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星期六,我给母亲留了个话,故意强调晚上回来吃饭,之后就坐上了春仁给我备好的小轿车去了。那地方在市郊一处很偏僻的工业区,所幸一路上过去区内密密麻麻的摄像镜头,倒让我暂时安心。车子很快停定在某个二层小楼前,那里竟然是红酒展售店!难怪当天春仁明显经过悉心打扮,虽然妆稍微浓了点,眼角边上褶子扑的粉浮起来了。我咽了咽口水,瞧瞧店铺门口出入的红男绿女,无不衣香鬓影,再往自己那一身上下打量,有点自惭形秽,但是我脸上依旧目无表情,春仁同样保持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神情,仿佛今天她才是主宰。我们下车后,春仁带着我熟门熟路进店,店里面的员工一个个见到她,都礼敬三分,而她似乎从不正眼瞧人,径直带着我乘店内的电梯下到负一层。
经过七拐八折的走廊,我望着顶头幽暗的廊灯,心里开始觉得害怕了,猛地掏裤袋里面的手机,低头定睛一瞧……好吧,我倒霉,这地下负一层手机没有信号!春仁这时候转身瞧见我的举动了,嘲弄了我一句:“哟,你原来也‘日理万机’啊!”我有种被“抓现行”的虚弱感了,赶紧把手机插回去。她就像从未发生任何异常一般,把我招呼到走廊尽头一个小房间坐着,说她要去告诉首座客来了,独留我一人在室内等候。
闲来无事,我就四处打量室内陈设。室内的灯光倒是橘黄而温暖,色调迥异于外边黑色炫酷;家具低矮而透着古雅的味道,摸上去光滑、不刺手,有点使我难以明白的地方在于这里的椅子完全没有靠背,隐隐然感到这里好像以前在博物馆看过的某些古代家具类似。至于房间最里面有张同样低矮的罗汉床,但完全没有明式家具的风格,床前还低垂着一排纱质的帘子,轻柔妙曼,从这一边望去帘后的景象,加上灯光的衬托,很容易引发浪漫的遐想。“嘎啦……”,罗汉床后面的门板拉开,人影在地下晃了晃,我隐约见到春仁陪着一男子出来,接着如同梦幻般,帘子徐徐向上卷起,我终于看清里头出来的男子了——
他身材挺拔,白衣、黑西裤,全身的服饰安排精当,皮带扣心的商标更透出一丝不同凡响的富贵气息。可惜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呀——他的脸像用什么东西划分成两部分,两边颧骨上的皮肤底色出奇地红,一条条痉挛的增生肌肤如同蚯蚓从这一边脸颊穿过鼻梁到另外一边脸颊去;只有小半截额头和腮边、嘴唇的样子显出常人应有的肌理。可他小眼睛精光四射……这哪里符合我刚才的遐想啊!那人盯了我一分钟,忽然“哈哈大笑”,“小姑娘被我吓倒了吧!”他自由自在地坐下,不,正确来说是跪坐在罗汉床一侧,春仁却陪着笑,怎么样都不敢越过那男子半个脚步。我登时感觉火辣辣地烧脸,被人当成怪物看待是何等不堪!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我朗声说了:“这叫欢迎客人的礼数吗?”春仁冷不丁插一句:“这是首座,论年纪,比你父母差不多。尊敬老人的道理也不懂啊!”
那男子摆摆手:“阿春,你才不懂!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要人尊敬,必须你有值得你尊敬的地方,而非你年纪有多大。小姑娘不了解我们,倒是不知者不罪。”这话说得我心头一暖,还是首座知情达理,春仁也不外如此吧,于是稍稍放松了点。那男子又转过脸来问我:“姑娘的性子爽直,我喜欢!就开门见山说了,你愿意加入我们的实验吗?”我眉心一皱,那被称之为首座的男子,微微一笑,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说:“总听说过‘时光隧道’的说法吧,我这就有一个关于返回过去的实验。”接着他手里多了一枚碧绿的簪子!这不是我那天中午见过的簪子!
那男子笑眯眯地端详着玉簪:“听说你叫戈兰。戈小姐可记得那天阿春在杂物房划破你手指的血抹到簪上,而后你就见到很多奇奇怪怪的画面?”我木然地点点头,脑袋一片空白,“你现在再把血抹到簪上,我们不骗你,周围的空气你仔细闻闻,也没有不正常的。”我依言上前接过簪子,此时春仁顺手递给我一管小针。为了证实他们所言非虚,我狠力用针戳破自己的中指,朝簪上抹了抹。
簪子无声地脱手,好像装上机关,自动在半空竖起来,慢慢地自体转动,越转越快,幻化成一团绿光,整个过程把我整个人镇住了,渐渐沉浸在绿光中,心情随着里面的景象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