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罗妮苹送饭给穆仁生。
这才发现,江小桐已经在店外向外公告:“残花败柳,天长它久”的“以旧翻新”免费大行动,甚至,已经有一些老客户,真的来尝试了。
罗妮苹是在后面工作间找到了穆仁生。穆仁生此时正在为刚收到的旧花,以“枯木逢春”为它们重生。
罗妮苹只见昏暗的工作间中,在天花板倏地出现了一道黄光,黄光从天而降,降落穆仁生手上的花篮上,幻化成萤光,紧紧地萦绕着整个花篮,然后,逐渐合拢成树状,再像揭罩一样,所有的萤光旋舞着奔向天际;一道蓝色的激流,汇聚在穆仁生的手上,由花枝追随着萤光升上枝头,再像烟花般洒落在花篮各种的花卉上,让每一片枯蔫的叶子都重振雄风,展染新绿,梨花带雨,熠熠闪光,绚烂至极。
罗妮苹从来没有看过“枯木逢春”的展现,这次看到,也不禁目瞪口呆,内心慨叹着大自然的纯美和穆仁生能力的美轮美奂。
穆仁生见到罗妮苹,也兴奋地说:“我刚才发现,只要抚着花,不用叫出来,在心里默念也是行得通的。”
“是吗?”罗妮苹更是替他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还有,一开始,我抚着某一枝花在喊,却只有那枝花在重生,后来,不小心扶着花篮边默念,却发现是可以全部花一起重生的。”
“还有,你没有发现,只要在暗处,绿光会变成黄光的吗?”罗妮苹也把自己一直以来的发现说出来。
穆仁生一愣,“是呀,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忽而绿光,忽而黄光的,原来是和环境有关。”
说完,他匆匆走出工作间,来到赖若兮面前,问:“我问你,那些绿光蓝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赖若兮白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吃着她的雪糕。
“你别只顾着吃,你倒是要告诉我呀?”那问题其实逗留在穆仁生的心里很久很久了,每次都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忘记了询问,刚才多亏罗妮苹的提醒,他才趁着赖若兮在店的机会,希望她能够解答到。
但是,从早上现在,赖若兮一直都边吃着雪糕边沉思,一点也不理会人。她手上这个,已经是第十五个了。大家都很惊讶,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吃雪糕,不仅百吃不厌,而且怎样吃都不胖,也不肚子疼。
穆仁生也从昨天开始,感觉赖若兮一直在思考着什么,连他也不理不睬。他心想,他昨天提出的问题有问题吗?
吃完饭,罗妮苹就要迫不及待地要拉起穆仁生就往外走,穆仁生却坚持要向江小桐说一声。
“去农业大学?好呀,顺便去那里派发名片,小罗,你负责去宿舍派发传单吧。让你们的老师同学也知道,我们以旧翻新的大行动。”江小桐也不放过任何可以宣传的机会。
罗妮苹只得接过燕红姐捧来的一大沓传单后,再催促穆仁生,“快走了,下午两点,老师就要走了。”
“哎,”江小桐又叫住了他们,指着赖若兮说,“顺便把这个闷星也一并带去吧,让她也开心开心。”
江小桐一直注目着穆仁生的离开,仿佛要把穆仁生的背影牢牢印记在脑海一样。
“怎么了?舍不得呀?”这时,燕红姐走过来,关心地问。
“你觉得他怎么样?”江小桐没有移开她的注视。
“他?挺不错的,忠厚老实,单纯可爱,现在这些男孩都差不多绝种了……”
“还有,他诚实可靠,彬彬有礼,为朋友两肋插刀,”她看了她大班桌上,特地为穆仁生而买的商战的书,“好学上进,学以致用,是一只潜力股,只是可惜,他的感情还是一片空白,缺乏经验,十分被动。”
燕红姐说:“但他有点迟钝……”
江小桐看着外面,若有所思地说:“他的迟钝来自他的仁慈和诚实,当一件事掺杂了残暴和欺骗的时候,他需要时间去把那些不良成份排除出来。”
“但他没事业没背景没权势,”燕红姐以一个城市的男孩来衡量穆仁生,她提醒江小桐,“他是一个民工。”
“我有事业就可以了。”
燕红姐惊讶地问:“你是想,包养他?”
江小桐白了她一眼,嗔怪说:“燕红姐,你好像没有听我说话。我刚才不是说他好学上进,是一只潜力股吗,他是那种一事无成的人吗?”
“那又不像,他目标清晰,又有商业头脑,只要小桐你肯扶他一把,他的前途定会无可限量,他的事业肯定比你的更加蒸蒸日上,扬名海外。”
“所以,他不仅需要我的资助,还需要我主动。”江小桐站起来,望着外面坚定地说。
“他不仅需要一个贵人,他还需要一个妻子呢!”燕红姐替穆仁生规划人生。
趁着守门人中午打盹,罗妮苹带着穆仁生和赖若兮,弯着腰从值班室前,偷偷溜进了农业大学,穆仁生觉得有点不光彩,但看到一直若有所思的赖若兮,却两眼闪光,兴趣盎然。
穆仁生不禁一怔,“你不会是觉得这样子很好玩吧?”
赖若兮嘻嘻地点了点头。
穆仁生被她几乎气昏,他还真搞不懂这个神秘少女,一时像老太婆那样,心如止水;一时又像小女孩一样,样样新鲜。
进了大学门口,经过中央花坛,穆仁生给它磅礴的气势震惊了:但见中央建了个不小的玛雅金字塔,塔上矗立着一石碑,高愈三十多米,直指云霄,中书着斗大而漆红的正楷字,“我们感激奎雅维洛给我们的提示”,塔脚四面各摆放着四盘特大的盆栽,显得气派非凡,庄严肃穆。
“奎雅维洛是谁?”穆仁生诧异地问。
罗妮苹解释说:“奎雅维洛是一万五千年前的文明世纪,主要研究生物能的。”
“哦。”穆仁生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但是,跟在后面的赖若兮,眼神一闪,却暗暗惦记在心。
“过来这里看看。”罗妮苹拉着穆仁生来到了其中一个大盆栽面前,那盆口大如八仙桌,约有人高,而一株高如两三米的凤尾焦则如天神般矗立他面前,遮蔽着照耀他的阳光。
“这盆就是老师倾注了二十多年的盆栽铁树了,老师很希望,在离去的时候能够看到它开一次花。”罗妮苹不无惋惜地说。
“它长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开花?”穆仁生即时把凤尾焦里里外外瞧了个透,却没有发现异样。
“想知道,就和它沟通吧。”身后的赖若兮忽然建议说,罗妮苹也满心期望
地看着他。
穆仁生却挠挠脑勺,难为情地说:“这上次是它们先阂沟通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和它们主动沟通的?”
“伸出你的右手,曲肱屈臂,贴近肩膀位置,稍低于肩膀,张开而微屈你的五指,中指代表着你的前方,把它伸直,铁树就可以接收到你的发出的信息了。”后面的赖若兮欣然地指导穆仁生。
穆仁生一一照做,果然,他即时听到一口不太地道的本地话,“公子,你想跟我说话吗?”
“是的,你就是我面前这棵铁树吗?”穆仁生脱口而出,两女孩都听得一清二楚,却无法截获铁树发出的信息。
罗妮苹觉得很新奇,她感觉穆仁生就像和铁树通电话一样。
“是的。”铁树回答。
“罗妮苹的导师呕心沥血地培育了你二十多年,你为什么不肯开花?”穆仁生即时问出心中想问的问题。
“因为,这地区雨季太长,我不喜欢。”
穆仁生听后一怔,铁树这个理由算不算是最好的理由呢?我是应该同情它还是要求它呢?转而一想,为了罗妮苹,不妨恳求它一下,“我现在,要求你待会儿开花,行不?”
“好吧,我会照做的。”穆仁生想不到铁树答应得爽快。
他放下了手,马上臼赖若兮:“怎么这次我和它们沟通了,会不眩晕的?”
“当然啦,你以为那个姿势是个花瓶,只是摆酷的吗?”赖若兮一副神气的样子。
“怎么样了?”罗妮苹也焦急地想问结果。
“它说没问题……”说话说到一半,穆仁生就看见罗妮苹背后的大堂里,走出了一大群西装笔挺,大腹便便的教授专家和同学,簇拥着一个年逾六十岁左右的清矍老人出来,老人阴寒着脸,没有半点笑意。
罗妮苹一见,也欢快地跑过去。
赖若兮见状,连忙把手中的传单塞了一半给穆仁生,然后,她也雀跃地跑过去,向那些同学大派传单。
“你要干什么?哪里来的?去去去,一边去!”被一个脸上有酒糟鼻的中年人发现了,连忙出来阻拦。
穆仁生连忙跑上去,阻止他那不安份的手要在赖若兮的胸前抹过,“我们是花店的,我们那里正举行一个‘以旧翻新’的免费活动,如果你有……”
“有什么?什么活动?这里是学校,不是派传单的街头!马上给我滚,不然我马上就叫保安来!”那中年人气忿地说。
“好,我们走。”穆仁生护着赖若兮,转身就走。
人群路过那盆铁树,那清矍老人不禁放慢脚步,深望了一眼,却骤然发现,铁树已经悄然花开!
“啊!”老人不禁浑身一震,颤声地说:“它,它开,开了……”
说完,忍不住俯子,伸出颤抖而粗大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它。
“二十,二十几年了!”老人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噙着热泪抚树追忆,“二十,二十几年了!”
他来回地只说着这些年份,但这当中的一切辛酸和苦涩不就已经包含其中了吗?穆仁生也被老人的哀恸,震憾了那份同情心。
这时,一些教授专家也轻轻把老人扶起,安慰着他说:“恭喜老牛,多年心愿终于如偿了!但也要顾着身子,不要那么悲恸了,会伤身子的。”
老人肯听安慰,慢慢收敛了恸哭,站了起来,一推老花镜,但见眼神一闪,很快地在人群中找到罗妮苹,并看到远处的穆仁生。
“小罗,”他轻叫了一声,罗妮苹即时走到他的面前,他从内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罗妮苹说,“老师,这就要返回老家了,有麻烦的话,可以按这个地址就可以找到我了。”
“是。老师!我会的。”罗妮苹虔诚地接过。
老人轻抹眼角的泪渍,打趣地说:“看老师这副窘相,都老大不小了,还流马尿!”
周围的人都哄然大笑起来,只有罗妮苹和穆仁生他们没有笑。
“好了。诸位,我,走了!”老人的脸上开始有了笑意,他向其他人挥手致意,要求他们不要再送了。
在转身的一刹那,穆仁生看到了他脸上一抹的痛苦悲哀,赖若兮则看到他另外的一面。
穆仁生先一步被人赶出校门,却看到校门停放着一辆白色的越野四驱车。
老人在登车的一刻,又与穆仁生交流了一个很复杂的眼神,便叹息而去。
“他好像很舍不得呢?”在回途上,穆仁生问罗妮苹。
“当然,他还不到退休的年龄。”罗妮苹喟然一叹,说出一句令穆仁生震惊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