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话音刚落,屋内响起一阵脚步声,像是光脚踩在地上的声音。不等慧姐儿发问,洞口蓦然出现一双漆黑的眼,水汪汪的模样,有些像姑娘的眼睛。
“你是慧姐儿?”声音稚嫩,却带着一股长辈的威势来。
“小叔。”慧姐儿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很可笑?”童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额,小叔亲切,慧姐儿自然就放肆了。”慧姐儿心里的确觉着他故作长辈的模样有些滑稽可笑,可是话却不能这么说。
“你说谎,你就是觉着我可笑。”
慧姐儿闻言有一瞬间的怔愣,就着月光,加上两人几乎呼吸可感,能十分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之意,她能感受到那双眸子里的笃定。
“小叔慧眼。”她敛了笑意,道
“我没读过书,你别跟我咬字眼儿,我见你就是希望我们能合作。”稚嫩的童声带着果决,甚至听来有些江湖气的味道。
“小叔,您如今困在这里,咱们又要如何合作?”这话慧姐儿问得刁钻,她就等着这位神秘小叔和秋菊一道亮出底牌。
“我就只有秋菊,秋菊深得老太太信任,我听说大哥、二哥都是厉害人物,只要他们在外乱起来,到时候秋菊只要见机捅上一刀便是。”小叔话音刚落,秋菊立马尊下身来,单膝跪地面朝两人,垂头应道:“五爷之言,便是奴婢所想。”
慧姐儿见两人这模样,略有失望,可有些事不能强求,虽说她想要更多,可是楚晋珉他们的计划如今还不明,便把这棋隐在暗处不动也可。
“小叔的诚意,侄女会飞鸽传书给父亲,请他老人家定夺。”慧姐儿言罢,那双灵动的眼眸眨了眨,然后是一阵轻微的光脚离开的声音。
第二日,照例是慧姐儿跟着宫中嬷嬷学习的日子,今次刘嬷嬷前来却是捧了个黑匣子,瞧着她的面上更是严肃了几分。
“嬷嬷这匣子里是些什么东西?”墨画问。
跟着慧姐儿的丫头们都是见识过刘嬷嬷的厉害,等闲不敢在她面前说话,独性子活泼的墨画敢。
刘嬷嬷却也没对她另眼相看,也算是一视同仁了,面上木然,语气高傲“为人婢者当谨小慎微,恪守本分,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了。”
墨画讨了个没趣儿,默默回到慧姐儿身后。
刘嬷嬷见状这才道:“今儿我为三小姐带来的都是您后日进宫见贵人所需。”
慧姐儿闻言,心下讶异,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内里除了一套琉璃头面外,若干珠宝,另一套做工精致考究的衣裙,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瓶瓶罐罐。
“不知嬷嬷所言是何意?我只禀了祖母明日同家中姐妹一道去给桐毓郡主送行,也需打扮这般隆重?”
“三小姐学了这么久的宫廷礼仪,莫非不想亲眼进那宫墙内见识一番真正的皇室风范?”刘嬷嬷一张木然的面孔,露出几许探究,倒也算是慧姐儿认识她这么久以来幅度最大的表情了。
不过,要让这老妪失望了,慧姐儿不想,她一点儿也不想踏进那个权利中心,若可以甚至希望能逃多远逃多远。
“嬷嬷说笑了,皇宫之内,天子之城,哪里是慧姐儿想去就能去的。”
这不是慧姐儿谦虚,彼时便是静姐儿、颜姐儿作为侯爷千金也是没那个资格随意进出皇宫,更何况她。便是老太太去了也得提前几天给内务府报备申请,经过一番凑请之后才能批准。
“您既然知道也不枉费我今日对您的一番教诲,还望三日后面见贵人之时小心应对,莫要失了老太太和安宁候府的面子。”刘嬷嬷淡淡道
“嬷嬷,不知您说的三日后究竟是个什么日子?”慧姐儿想不出除了皇后生辰或者皇帝特许内命妇进宫的日子外,她还有什么机会进宫。
“郡主进宫,家人会由皇后娘娘第二日招进宫里叙话,这个规矩莫非您不懂?”
这也算是这个朝代的惯例,生在这样的侯门里头,她自然晓得。只是之前一直不知原来明日竟是桐毓进宫的日子,此前竟然一直未有听闻。
“好了,三小姐去把这衣裳换上,我再看看有哪些不适合的我也好再带回去改改。”说完眼神看向一旁伺候的四个丫头。
秋菊立马捧了匣子,另外三个墨自然不愿陪着刘嬷嬷,于是也跟着一道进了内室。
墨画将裙子一抖出便不由发出一声惊叹,一席浅紫色纱裙,上头用发光的丝绸做了一只只翩跹的蝴蝶,边上镶了一层细碎短小的丝绦,上头馋了一层银线,行动间,阳光处发出细细点点的亮光来,恰恰如翩跹的蝴蝶仙子一般。
慧姐儿本就生得灵动貌美,一双清澈的眼睛配上这衣裳更是衬托出几许出尘的味道来。
“咱们小姐真是穿什么都漂亮。”慧姐儿穿上之后,墨画不禁再次感叹
“刘嬷嬷选的这颜色倒是好,怕是不易染,不过小姐穿着又高洁又有贵气,很好。”秋菊也跟着赞道。
“嗯,倒是合身。”刘嬷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内室门口处,打量着慧姐儿也跟着感叹,不过那眼神和语气更像是看一件作品而非纯粹赞赏她这个人。
“加上头面也试试。”又指了指匣子里的一扁状盒子。
头面比较特别,不是一贯贵族小姐们所用的金银玉器,反倒是一些五颜六色的石头。
“这串珠倒是好看,只是少了些光华。”墨琴一边给梳头换头面,一边念叨
“嬷嬷,这是什么石头,倒是头回见。”慧姐儿也从未见过,指着那头面问道
“这是古琉璃,南洋而来,光彩虽不夺目可胜在色彩天然,如今宫里风头最盛的贵妃便爱这古琉璃,倒是很有几分清贵的意思。”
如今最得宠的贵妃便是士林中声名很好的广源李家之女,据闻李贵妃性子孤高,可一手诗文写得便是朝中学士亦有不及,再加上虽是贵妃却不惜奢华,因而虽是女子,倒也得了些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