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竭力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思绪,开始和杨思聊天起来,杨玄有些欣慰得想着,好歹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可以倾听自己那些奇谈怪论的人,只是这样日积月累的灌输,会不会把妹妹管教成这个世界的另类?从杨思和他第一次见面起,他便有意无意得将那个世界带来的许多理念和想法告诉了她,似乎并不担心她会告诉别人,而事实也告诉他,她的确没有告诉别人,反而对哥哥的这些新奇言论感到无比有趣,并且极为宝贝地藏在了自己的心里,心中隐隐地觉着,哥哥似乎和这世间的人有些不一样,否则怎么会知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言论?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杨思渐渐体会到这些言论的奥妙,许多看似大逆不道的东西细细看过之后却是另有一番深意,这更坚定了让她将这些宝贝死死地锁在心里的决心,她觉着,这些言论若是传了出去,哥哥将会受到极大得影响和伤害,是故从来不在人前吐露半句,然而由于受到哥哥的熏陶,加上她本来就有的才气,冰山才女的雅号还是在京都隐隐传了开来,京都的权贵们似乎都知道杨家的那位小姐生人勿进,却又才气纵横得很,杨思有些苦恼,却又无可奈何,兄妹就这般旁若无人也确实没人地聊着,直到下人来叫他们去用膳的时候,才惊觉已经天黑了,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出了内堂,向厨房走去。
真大啊,某人在进入侯府厨房之后,脑海中只能土鳖地感叹道,这侯府的厨房也的确大,分为两进,最里面是厨房,隔墙外则是膳厅,单单这个膳厅,便是抵得上河州别府的中堂了,杨玄揉了揉眉心,将这些无用的情绪赶走,开始全神应对这第一次“家宴”,膳厅很大,但是蜡烛却点得不多,只是在餐桌上和周围寥寥点了四五根,那些在桌旁服侍的下人们全部隐没在黑暗中,犹如阴森的鬼影一般,桌上那三个人的面庞在惨淡烛光的照耀下也显得变幻莫测起来,坐在上首的是一名中年人,相貌普通,面庞白净,一撇八字胡和他严肃的表情似乎有些格格不入,此人正闭目端坐着,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那矮墩墩的胖实身影自然是杨府正牌少爷杨鹏了,小胖子狠狠地瞪了杨玄一眼,似在下马威,又似因为他们的迟到而导致自己肚子挨饿而表达不满,倒是坐在侧首的那位姨娘笑意盈盈得看着他们,柔声说道:“这叙旧聊天也不急在一时,把饭点也误了,还不入席?”杨思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而杨玄也知趣地不发一言,安安稳稳地坐下,然后便将目光投向了正首的那名男子,那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双眼突然睁了开来,也是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甚是平和,普通,没有犀利,没有波澜,两人对视了一瞬,杨玄低下了头,便听到那男子说道:“开饭”,于是几个人便沉默而有序地开始进食,说是进食,是因为毫无乐趣,似乎只是机械单调的任务而已,没有人言语,都在一丝不苟得细嚼慢咽,只又杨鹏对此早已习惯,自顾自地大吃大喝着,申氏微皱眉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心想,这丑态却是被那人看了去,难免会看轻我儿几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闷闷地吃着,杨玄不知道这杨府日常用膳便是这般,还是今天因为自己得到来才变得这般模样,他似乎不收影响,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急不缓地吃着饭菜,没有拘束谨慎,也没有放浪形骸,只是在河州怎样,在京都这府里,也是怎样,却又有股说不出的怡然自得,似已来了这府许久一般。
过了半个时辰,待到差不多了,那位侯爷便是率先起身,离开了桌面,然后头也不回地说道:“跟我去书房”,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所有人却知道他是在叫杨玄,杨玄也不觉得如何,依然慢悠悠,笑嘻嘻的收拾好,跟在了那位父亲的身后,待来到书房之后,待靖南候坐定,杨玄不待他说话,便也自顾自地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杨元正要让他落座,话到嘴边却是生生噎了回去,只是摇摇头,却并不气恼,杨元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慢慢变得五味杂陈了起来,眼里闪过怀念,喜悦,欣慰以及一丝极深的愤怒,良久之后,终于缓缓说道:“真像啊!”,杨玄听到这句话并不显得如何激动,也不回话,只是依然微笑着,尊敬中带着疏离,与那位母亲相反,他对这位父亲确实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期待,所以他很放松地应对这这个男子,“送你去河州的时候,你出生才个把月,还有些担心要是你随了我的模样,将来岂不是不好找老婆,想来还是你母亲厉害,你这相貌,除了眼睛之外,竟是像她像足了八成。”杨元自顾自地说道,却没有注意到杨玄那有些怪异得眼神,杨玄有些出神地听着这耐人寻味的话语,渐渐地听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来,而父亲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用极温柔得目光看着自己,犹如看着很多年前的那个女子一般,那眼中柔情犹如化出实质一般,缓缓地围绕在杨玄的身旁,杨玄虽然没说什么,心中却是有些震惊,这位父亲,才和自己第一次见面,这不似作假得感情怎么可以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真实?然后他便想到了那位女子,看来,自己的这位父亲,时隔这么多年,依然深深爱着那位女子,如今,却是毫无隔膜地尽数将这些感情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看着自己,便犹如看着当年的那位女子,想到此处,杨玄心中不由得一软,看向那位父亲的目光却是柔和了些许,只是杨元得感情流露似乎收得极快,只一瞬间,便又是回复了那不苟言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