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悄无声中进行。经过秘密调查,昨天上午,金有林曾带着一个年轻女子来过话剧团,说是找人,后来见未找到人,留下一张名片,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飚子接过马凯递来的名片,正面印有金有林的名字和职业、职务等。这是一种老式名片,浅蓝色,是国民党特务机关四八年下半年统一印制的。反面还有一行手写钢笔小楷字:七月北国好风光,是否抓紧去平一游。字迹工整漂亮,一看便是金有林的笔迹。经过判断,飚子认为是暗语,透视出金有林已经沉不住气了,急于派人去北平活动。而那位年轻女子,二十五六岁,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嘴,皮肤白嫩,蜂腰蜜臀,一副古典般卓然风姿,不用说,与掌握的裘娜外形别无二致。真人现身,说明金有林还在南京,就在眼皮底下,而且已经按耐不住了。
金有林是跳出来了,但还有个疑点未解。金有林到话剧团找的是谁,此人又是何人?答案不久提交给飚子。此人叫杜毅,也是军统特务,曾供职于伪首都卫戍司令部,以参谋为职业掩护,先搞情报,后来赤膊上阵参加了行动组,在镇压南京“四·二”血案中,充当急先锋。南京解放后,他摇身一变,成为新华话剧团剧务,藏有手枪,一直未停止过活动,且社会关系复杂。
目标愈来愈近,胜算趋于九成。飚子拿定主意,密捕杜毅,撕开口子,找到金有林,围剿查尔斯行动小组,端掉潜京一分站。
密捕动作干净利落。几招过后,杜毅便悉数交代了。他是潜京一分站上尉交通员,负责联系交通,传递情报,归金有林直接指挥。他每天上午十时至十一时,在新街口“大鸿楼”戏院后场和金有林碰头,接受指令,但对金有林的藏身之处也不了解。他还交代,金有林曾给北平中国文协一位著名作家写信,因为他和这位作家都当过鲁迅的学生,利用这层关系,让其介绍自己加入中国文协,遭到拒绝。
至此,该案轮廓清晰起来。飚子汇报工作已经不再使用小本子了,言简意赅更加准确无误:“保密局对布置潜伏之身份着眼于有漂亮外衣和可以打进社会较上层条件上面的;金有林在重庆时曾被周副主席认定为CC分子,然而保密局仍留他下来工作,说明保密局特别强调潜伏都市上层的特务能力;金有林持有丰厚的活动经费,而毛人凤并不令他急于开展活动,待打下基础后再说。由此说明,保密局对潜伏工作是从缜密性上和长期性上打算着手的,这是我们工作的难点。”
赵大峻赞同地点点头。他和孔正商议,不管金有林多么狡猾,咱们都必须迅速把这条老狐狸捉拿归案。他们分析认为,由于杜毅的被捕,只要第二天不按规定时间去接头,必定打草惊蛇,使刚刚到手的大鱼溜掉,与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张网捕鱼。
赵大峻看看时间,沉吟片刻,对张飙指示道:“此案宜早不宜迟,明天你们化装成观众,趁这伙计按时来接头的时候,将其逮捕。”
孔正对飚子补充说:“此案顺利与否,关键在细节,因为细节决定成败嘛,你们回去以后,在细节上要好好研究推敲一下,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不使敌人逃脱!”
几分钟后,一张盖有南京局大红印和赵大峻亲签名的逮捕证交到飚子手上。
不知谁走漏了风声,石城快报记者瞿筱曼打来电话,要求跟踪采访。是孔正接的电话,赵大峻觉着胡闹,一个女人家,涂脂抹粉,裹着旗袍,脚蹬高跟鞋,踢哩蹋啦地在那儿晃来晃去,啥样?再说案子还没破,不适合大张旗鼓,于是一挥手挡了回去。
第二天上午,是新华话剧团彩排预演的日子,两辆大客车载着演员从夫子庙来到“大鸿楼”戏院。剧场里布置得花团锦簇,彩旗招展,人们穿红戴绿,笑逐颜开。演员、乐队严阵以待。
10时刚过几分钟,金有林带着姘妇裘娜温文尔雅地来到后场的小门处。金有林当初选择在这里接头,多半是因为这里方便,往里去可以藏进观众堆里,往外逃是人头攒动的大市场,进退自如。
他点着一支烟,大口吸着,不时地看看手表,在那儿来回踱步,显得烦躁不安。突然,他将手中的烟蒂一扔,拉住裘娜的手腕,要往外走。
就在这时,小门被轻轻推开了,飚子和三名身着藏青色解放装的年轻人拦住了他俩的去路。飚子轻声问:“你就是金经理吧?”
“是的。”金有林微微一愣。
“在等人?”
“不是,下一个节目就是我团的,因为是新排的,不放心,所以就到后台来看看。”毕竟久经沙场风雨数十年,他略一惊慌后,很快镇静下来,反问道,“先生有何公干?”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们是公安局的。”
“呵,公安同志辛苦,公安同志辛苦!”
飚子诙谐一下:“是啊,敌人总不叫咱们休息嘛,不过也没啥。金经理,此时此刻你的心情不错吧?”
金有林挤出笑容:“我……当然高兴啦。能有机会参加调演,还可能为毛主席演出,是天大的光荣啊!”。
“是吗?”飚子嘲弄道,“你大概还在等待另外一个更值得高兴的时刻吧!”
“什么意思?”他边说边往剧场内退,被身材高大的刑警挡住去路。
飚子忽然脸色一沉,正色道:“好了,别再演啦!查尔斯行动小组组长,你看看这是谁?”说着指向门口。
杜毅耷拉着脑袋站在那儿。
张飙掏出手铐,“咔嚓”一下锁住了他的双手,几乎同一时刻,马凯也动作麻利地铐上了旁边瑟瑟发抖的裘娜。
这时,剧场内传出隆重的开幕曲——全场大合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歌声嘹亮,雄壮激昂,振奋人心。
远在海峡彼岸的毛局长也挺振奋,几天前在给金有林的回电中还大力赞扬:“吾兄工作卓有成效,特发奖金2000元美钞,望你暨查尔斯行动小组勉励努力!”可惜,金有林奖金拿不到了,两位同志现在只能隔岸自垂泪了。
赵大峻心里自然是乐呵呵的。他脸色凝重的看着缴获来凝SST-Ⅰ-E型电台、手枪和印刷精致的密码本,国民党先进的美式装备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调侃着对身旁的飚子说:“别的收缴入库,电台你抱回去,捣鼓捣鼓,看看能不能发挥点儿余热,搁在那儿要是生锈长毛了,乖可惜的,哪一天,毛局长派人来求,咱不好交差啊。”
飚子瞪着眼睛,身子往后一侧:“毛局长的事儿咱管不着,这玩意儿也不会用,捧在手里,还要伺候,咱不要,再说那上面全洋码子,咱可一个子儿也不认识!”
赵大峻也瞪起眼睛:“囊货,不认识咋就不能学?真他娘的没出息,有出息也不大!”
电话骤然响起,是刘书记打来的:“干啥呢?这几天咋没见你影子?嗯?”
赵大峻挺直腰板,嘿嘿:“刘书记,这就对啦,咱要是成天在您面前晃悠,您不得说咱甩手干部啊?”
“你小子别跟咱兜圈子……这一仗很漂亮,只怕毛大局长气得要吐血啊。”
“嘿嘿,咱正寻思着,是否弄点止血药给捎去呢。”
“尽给我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