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都市与郡县酒店,以及凡是卖酒的店铺,都挂一块帘布在门外,大帘由数幅青白布作成,小帘则随意,高低大小都行。有的乡村酒店或挂酒瓶、酒瓢,或用扫帚杆作标志,唐代人多将这些写进诗歌中。然其作法,自古以来就是如此。《韩非子》说:
“宋人有卖酒的,量酒之斗很平,对待顾客很恭谨,酿造的酒很甘美,门外的旗帜挂得很高,这样做是怕酒卖不出去而变坏。”所谓悬挂旗帜,正如今天一样。
贤宰相遭谗
【原文】
一代宗臣,当代天理物之任,君上委国而听之,固为社稷之福,然必不使邪人参其间乃可,不然必为所胜。姑以唐世及本朝之事显显者言之,若褚遂良、长孙无忌之遭李义府、许敬宗,张九龄之遭李林甫是已。裴晋公相宪宗,立淮、蔡、青、郓之功,唐之威令纪纲,既坏而复振,可谓名宰矣。皇甫铸一共政,则去不旋踵,迨穆、敬、文三宗,主既不明,而元稹、李逢吉、宗闵更撼之,使不得一日安厥位。赵韩王以佐命元勋,而为卢多逊所胜,寇莱公为丁谓所胜,杜祁公、韩、范为陈执中、贾昌朝所胜,富韩公为王介甫所胜,范忠宣为章子厚所胜,赵忠简为秦会之所胜,大抵皆然也。
【译文】
一代世人所宗仰的名臣,应当代天理务,君主应当委政给他,并给予他充分的信任,这样做是国家的福份。不过,君主一定不要让奸邪小人参与其间,否则,忠贤之臣必定为小人所算计。且以唐世以及本朝之几个典型事实来为例说明。唐代名臣褚遂良、长孙无忌遭李义府、许敬宗的算计陷害,张九龄遭李林甫的陷害就是这种情况。晋公裴度在宪宗朝为相,立淮、蔡、青、郓之功,唐代的威令纪纲得以复振,可以称得上是一代名相。而皇甫镈一出,与裴度共同执政,裴度很快就被排挤出朝廷。到了穆宗、敬宗、文宗时期,君主既昏庸,而元稹、李逢吉、宗闵更是诬陷打击他,使他一日都无法安宁于位。本朝这类事也不少,如韩王赵普遭卢多逊谗言,寇准受丁谓的算计陷害,杜衍、韩琦、范仲淹遭陈执中、贾昌朝的算计,富弼遭王安石的算计,范纯正遭章忄享的打击,赵鼎遭秦桧的陷害,大概都是如此。
宋齐丘
【原文】
自用兵以来,令民间以见钱纽纳税直,既为不堪,然于其中所谓和买折帛,尤为名不正而敛最重。偶阅大中祥符间,太常博士许载著《吴唐拾遗录》,所载多诸书未有者。其《劝农桑》一篇正云:“吴顺义年中,差官兴版簿,定租税,厥田上上者,每一顷税钱二贯一百文,中田一顷税钱一贯八百,下田一顷千五百,皆足陌见钱,如见钱不足,许依市价折以金银。算计丁口课调,亦科钱。宋齐丘时为员外郎,上策乞虚抬时价,而折纟由、绵、绢本色,曰:‘江淮之地,唐季已来,战争之所。今兵革乍息,黎甿始安,而必率以见钱,折以金银,此非民耕凿可得也,无兴贩以求之,是为教民弃本逐末耳。’是时,绢每匹市价五百文,紬六百文,绵每两十五文,齐丘请绢每匹抬为一贯七百,紬为二贯四百,绵为四十文,皆足钱,丁口课调,亦请蠲除。朝议喧然沮之,谓亏损官钱,万数不少。齐丘致书于徐知诰曰:‘明公总百官,理大国,督民见钱与金银,求国富庶,所谓拥彗救火,挠水求清,欲火灭水清可得乎?’知诰得书,曰:‘此劝农上策也。’即行之。自是不十年间,野无闲田,桑无隙地,自吴变唐,自唐归宋,民到于今受其赐。”齐丘之事美矣。徐知浩亟听而行之,可谓贤辅相。而《九国志·齐丘传》中略不书,《资治通鉴》亦佚此事。今之君子为国,唯知浚民以益利,岂不有靦于偏闰之臣乎?齐丘平生,在所不论也。
【译文】
自国家用兵以来,下令民间以现钱纳税,本来百姓已不堪负担,然于其中所谓和买折帛,尤其是名不正而敛取最重。偶尔阅读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太常博士许载著的《吴唐拾遗录》,其中的记载,大多是其他书没有记载的内容。其中一篇叫《劝农桑》,说:“五代吴顺义年中,收取赋税的官员整理户籍,制定租税,定为上上等田的,每一顷税钱二贯一百文,中等田一顷税钱一贯八百文,下等四一顷一千五百文。都是交足陌现钱(每贯十足为一百枚,称为足陌钱),如果现钱不足,允许按市价折收金银。根据丁口征收的调,也折合收现钱。
宋齐丘当时担任员外郎,上策请求抬高市场价,再折合为绸、绵、绢本色。说:‘江淮之地,唐末以来,战争不断。如今兵革刚刚停息,百姓也刚刚获得喘息的机会。而必定要交现钱,或折成金银,这都不是百姓耕种田地可以获得的。不通过买卖就难以将实物换成现钱,这无非是教老百姓都去舍本求末罢了。’当时,绢每匹市价五百文,绸六百文,绵每两十五文,宋齐丘请求将绢提高为每匹一贯七百文,绸一匹为二贯四百文,绵每两四十文,都是足陌钱,丁口课调,亦请免除征收。时朝廷喧哗不已,要求阻止宋齐丘的办法,认为这样国家亏损太大。齐丘写信给宰相徐知诰说:‘明公总统百官,治理大国,督责百姓交纳现钱与金银,以求国家的富庶,这样做可以说是拿着带毛的扫帚去救火,搅着水以求其清澈,欲想火灭水清可得到吗?’徐知诰看了信,说:‘这是劝农的上策。’随即实行。自是不到十年时间,野无闲田,桑无隙地,自吴到南唐,自南唐到宋朝,民到如今还仍然受惠于齐丘的建议。”
宋齐丘的建议是太美了,而徐知诰及时采纳他的建议,也可以说是贤明宰相。而《九国志·齐丘传》中略而不书此事,《资治通鉴》也将此事漏记。如今的君子治国,只知道榨取百姓以增加国家财富,难道不有愧于偏僻小国的宋齐丘吗?宋齐丘的平生之事,我就不在这里说了。
咸木元子
【原文】
《玉篇》、《唐韵》、释杬字云:“木名,出豫章,煎汁,藏果及卵不坏。”《异物志》云:“杬子,音元,盐鸭子也。”以其用杬木皮汁和盐渍之。今吾乡处处有此,乃如苍耳、益母,茎干不纯是木。小人争斗者,取其叶挼摖皮肤,辄作赤肿,如被伤,以诬赖其敌。至藏鸭卵,则又以染其外,使若赭色云。
【译文】
《玉篇》、《唐韵》解释杬字说:“木名,产于豫章(今江西南昌)一带,煎汁,保藏水果与禽蛋时不坏。”《异物志》说:“杬子,音元,就是盐鸭子。”鸭子用杬木皮汁和盐浸渍。如今我家乡到处都有这种树木,就像苍耳、益母一样多,茎干不纯是木。小人争吵打架,取其叶擦皮肤,立即红肿,如同打伤,以便诬赖对方。藏鸭蛋时,就用它来染蛋壳,使之呈红褐色。
月中桂兔
【原文】
《西阳杂俎·大咫篇》,载月星神异数事。其命名之义,取《国语》楚灵王曰“是知大咫,安知民则”之说。其纪月中赡佳,引释氏书,言须弥山南面有阎扶树,月过树,影入月中。或言月中赡桂,地影也,空处,水影也。予记东坡公《鉴空阁诗》云:“明月本自明,无心孰为镜。挂空如水鉴,写此山河影。我观大瀛海,巨浸与天永。九州居其间,无异蛇盘镜。空水两无质,相照但耿耿。妄云桂兔蟆,俗说皆可屏。”正用此说。其诗在集中,题为《和黄秀才》。顷予游南海,西归之日,泊舟金利山下,登崇福寺,有阁枕江流,标曰“鉴空”,正见诗牌揭其上,盖当时临赋处也。
【译文】
《酉阳杂俎·天咫篇》记载月亮星辰的数则神话故事。“天咫”命名之含义,取自《国语》楚灵王说“是知天咫,安知民则”之说。其记月中蟾桂,是采用佛教的说法,说须弥山南面有阎扶树,月经过此树时,树影进入月亮之中。也有人说月中蟾桂,是陆地的影子,空白的地方是水的影子。我记得苏东坡在其《鉴空阁》诗中写道:“明月本自明,无心孰为境。挂空如水鉴,写此山河影。我观大瀛海,巨浸与天永。九州居其间,无异蛇盘镜。空水两地质,相照但耿耿。妄云桂兔蟆,俗说皆可屏。”正是采用这一说法。其诗在他的集中,称为《和黄秀才》。不久前,我到南海(今广东番禺)游览,返回时,把船停在金利山下,登崇福寺观览,有一阁凌空架在江流之上,标为“鉴空”,并且看到苏轼的这首诗刻在上面,大概是当时苏轼登临赋诗的地方。
唐二帝好名
【原文】
唐贞观中,忽有白鹊营巢于寝殿前槐树上,其巢合欢如腰鼓。左右拜舞称贺,太宗曰:“我常笑隋场帝好祥瑞,瑞在得贤,此何足贺?”乃命毁其巢,放鹊于野外。明皇初即位,以风俗奢靡,制乘舆服御金银器玩,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天下毋得复采织,罢两京织锦坊。予谓二帝,皆唐之明主,所言所行,足以垂训于后,然大要出于好名。鹊巢之异,左右从而献谀,叱而去之可也,何必毁其巢?珠玉锦绣,勿珍而尚之可也,何必焚之殿前,明以示外,使家至户晓哉!治道贵于执中,是二者惧不可以为法。其后杨贵妃有宠,织绣之工,专供妃院者七百人,中外争献器服珍玩。岭南经略使张九皋、广陵长史王翼,以所献精靡,九皋加三品,翼入为户部侍郎,天下从风而靡,明皇之始终,一何不同如此哉!
【译文】
唐太宗贞观中,一日忽有白鹊筑巢于寝殿前的槐树上,其巢合欢而成腰鼓之状。左右大臣拜舞称贺,唐太宗说:“我常嘲笑隋炀帝迷信祥瑞之兆,真正的祥瑞是获得贤才,这种事有什么值得祝贺的?”命令把巢毁掉,将鹊放到野外去了。唐明皇初即位,以为风俗奢靡,凡是用金银制造或装饰的马车、服饰以及各种器玩,下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烧于殿前,天下不得再织丝绸,关闭两京的织锦坊。我说这二位皇帝,都是唐朝的英明君主,所言所行,足以垂训于后世。然从这两件事看,其目的是要获取名声。鹊巢之异,左右从而献谀,斥退他们就可以了,何必要毁掉鹊巢呢?珠玉锦绣,不珍视推崇就可以了,何必焚烧于殿前,使外面家喻户晓呢?治理国家贵在允执其中,不做过头事,这二件事不足为后人效法。其后杨贵妃有宠,专门供给后妃院锦秀的织工就有七百人,中外争相敬献器服珍玩。岭南经略使张九皋,广陵(今江苏扬州)长史王翼,以所贡献的物品精致,张九皋官加三品,王翼入朝担任户部侍郎,于是天下风靡。唐明皇的前后表现何至于如此不同呢?
周礼非周公书
【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