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昌东笑后,问:“假如有的人家确实因实际情况没有人去,你们怎么看?你们没有意见吗?”
“没有!谁还计较这个!想去的人多了去了!我刚才打电话给我在青岛包活的堂哥,他问我什么时候开工。说开工前他一定赶回来,去工地干一天活!”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说。
有人笑道:“侯老二不用回来,让他拿出几个钱在当地叫人干不就行了?”
此话一出,立刻遭到众人的反对。说这不是拿钱来买的事!汉子说:“对,他说这个事必须自己出力才能尽心。说他还要我向墓园捐两万块钱,明天电汇过来,让我去县里工行取钱。说不够,等第二批工程款子来了再捐!”
场上又响起热烈的掌声。接着,那些老板的家人一个个表态捐款。侯正孝让会计登记。少的捐一万,多的捐五万。会场上气氛空前热烈。会计计算的结果是三十八万。
章局长打过电话,感到陆昌东并非像他原先估计的那样。陆昌东的棱角不仅未被磨平,反倒更加我行我素了。这是很危险的信号,如果再这样,他的党委副书记算是当到头了,政治上陆昌东不会有太大进展了。心里的失望随之蔓生,可他没有将这个情绪传染给章露。章露原本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去徐岗镇,自从接了那个深夜来的匿名电话,心里的痛恨加上委屈让她失去理智。她也知道那个匿名电话是别有用心的,但是听到贾怡的名字妒火大盛。哭过之后,对父母的劝说充耳不闻,默默回到房间。用手机约段法定星期六来城里。当然,章露没有打算将段法定带到家里,她要进一步试探和考察段法定。段法定听到章露主动约请,高兴自然是不必说了。他连夜做了多方面准备,重点放在揣摩章露的心理和企图上。认为章露现在正处于和陆昌东关系的中线,是左转还是右转全在于自己的表现和陆昌东的表现了。从昨天下午和酒桌上的表现,他发现章露的虚荣心和好胜心非常强烈,整个人就是一个自以为是,容不得任何人挑战她的这种心理。在喝酒时试探到了章露对陆昌东下乡极其反感,还有对陆昌东和贾怡在一起妒忌得要命。决定从这两个方面入手,继续让章露对陆昌东产生厌恶和痛恨,继续展示自己的稳重和成熟。
章局长借口下来视察养老院工程,乘着星期天瞒着家人来到徐岗镇。他要实地查看陆昌东在马山搞的那个墓园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解陆昌东是不是像章露所说的那样武断和不分场合,还要了解段法定其人,然后听取许书记和万镇长的意见和态度。
陆昌东离开东埂,打算去黑店村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他还在去黑店的路上,贾怡打来电话说大部分村都打来电话,村民们都愿意修建墓园,捐款和出工。说光那些在外地和在本县的经商的就口头捐了三百多万,贾连升和贾政旺希望他赶快回马山商讨开工和资金使用的问题。陆昌东听了,忙打消了去黑店的念头,回去马山。
回到马山村部,天已经昏睡了。村部里灯火明亮,里面好像人声嘈杂。陆昌东将车子支在门旁,进入屋子。大家看到陆昌东回来,都站起来,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抢着向他报喜。
陆昌东笑着说:“各位各位,大家不要都说,我听不清楚。”大家都住口。
贾怡将一张记录交给陆昌东,笑道:“你看看,现在光各村的老板们捐的就是四百二十万。”
陆昌东接过记录匆匆看过,将记录还给贾怡笑问那几个没来电话的村还是没有消息?
贾政旺道:“来了,要不数字怎么增加了!”
贾连升笑容可掬道:“我就说嘛,干这个事大家没有不同意的!”
“老板们的捐款什么时候到位?”
贾怡道:“远的电汇,由家人领取送来,近的自己亲自来。都说明天到位。不少人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说能不能在墓园进门处立一块功德碑,记录捐款的事?”
“应该的,应该的,不仅要给这些捐款人立碑,还要将修建墓园的起始经过和目的刻碑传于后世子孙。还要给每个进墓园安葬的人建立档案。”室内响起掌声。
陆昌东问:“看各位的样子,好像还没有吃饭吧?”
“我们都吃过,哦,你还没有吃。你等着我去厨房。”贾怡说着走向厨房。
贾正梅要代替贾怡去厨房,叫贾政旺拦住,道:“正梅,你凑什么热闹!”贾正梅一愣,马上明白,冲贾怡一笑,让开门口。贾怡头一低冲出门。这本是刹那间的事,可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不约而同地露出无声的微笑。陆昌东岔开话题问贾政旺和贾连升,捐款加上人头收缴,五百万出头。这是一笔很大的款子,你们打算怎么管理这笔资金?
贾政旺道:“坐下说,坐下说。”大家各自就坐。
高村长说:“这还真是一个头痛的问题。按理由管理委员会全权管理,可是,搞不好会引起捐款人的猜疑。要是造成误会那就麻烦了。还有就是管委会管理也得立规矩,有管账的有监督的,还要定期向全体公布款子使用情况。这样才能保证捐款去向明白。”
陆昌东道:“很好!但是,款子的去向也要合理,要经过管委会全体同意,还要征求全体捐款人的意见。只有大多数人同意了才可使用。比如要设立道德奖等。贾老,您看墓园按照相应标准建设需要多少钱?”
“那要看怎么建设和施工了。”
“材料还是就地取材,能节省还是要节省。用工还是按照以前的法子行事。我发现,好像每个人都十分愿意出力,亲自来墓园劳动。”
贾连升呵呵笑道:“这可不是其他的事,是为自己办身后事。谁不愿意在墓园里生前留下自己的汗水啊?二太爷他们都要在开工的那天参加劳动,何况其他的人了。”
“是是,我感受到了。那需要多少钱?”
贾连升低头想了想,说:“那就光剩下水泥、钢筋、树木花草、门窗和音响器材了,哦,还有大工费和运输费了。我看要不到五十万。”
“好!我们就按五十万这个上限办事。”陆昌东一拍大腿道。大家脸上洋溢着喜庆。陆昌东继续说:“现在大家议议剩下款子的使用方向。”
屋里顿时热闹起来,各种说法都有。陆昌东仔细听着,没有插话。等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陆昌东让大家停下来,说:“我看这样,除了那个议定的奖励基金,还需建立一个助老扶残的基金,这样能解决部分困难群体的生活问题。还有对那些因病返贫的人也要纳入这个基金救助的范围。大家看看这样行不行?”
贾政旺道:“这样当然好,但是,这样范围就大了,那些钱是有限的。我看在镇里开办一个福利性的工厂,专门招收需要求助的对象来厂工作,这样……”
大家都说好,是个解决长久的事。陆昌东感到很有创建性,高兴道:“这个事情明天交给全体委员讨论。事情一旦通过了,和有关部门汇报和办理各种手续,我来协助办理。哦,差点忘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立管委会和开工?”
“明天!”贾政旺道。
“明天,时间来得及?”
“行!”贾连升道。
“那赶快通知各村。”大家都笑了。
贾政旺笑道:“贾主任都通知过了!”
“饭来了!”贾怡一手端饭一手端菜,笑容满面地走进门里。
贾连升看到忙说:“陆书记,今天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奠基、议事。”
陆昌东问明天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贾政旺说都分项安排好了,让他安心吃饭。大家都和陆昌东打招呼离开。
贾正梅道:“高村长,你们怎么也走了,不给陆书记安排住处。村部那张钢丝床的腿断了一只。”
高村长和贾政旺都笑道:“你呀——”
“我什么,这不是如实汇报吗?那样的床陆书记怎么能睡?”
贾政旺一把拉住贾正梅的胳臂道:“你脑子进水了,这么不开窍。走,没你的事了。”
贾正梅不由自主地随着大家离开。
陆昌东听了这段对话,连忙道:“贾书记,我今晚就到你家借宿,行吗?”
贾政旺已经在门外,回应道:“不行!我那里没有多余的床铺。贾主任家就在这附近,让她给你安排住宿的事。”最后的声音已经渺远。
屋里只有陆昌东和贾怡。陆昌东不敢看贾怡,埋头吃饭。贾怡提醒慢点儿,用不着这样。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我还是叫高村长给你安排住宿的事。说着转身出门,陆昌东忙叫住贾怡。贾怡停止了脚步回头。陆昌东又埋头扒饭。
贾怡说:“你有什么话就痛快点,这样算什么?哦,是了,我让章干事误解了,我这就打电话给章干事解释。”
“不用!”
“那你这是?”
陆昌东匆匆将最后一口饭扫进嘴里,放下碗。贾怡收拾碗筷要去厨房。
陆昌东道:“你等等!”贾怡止步。陆昌东将饭咽下,说,“其实,我很感谢你。也知道……哦,带你麻烦了,还让你受到了委屈。”
贾怡幽幽地又好像自言自语道:“我不感到委屈,这样的委屈再多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像突然醒悟,笑着说,“你看,我失态了。我已经没有更多的希求了,这样挺好。”
“对不起,是我、是我……”
“什么对不起的?我才不理会章干事和那些没影儿的事!就是有,也没关系。你是领导,我听你的。”
“领导?暂时算是吧!”
“什么暂时算是吧,那以后呢?你听到了什么?是不是苟韶庭和黄思成对你……”
“算了,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没事。”
贾怡长嘘了一口气,要倒水给陆昌东喝。陆昌东连忙拦住。贾怡笑容满面地端着碗去厨房。陆昌东自己倒水喝。时间不大,贾怡进门说我们可以走了。陆昌东出门将自行车推进屋里,贾怡关灯锁门。
贾怡领着陆昌东向她家的方向走去。
月光妩媚而皎洁,夜晚的凉爽叫人心生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