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兔子,近乎完美地呈现出一具生命的
剩余物。僵硬、固执,些许的扭曲。
没有内脏。那双极度哀怜的眼睛,封存着
死亡时的慌乱和惊吓,内面充血的部分
则相当脆弱而稚嫩。
现在,它处于木纹色的桌面上,吸收着
几近于柔和但肯定并不柔和的光。
哑口无言。两腿向前举着,多么像祈祷。
(可已不是活着时那怯生生的祈祷)
浑身的肌肉绷紧,晶亮而静寂,约略有些
肿胀。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子敞开,绿色的帘子
轻轻飘动。洗手间巨大的镜子和便池
倒映着的兔子(也倒映窗外苍灰的远景)
一动也不动,冷却的血管早已窒息了
它整日为之惶惑的躁动、犹疑与不安。
水池边,缺齿的梳子像长着兔唇的女子
压在下面,
上面是唇膏、倒了毛的牙刷和细小的镊子。
我在这样的场景中注视良久,忽然一阵哆嗦,
感觉到谁在说话,其实并无人说话,
是我自己体内发出的一声闷响和折断的声音。
1999.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