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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弄潮儿

在彭竞的人生字典上,似乎没有“难为”这两个字。按他的话说:“只要我想去做,没有做不成的。”

作为美国S公司的业务员,他目前从事的是船舶涂料的推销工作。他每月必须完成近一万美元的销售任务。而他从事这项工作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且他的前一份工作是搞船舶货运的。

“我喜欢换工作,”他说:“一项工作我做熟了,做好了,觉得再也学不到什么新东西了,我就要考虑考虑新工作了。”

从他社会大学毕业三年的时间里,他先后在五、六家外资企业就职过。从旅游业、餐饮业、娱乐业、影视业到航运业,他都涉猎。而且每一份工作他都做到经理一级的职位。如果他愿意,他能在这一个行业发展。但是每一次,他都激流勇退,重新选择一份他不熟悉但他认为值得冒险的工作。在得到成功的经历和经验以后,他又去寻觅下一份工作。

“我从每一份工作里,都能学到对下一份工作有用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每一份工作都让我充分体验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培养了我的生存能力和与社会抗争的能力。”彭竞说:“如果说有朝一日我要干自己的事业,那这种能力便是我事业成功的前提和基础。”

今年仅27岁的彭竞并没有受过正规大学的训练。因为从小喜欢摄影,而且片子获过奖,他一心想做一个影视摄像师。因此,他高中毕业后,连着两年考电影学院摄影系,但都落榜了,干脆上了自费社会大学。却不料社会大学却真得把他作为人的社会性培养的淋漓尽致。以至于当时叫苦不迭的他现在对社会大学的生活感激之至,认为没有社大就没有今天的他。

由于是自费生,他每年必须支付高昂的学费。对于一个20多岁的男子汉,他不愿意增加父母太多的负担。因此大学四年,他常常逃课去打工,干过许多“低贱”的活。这无疑让他了解了生活的不易、挣钱的艰辛,也让他培养了生存能力。

他曾在“顺美”服装店当过服务员。为了多挣几个钱,一个大小伙子常常主动蹲下来,为顾客缝裤脚边,倒也练出一手好针线活。

大学几年的学费,他几乎都是自己挣出来的。

大学毕业后,他继续在“顺美”站了几个月柜台。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美国某录音导游公司招聘故宫导游,便前去报考。说实在的,他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的,却不料,几个问题答下来,他被录取了。

“我终于成为一个导游了。”当老板“OK”两字刚吐出,他简直有点欣喜若狂地想。

“OK,”老板说:“你来作队长。”

彭竞当时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自己的英语可能是所有报考者中最差的。他不知道老板看上了自己什么。但没有时间让他考虑这个问题了,老板在一边又问了一句:“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他充满自信地微笑着回答。

就这样,他一下子成了一个近40个人的集体的头儿。

都是年轻人,好像谁也不比谁强多少。大家并不服气他。

他没说什么。几天后,他拿出一整套奖勤罚懒的管理措施。宣布后,在实施上毫不含糊。一段时间以后,人家掂出了他的份量。

而工作之余,他又特哥们儿,和大家称兄道弟,哥们儿义气,玩成一片。

这样恩威并施,把一个小集体管理得服服帖帖,很少出差错。

“在这个公司工作,不仅检测了我的能力,也锻炼了我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我学到了西方人的思维方式和管理思想。”

有一件事使他受益匪浅。

这个公司的业务之一是向外国游客出租录音机,里面配有事先录制好的故宫解说词。根据公司规定,出租一台小录音机,必须要游客抵押驾驶执照之类的证件及收20块钱押金。证件待归还录音机时退还。尽管游客并不十分配合,但在导游们的坚持下,也很少出漏子。

但有一次,一个新来的小姐值班,一位外国游客来租录音机,但又说自己证件未带,再三申明自己到时一定归还,请小姐多多高抬贵手云云。小姐见游客一脸虔诚,无论如何也不能怀疑对方的真诚,便在再三嘱咐游客一定要按时归还录音机后借给了他。

那天下班前,除了小姐未抵押证件借出的那一台,所有出租的录音机都归还了。不仅小姐着急,身为队长的彭竞也着急。下班了他陪小姐又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但录音机仍未能归还。

第二天,彭竞和小姐被叫到老板办公室。在陈明情况后小姐主动说赔偿这台价值130美元的录音机。老板说“No,不是这个数。”

小姐和彭竞都愕然了。

老板拿出计算器,说:“这台录音机借出去一次是20元,一天至少也能租出去5次,那就是100元,那一年就是36500元。一台录音机的使用寿命至少是三五年,小姐您算算,您该赔多少钱?”

小姐一听这话当场哭了起来。

彭竞也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惊之中。

老板让小姐哭了几分钟后说:“小姐请不用哭了。这次我不想让你赔偿。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

但这个录音机事件得到教训最深的却是彭竞。他回去整整想了一夜,悟出许多道理。

“这是我学到的西方管理的第一课。”彭竞说:“我明白了西方人的思维和东方人的不同之处。”

彭竞在业务会上把这个事例讲给雇员听,并阐述了自己由此引起的感想。这个事件的正效应是,彭竞的导游队里没有再丢过录音机。

彭竞在这个公司干了半年多,日益受到老板的器重,但他却感觉不满足。因为他所管辖的区域仅是故宫。而对彭竞来说,故宫顶上的一块天空未免太小。他还想去看故宫以外的天空,他开始寻觅新的工作机会。

正好看到报上加拿大BD炸鸡店招聘公关人员,他的心又动了,便悄悄地去应试。

先是一个中方经理接待了他,问了几个问题后把他带到香港人那里。香港人让他谈谈作为一个公关人员他的施政措施。彭竞沉吟了几秒钟后一口气跟他说了扩大BD炸鸡影响的十大措施,说得香港人连连点头。然后让他稍候。几分钟后把他带到一个加拿大人面前,告诉彭竞这是BD公司的大老板。

加拿大人问彭竞是否搞过管理。彭竞说在美国公司当导游队长,管理过40来人。加拿大老板说那你来当总监吧,你负责管理三个中方经理。

这个始料未及的决定又差点让彭竞惊倒。但他又一次自信地接受了挑战。

美国老板极不情愿地接受了他的辞呈。

彭竞随后到BD走马上任。

刚上班,彭竞就被派到天津BD炸鸡分店学习。他接受了炸鸡制作过程的每一个训练。从开膛破肚,到配料炸鸡;从涮洗到清除。整整三个月,他从最普通最低级的工作做起。

“这段经历使我深深体验到这项工作的艰苦。以后在我的管理中,我可以从员工的角度考虑,为他们着想。”彭竞说。

在BD炸鸡店作总监一年左右,彭竞所经历的艰苦是他事后不堪回首的。以至他不止一次对朋友说:“这一辈子我不再做餐饮业了,太辛苦。”

他每天工作13个小时、16个小时是常事。有时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工作室常常成为卧室。新婚的妻子不得不常常独守空房。

甚至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他还在想明天早上要交代的事。而次日早上,第一项工作就是召集经理,交代今天要做的工作,要注意的事项。

作一个总监,不仅公司生意好坏要关心,公司外的方方面面都要打点到,否则麻烦会不招自来。工商、税务、防疫、卫生等等,哪一路英雄都不能得罪,得罪了的结果都是不堪设想。

有一次,公司那条街要卫生大检查,恰巧一个苍蝇飞进了厅堂。为了抓住这个苍蝇,彭竞发动了全体员工一起捉苍蝇,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把这只可恶的苍蝇打死,但彭竞自己也累个半死。

当然也有不少有趣的经历。

臂如他刚走马上任时需要招聘新雇员,便和夫人一起到某文化宫举办的人才招聘会上也摆上一张桌子。夫人穿着BD的服务员的服装,俊俏的打扮着实招来了不少年轻人。此次招聘,公司未给一分钱。彭竞便在桌边贴上一张纸,上面写上收报名费2元。这样一天下来,也挣了几百元。交了场地费,还给自己提供了两顿饭。

再譬如有一次参加快餐营销大会,各快餐店的总监参加会议。彭竞遇事去晚了,被门岗拦阻在门口。他说:“我是BD的,来参加大会。”守门的说:“噢,BD的。你们总监没来?”彭竞说:“我就是总监。”看门的小伙子迟迟合不上嘴。彭竞笑了说:“看我太年轻了是不是?年轻是年轻了点,但总监是我没错。”可不是,他是会上最年轻的总监。不仅守门的小伙子愕然,同行中不少年长者夸他后生有为哩。

类似的经历很多。这些经历是彭竞辛苦工作的一种欣慰。但这种欣慰并未能挽留住他的野心。当他在BD干了一年多,熟悉并基本掌握了这一行业后,他又想“跳槽”了。

这一次他从事了一项冒险行业。

这是一项新兴的娱乐业。是一家新加坡投资的娱乐项目——给有钱人提供一个花钱的乐园。宗旨就是让有钱人鼓着钱包进来,空着钱包出去。是变相的赌业。

这无疑刺激了彭竞的竞争意识。他出任了公司的公关部经理之职,参预了公司的创建。

在这里,他生活在冒险家的乐园。每日目睹了当今社会生活中最光怪陆离的一面。他亲眼看到每天有这么多的大款挎着“小秘”,提着几万、几十万的巨款,嚷嚷着不花掉钱不回家。在这里你能看见金钱和文明程度常常是成反比的关系;也能看到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

因为这儿是富人聚集的地方,因此周围常有打劫者。彭竞就赶上过一回,差点没把他吓死。

那晚12点,他回家经过一片阴暗地时突然发现路边蹲着一个人。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便快步向前走,发现前面出现一个人影,往后走,后面也是人影。很快三四个蒙面人把他围住了,一个个入手里拿着亮晃晃的大刀。机敏的彭竞赶紧拿出口袋里所有的钱,包括手上昂贵的手表,全部给了蒙面人。在蒙面人拿走了他的钱包时,他竟还喊了声:“请把月票还给我。”蒙面人竟然也还给了他月票,然后散去。

那一晚的经历使他受惊不少。想想娱乐业内外的阴暗和丑恶觉得很没有意思,于是又想到了改行。

从此走上了商人的行列。在这家外国船运公司工作的经验,使他突然悟出行业与行业之向其实是相通的。有专业的不同,但做事的思维方式是相同的。重要的是人际关系。甲方需要乙方的东西,但甲方乙方不认识,而你既然认识甲方,又认识乙方,由你做中间人,甲乙方的生意便做成了。

悟出这个道理后,彭竞在替这先后两家与船有关的外国公司工作的同时,利用工作之余做起了经纪人。

不久前,他成功地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歌手出版了一盘带子。在歌手随这盘带子名噪歌坛的时候,彭竞也拿到了他应有的报酬。电台介绍过他帮助出版这盘音乐带的经过,评价颇高。

“而其实,我第一次听这歌手的带子只是感觉特别。但我不懂音乐,说不出个所以然。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便拿着带子找了几个音乐界的行家品评,都证实了我的直觉正确。这下我心里有底了,就把带子拿到一个一个出版社,和他们谈。好几个出版社表示感兴趣,愿意出版,我便选择了一个价钱最公道的。”彭竞说:“这不,我成功了。”

“我喜欢做文化经纪人。”彭竞说:“在中国,有很多有才华的年轻人,他们有高水平的作品,但是他们缺乏推销作品的能力和渠道,缺乏人际关系。对他们来说出名是第一位的。而我有这些渠道,有推销战略和战术。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能帮你。我们事先谈好利益分成,然后我帮他们推销出产品。”

“现在对我来说,没有做不成的事。除非我不想做。”彭竞说:“比如,你有项目,我就能给你拉来投资。再譬如,我从外商处搞来二三百万元的钱投资一个剧本,我就能在短时间内给你找来当今最红的导演、演员,然后再借他们的名从企业拉来更多的钱。不仅还回投资,还挣钱。”

“这种挣钱方式很有趣,需要人智慧最大的投入。不仅刺激,而且还有美感。”

彭竞说完自嘲道:“当然我们这种人社会上不易多。因为思想太活泼,行为跳跃性太大,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而社会的基础应该是安安分分地生活工作的普通大众。”

“怎么评价我们这些人?我想用以下几个字比喻还是比较准确的,我们是社会的‘弄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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