的材料和事件可以利用。
黄思成走进镇政府大门,看到院里停了辆小车,不是镇里的桑塔纳。黄思成看了牌照,像是民政局的车。黄思成连忙进了办公室,躲了进去。果然,时间不大,万镇长陪着章局长下楼上车。车子开出大门,不是往县城的方向,好像是去了马山方向。黄思成心里一动,立刻跑出办公室,连门都顾不得锁,快步跑到门口,看到车子真的驶向马山村的方向。
黄思成在心里揣摩,突然,掏出手机给苟韶庭打电话,让他开来派出所的车来接他,说有好事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