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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即使我不在,你的世界也要美好才行

自从颜沐枫答应做化疗之后,颜管家便着手处理相关事宜。

因为颜沐枫不喜欢医院里的气味,颜管家便大费周章地将各种医疗设备都搬到了庄园里,还请了三位专业的护工夜以继日地照顾着他。而颜沐枫的主治医生大部分的时间也几乎都待在庄园里,以便在颜沐枫的病况有异时及时诊治。

所以,即使纪欣语每天都陪在颜沐枫的身边,但真正能够跟他独处的时间却不多,她因此分外珍惜。当护工要为颜沐枫做事时,她总是把事情抢过去自己做,让护工出去歇着。

每每看她如此,颜沐枫总是无奈地笑笑,目光宠溺却也有一丝隐隐的忧伤。

这大半个月来,他们相处得极为融洽而甜蜜,如同所有热恋中的恋人一般,病痛带给他们的阴影也似乎对他们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直到有一天清晨,纪欣语在他的枕头上发现了大把的头发。

当时,她愣愣地看着枕头上密密麻麻的头发,眼眶不知不觉便湿润开来,手指颤颤地抚上那上面的发丝,涩涩的痛楚无声无息地从心底涌了上来。

这是颜沐枫在做化疗后必然会发生的状况,他的头发总有一天会慢慢掉光,而他的生命也很有可能会跟这些头发一样……

“欣语,你在做什么?”颜沐枫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纪欣语心中一惊,立刻将枕头上的头发抓起来攥在手心里,转身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将双手藏在身后,她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他说:“我就是在给你整理下床铺,你洗漱完了?现在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颜沐枫朝她藏在背后的手看了一眼,眼神复杂而闪烁,却没有多问。

见他不说话,纪欣语便又说:“早餐准备好了,我现在就去把早餐给你端上来。”

“不用了,我还没有到下不了楼吃早餐的地步。”颜沐枫没有像平时那样随她去做,或者是婉转地拒绝她,他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无奈和自嘲。

纪欣语愣了愣,努力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依然用温和的口吻说:“好,那我等你一起下去。”

“不用了,你先下去,我换身衣服就下来。”他的声音里透出不容拒绝的严肃。

他语气中的疏离让纪欣语不解又难受,但她心知这个时候她只有听他的话,不然情况可能会变得比现在更糟糕。

她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答应了他:“好,那我先下去了。”

上午的阳光轻柔地洒入餐厅内的地板上,窗边有一株绿色的盆栽,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中,盆栽中的植物显然已浇过水,绿叶上还凝着几滴透明晶莹的水珠。

餐桌上摆放着两碗粥,还有几碟开胃的素菜。

整个餐厅散发着淡淡的粥香。

纪欣语静静地坐在餐桌旁,等待颜沐枫从楼上下来,目光总是忍不住焦灼地向楼上望去。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她终于不安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准备上楼,可是他的身影也刚好出现在楼梯间。

他扶着护栏,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走路的姿态看上去也只是比平时僵硬了几分。

可是纪欣语从他的眼中看得出,他在拼命克制着身体的异样,努力保持最佳的状态出现在她的面前……

从楼梯走到餐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段距离,颜沐枫整整走了十分钟,整个过程他一直紧紧地抿着唇,苍白的脸上,只有一种固执的神色。

纪欣语不敢上前去扶他,她知道,只要自己过去,他一定会恼怒地推开她……

她知道,那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侮辱,一种伤害……

可是……

她咬着唇,心疼至极地看着他,拼命克制着眼中的泪水,拼命压抑着心中的难过,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平常的姿态,看着他微笑着说:“你下来啦,快吃早餐吧,粥都快凉了。”

颜沐枫慢慢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整张脸僵硬得如同冰雕一般,他坐在餐桌前却并没有动筷子的打算,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纪欣语被他看得极为不自在,她有些慌乱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不是不想喝粥,那我去换一种。”

颜沐枫毫无情绪的声音突然传到她的耳边:“你还是离开吧。”

纪欣语的身体顿时一僵,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浓密的睫毛不禁颤了颤,她缓缓向他看了过去,嘴角掀起一抹虚浮的笑:“我哪里也不去,我就想留在这里。”

“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了!”颜沐枫绷紧下巴,表情也颇为僵硬,似乎在拼命隐忍着什么。

他的每一个字眼都好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她的胸口上,她颤抖着一步步向他走过去,深深地凝视着他问道:“你是不想让我见你到最糟糕的一面,对吗?”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不需要你,你走,你走!”颜沐枫将苍白的面孔扭过去,乌黑的睫毛像濒临死亡的小兽般颤抖着,他伸出一只手臂指着门口的方向,示意她离开。

纪欣语觉得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她死死地盯着颜沐枫的那只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怨怒。

下一刻。

她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张开贝齿用力咬去——

可是,在感觉到他的手竟在隐隐颤抖的时候,她隐忍在眸底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崩溃决堤,她张开嘴咬着他的手臂,却没有用力,任由泪水一滴滴坠在他的肌肤上……

颜沐枫身体一僵,只觉得身体里有一种比病魔还要可怕的痛楚正在密密麻麻将他缠绕。

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汹涌地流淌而出,纪欣语放开他的手,紧接着,她伸出手臂不顾一切地搂住他的脖子,让彼此的身体紧紧相依。

颜沐枫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但她更加用力地死死地抱住他,仿佛死也不愿放开他,然后泪流满面地在他耳边呜咽着说道:“枫,不要对我这么残忍,让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这会让我比死更难受的,我不怕死,可是我怕你让我离开……”

颜沐枫再也无法伪装下去,一把将纤瘦的她紧紧拥在自己的怀里,无奈而忧伤地闭上眼睛,声音颤抖着说:“我又何尝不害怕?我害怕我在这个人世间留给你最后的记忆,是我最糟糕的一面……”

纪欣语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软得能化出水来,她的唇轻轻在他的耳畔吻了吻,接着,又吻了吻他的脸颊,她的吻一直漫延到他的唇边,但仅仅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划过,然后她的手轻轻抚着他略微苍白的脸,柔声说:“我第一次见你,就是被你这双眼睛吸引住了,并不是你的外表,我喜欢的是你的这双眼睛,因为我爱的是你眼睛深处的灵魂……”

颜沐枫紧紧地盯着她,越来越多的复杂情绪从他眸底遏制不住地涌出来,最后,他就像即将赶赴死亡之战的勇士般,伸出双手不顾一切捧地住她的脸,热烈地吻了下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有纪欣语在,颜沐枫也十分配合医生的治疗。可是,化疗在他的身上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他经常彻夜无法入眠,头发也一直掉,双腿渐渐失去了活动的能力,除了躺在床上,大部分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坐在轮椅上计算着每一个日出日落。

这日,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碧蓝的天空下,一片漫无边际的熏衣草花田在微风中泛出一层层柔美的涟漪。

身穿白色衬衫的颜沐枫静静地坐在轮椅上,遥望着眼前这片漫无边际的紫色花海,那一阵阵带着花香的风徐徐向他吹来,仿佛也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淡淡的清香,多少掩去了一些他身上的药水味。

纪欣语站在他的身旁,拿着一顶灰的帽子小心翼翼地戴在他的头上。

颜沐枫的表情微微一僵,脸色更加苍白,他想起近日来,自己的头发越来越稀……

纪欣语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兀自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从他的身后俏皮地探出一张脸来,向他眨眨眼,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哇,还挺帅的,看来我们家小枫还真的挺适合戴帽子的,以后可以去给某名牌帽子做代言了!”

她的这番话,虽然让颜沐枫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着痕迹地扫去了他心中的一丝阴霾。

“原来你刚刚说离开一下是去买帽子了?”颜沐枫无奈地摇摇头,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这种事情你可以交代管家去办。”

“这怎么行!”纪欣语的语气中颇有几分霸道,“你的帽子当然是要我亲自去选,谁都没有这个权力替代我去!”

说完,她便伸出双臂从他身后搂住他,下巴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在宣布她的所有权一般。

颜沐枫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

他抬起手来握住她放在他胸口的手,她手上的温度瞬间让他微凉的手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这一刻的美好。

或许,美好的时光总是那样短暂,可是,人的一生能够拥有这样的一刻,虽然说不上了无遗憾,但也不枉此生了……

颜沐枫,若有来生,你一定要早一些寻找到这个女孩,不浪费每一滴时光,好好爱她。

夕阳西下。

纪欣语推着他回到庄园里,颜沐枫有些疲惫,坐在轮椅上闭上眼睛养了一会儿神,也不知他睡着了没,纪欣语想起他昨晚因为化疗而失眠了一整夜,便不由得一阵心疼,她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避免打扰到他。

但刚进庄园里,一路上与他们碰面的用人们在看到她时神色都有些慌慌张张,纪欣语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又不敢吵到颜沐枫,便带着疑惑的心情一直来到客厅里。

当她看到一片狼藉的客厅时,顿时呆住了。

此时的颜管家正站在客厅的中央,指挥用人们清扫着弄坏的东西。

这样大的动静,颜沐枫自然感受到了,他睁开双眼打量着四周,脸上的神色也很疑惑。

看见他们回来,颜管家立刻向他们迎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复杂而纠结。

“发生什么事情了?”纪欣语担忧地问。

颜管家犹豫着看了看她和颜沐枫,最后低声回了一句:“你的朋友林苏今天来了……”

“是林苏?”纪欣语讶异地睁大眼睛,脑海里立刻回想起一件事情来。

这段时间她换了一个手机号码,因为她想杜绝一切杂事,安安心心地照顾颜沐枫。但有一次,她还是忍不住上了一次自己的QQ,里面有很多人的留言,其中林苏的最多,她的留言有时很生气她一走了之不告而别;有时很担心她现在的人身安全,说她不该这么冲动就休学,跑到那么远的地方……纪欣语忍不住回了她一句,跟她说自己在法国过得很好,让她别担忧……

或许,林苏便是看到了这条留言,才一路找到了法国来的。

她在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声,看着颜管家问:“那她现在去哪儿了?”

颜管家小心谨慎地说:“我见她一直吵闹不休,非说你是被我们骗来的,你不会丢下学业不顾,一定要你跟她回去。无奈之下,我只好让人将她‘送’回去了。”

纪欣语知道颜管家说的“送”林苏回国,肯定跟强制性没差别,但她也理解颜管家的做法,如果他不把林苏送回去,那等她和颜沐枫回来,林苏再喋喋不休地争吵,对颜沐枫的病情自然是没有一点好处……

坐在轮椅上的颜沐枫轻咳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的朋友看来很‘关心’你。”

纪欣语的心情有些复杂,但她不想让颜沐枫多想,便佯装若无其事地说道:“当然,不关心那能叫朋友吗?”

颜沐枫的眸光黯了黯,没有再说话。

纪欣语心里更加不安起来,她急急地说道:“林苏她这么做虽然是有点冲动,但她只是担忧我的前途,这次她把家里弄成这样,你不要怪她……”

“我不怪她。”颜沐枫淡淡地说。

纪欣语偷偷地打量着他脸上的情绪,嘟了嘟唇接着说:“还有,你不可以借着这次的事情又想把我赶走……”

颜沐枫转过头来,温柔地凝视着她,低低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柔情:“我又不是傻瓜。”

纪欣语当下心里就安稳了,脸上立刻漾出一抹明媚的微笑。

见她笑了,颜沐枫忍不住又接着说了一句:“可是,你真的不回去跟她谈一谈?”

纪欣语收住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多加考虑就摇头回绝:“以后有的是机会跟她解释,不急于这一时……”

颜沐枫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眸中似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话语,最后只是嘴角掀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却没有再说话。

夜晚。

大概是在外面逛了一天,颜沐枫难得早早便入睡了,纪欣语替他掖好被子,再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后,这才起身关掉床头的灯,轻步走出了房间。

为了方便照顾颜沐枫,她的房间就安排在隔壁,但其实她大多数时候干脆就在颜沐枫房间里的沙发上窝着休息。在寂静的房间里,听着他的呼吸声入睡,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但这一次,她选择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没有开灯,静静地坐在床边,凝望着窗外的月亮,思虑了片刻,她的视线再次落到手中握紧的手机上。

像是作出了一个郑重的决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手机,迅速按了一串号码,再拨了出去……

很快,电话那边便传来一个熟悉而又略带一丝疲倦的声音:“喂?”

纪欣语的心一颤,下意识地握紧手机,但准备了半天要说的话,此刻却连怎么发音都忘记了。

手机里沉默了二十秒左右。

“欣语……是你吗?”手机那边再次传那个熟悉的声音,此刻他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几分欣喜与紧张。

纪欣语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自然:“南宫,最近还好吗?”

“我还好,你呢?你过得怎么样?”南宫冉急切地追问着。

“我很好。”纪欣语的声音格外笃定,但她心里很是无奈,接着说,“今天林苏来法国找我了。”

南宫冉顿了一下,然后好似呢喃般低低地说道,“她一直不放心你。你连休学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跟她说一声,她以为你是被迫的,这个傻丫头……”

“你也知道她很傻吧,可是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她很爱你,比全世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爱你,你要好好珍惜她。”

手机里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最后,南宫冉在那边又沙哑地吐出三个字:“那你呢?”

“南宫,我现在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我喜欢颜沐枫,今生今世,除了他,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纪欣语抿了抿唇,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流出,她哽咽着说,“谢谢你以前对我的好,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还有最敬爱的哥哥,可是我爱的人……只有颜沐枫,我要陪着他,一直到……世界末日。”

电话那边的南宫冉似乎沉吟了许久,才再度开口,声音有些惆怅而坚定:“欣语,我会站在原地一直等你,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可以回来找我,我的肩膀会一直为你留着,无论你做什么选择,你都一定要幸福。”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月光如水一般无声地从窗口洒进来,纪欣语抱着双膝坐在床头,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夜色,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可见她的脸上仍有淡淡的泪痕。

她望着夜幕上的那抹弯月,嘴唇微微颤动,情不自禁地呢喃道:“南宫,林苏,你们一定都要幸福……”

不知道在床上坐了多久,可她始终没有睡意,便干脆从床上下来,重新回到颜沐枫的房间,还未开灯,昏暗的房间里便传来了痛楚的呻吟声。

她心中一惊,立刻开灯,向颜沐枫的床边跑去。

只见颜沐枫在床上痛楚无助地蜷着身子,就像一只被抛弃在冰天雪地的小动物般,全身都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咝——呃——痛……”

一声声破碎的呻吟不断从他苍白的唇中溢出。

纪欣语吓得脸上顿时苍白了起来,她爬上床去,本能地抱住蜷缩成一团的颜沐枫,颤声问道:“枫,你怎么了?很难受是不是?你别吓我……”

脑海里一片繁乱的她,突然想起现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去喊医生,她立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没事的,我马上去叫医生,医生来了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说完,她便打算将他暂时先放下,出去喊人,可是此刻痛得满头大汗的颜沐枫却紧紧抓住了她,他咬着牙艰难地发出几个字,“不,不要走……”

纪欣语的身体一僵。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颜沐枫,心中一阵无边的痛楚,老天爷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呢?

“痛,好难受……”

他闭紧双眼拼命隐忍着身体上的痛苦,那凝在他睫毛上的晶莹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他的泪水。

此时此刻,纪欣语真的不忍将他放下,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流转,她心疼不已地弯下身去,将他颤抖的身体搂进自己的怀里,温柔地在他的耳边说:“别怕,我不会走,我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一直陪着你……”

她的声音柔软得好像羽毛一般,轻轻拂入他的心间。

她的怀抱与她的声音仿佛都有股奇异的魔力,颜沐枫的身体渐渐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就像受惊的小孩得到了最温暖的安抚。

房间里慢慢寂静了下来,窗外悬在夜幕中的弯月仿佛也在幽幽地望着他们,夜色中徐徐吹过的一阵微风,仿佛是为他们发出的一声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颜沐枫变得安静了,仿佛睡着了,但纪欣语心里清楚他只是太疲惫了,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颜沐枫,她心中翻涌着一阵窒息般的痛楚。

她伸出纤长的五指轻轻抚去他额上因痛楚而溢出的汗珠,然后低下头去在他微蹙的睫毛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接着,她便微微歪着头轻轻枕在他的身上,拥着消瘦而脆弱的他一起度过这漫漫长夜。

她知道,这样的一个夜晚,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珍贵而奢侈的……

接下来的几天,连着下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雨,在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中,颜沐枫的身体状况也急剧恶化,身体越渐消瘦,病魔已经快要将他的意志啃噬耗尽。

纪欣语无时无刻陪伴在他的身边,他痛苦时她陪在他的身边尽量安抚他,他精神好一些的时候,她会讲个笑话逗他笑一笑,让这个充满阴霾气息的庄园增添一点温暖的气息。

一个星期后。

天气终于晴朗了起来,雨后的天空蔚蓝如新,几缕如纱般的白云无声地飘浮在天空中,阳光如一张薄薄的网,无声地将整个庄园笼罩。

似乎是因为天气的关系,连日来精神都十分萎靡的颜沐枫今天格外神清气爽,当纪欣语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过来时,他已经自己穿戴洗漱好,站在床边望着睡眼惺忪的她露出一抹微笑。

纪欣语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认真地看了颜沐枫一眼,确定真的是他,乌黑的瞳孔中立即闪出一抹惊喜的光芒,她顿时没了睡意,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住他的双臂,满脸欣喜地看着他问道:“你今天怎么……”

颜沐枫黝黑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她兴奋的模样,他温柔地笑了,缓缓说道:“今天我感觉精神很不错,难得又天晴了,我想吃完早餐后,出去晒晒太阳。”

“好啊。”纪欣语的头点得似小鸡啄米般,眼睛里闪着星星般璀璨的光芒。

辽阔蔚蓝的天空下。

熏衣草绽放得如火如荼,一棵棵纤细柔美的熏衣草紧紧地簇拥在一起,拼凑出一片浪漫神秘的紫色花海,仿佛空气和阳光都染上了浪漫与甜蜜的味道。

纪欣语与颜沐枫肩并肩躺在熏衣草中,仰望着头顶上那片美丽清澈的蓝天,一阵微熏的风从熏衣草中吹来,拂在他们的身上,舒适得好像置身于天堂。

“这里的天空真蓝,真美。”纪欣语微笑着说,微微眯着双眼,长长的睫毛遮掩不掉她眸中的光亮。

“是啊,真美……”颜沐枫乌黑的眸子里泛起一层迷离的雾气。

片刻后,他把手臂伸过去轻轻握住她柔嫩的手,然后十指相握。

“只是,我们若能早一点遇见便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去更多更美的地方……”

纪欣语转过头去看着她,脸上露出诚挚甜美的微笑:“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最美的!”

颜沐枫的睫毛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侧过头深深地凝视着她:“即使我不在,你的世界也要美好才行。”

纪欣语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喉咙一哽,这一刻她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抿着嘴向他靠近了一些,微微歪着头依在他的肩膀上,垂着视线好似喃喃自语着说道:“如果你能健健康康的,那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如果你能健健康康的,就算让我背弃整个世界我都无所谓;如果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颜沐枫便已经深情地吻住了她的唇,连带着她所有的话语一起融入了他的心底……

浅金色的阳光下。

他吻得时而温柔得像水一样能将她的心融化,时而热烈得像火一样仿佛恨不得把她一起带入另一个世界……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纪欣语的脸颊上仿佛染上了绯红的霞光,红彤彤的,她枕在他手臂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甜蜜和满足。

颜沐枫的手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在她的耳边用一种温柔得仿佛能融化世间一切的声音说:“遇见你,我一生无憾。”

纪欣语躲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心里满满的,满得好像有甜甜的东西溢出来,但她仍然闭着双眼,只是嘴角悄然露出一丝微笑。

半晌,她方才轻轻地回了他一句:“我也是。”

她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只觉得他的身上有一股很淡却又很好闻的味道,似是熏衣草的味道,却又比熏衣草的香味更加迷人。

闻着闻着,沉沉的睡意便席卷而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着了没有,耳边突然有一个似真似幻声音响起:“欣语,我爱你……”

这个如梦如幻的声音,让她睡得更加香甜美满。

颜沐枫凝视着怀中沉睡的少女,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黝黑的眸中涌现着说不完道不尽的柔情。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五官轮廓轻轻描绘着,将她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心里深深地刻印下来,然后低低地呢喃:“若有下辈子,我定要在人群里第一眼便认出你……”

看着怀中沉睡的女孩,他心中有着百般的眷恋与不舍,但最终还是缓缓将手臂从她的脖颈下抽了出来。

沉睡中的纪欣语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身子也动了动,但最后还是继续睡了过去。

颜沐枫重新在她的身边平躺了下来,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到头顶蔚蓝的天空,怔怔出神。

在那片干净的蓝天上,隐隐又浮现出第一次认识她的情景,那个青春活泼的少女面带笑容地将他的钱包递给他,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比整个春天还要绚烂,她顽皮地眨着眼睛对他说:“喏,给你。你的钱包让人偷了,你居然都不知道!快看看东西有没有少!”

迷离的街头,那个黑色的钱包,还有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儿……

长长的睫毛隐隐颤抖着,他只觉得记忆越来越模糊,眼皮也沉沉地覆盖了下来……

微风静静地吹着。

熏衣草花田泛起一层一层的柔美波浪。

躺在花田中的纪欣语与颜沐枫是那样的渺小,但也是紫色花田中唯一一抹别样的色彩,只是,好像只要风轻轻一吹,美好的一切就会像流星一样消逝了……

纪欣语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而她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她的脑海里有片刻的空白,但白天的一幕幕很快就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出来。

一丝疑惑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她明明在熏衣草花田里睡着了,是怎么回来的呢?还有颜沐枫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今天在外面待了一天,他的身体能承受得住吗?

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额头,下了床然后走出房间,走廊里空荡荡的,整个屋子里透出一种异样的安静。

她走到隔壁的房门口敲了两下,并没有得到回应,她便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但房间里空空如也,别说是人影,就连那些繁重复杂的医疗设备都不见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她的心底涌了上来,她旋即转过身跑出房间,冲出走廊,疾步走下旋转楼梯来到大厅,再出大厅来到花园里,然而一路上她一个人也没看见!

夕阳懒懒地洒在她的身上,她觉得脑海一阵晕眩,茫然地站在花园里,突然分不清这是不是只是她的一场梦!

人呢?大家都去哪里了?

一张张用人们或说或笑时的脸庞在她的脑海里飞闪而过,最后当颜沐枫的脸庞出现时,顿然停住!

她的心刹那间慌乱起来!

“枫,你在哪里?”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可是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颜沐枫,你不要闹了,快点出来!”她的声音听起来开始有些生气了,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有多慌乱多害怕!

她感觉自己的心空空的,她的整个世界已经从她的心底和手心里悄然溜走了……

再也抓不住了。

那压抑到极点的痛楚与恐慌在身体的某个位置轰然炸开,宛如那夜幕中的烟火,一朵一朵,极致的绚烂之后就归于沉寂。

顷刻间,她像是发疯了一般,在整座庄园里不停地寻找着呼喊着:“颜沐枫!你就这么抛下我一个人偷偷走掉了吗?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她把整座庄园里里外外都寻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从花园里经过的时候,不小心被一盆花绊了一下,于是她整个人就那样摔了下去。

手臂与膝盖上传来的痛楚,抵不过她心中的万分之一,她无力地趴在地上,任凭眼泪无声地从眼眶中疯狂涌出,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肆意流淌。

这时,一个人影慢慢向她走来,那淡淡的影子将她的身体笼罩住,接着一双皮鞋印入她的眼帘。

“纪小姐……”颜管家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

纪欣语顺着他的双脚缓缓抬起头来,看见了颜管家那一张面带忧愁的脸庞,他爬满细纹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她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双眼紧紧地盯着颜管家,好像他是最后的一丝希望,她开口哽咽着问:“他去哪里了?”

颜管家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他去了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所以你别找了,他不希望你找到他。”

纪欣语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悲痛欲绝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陪着他?”

“他不想让你看到他越来越恐怖的样子,更不想让你……”颜管家顿了顿,艰涩地接着说,“见到他死亡的样子。”

纪欣语的脸色瞬间苍白如雪,她悲痛的神情也渐渐变得空洞绝望,她慢慢松开颜管家的手臂,然后像一个迷了路走到绝境的小孩一般,茫然地站在那里。

颜管家担忧地看着她,心疼而又惭愧地说道:“或许当初我不应该去找你……”

“他在这里!”纪欣语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虚浮的笑容,她向四周望了望,淡淡的声音中却充满了笃定,“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某个地方看着我。”

颜管家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紧接着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眸中带着一丝沉沉的哀伤,说道:“这次少爷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再见你,纪小姐你要明白,他也很痛苦……他是真的爱你,你就听我一句劝,回国去吧,回去有你最好的朋友等在那里,这也是少爷所希望的。”

纪欣语闭上双眼垂下头去,抿紧嘴唇,怔怔地站在夕阳中。

沉默了半晌,她终于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如同琥珀般透明,只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淡漠得几乎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她望了望庄园的四周,然后淡淡地说:“既然他不希望再见我,我就依他的意思吧。”

尾声 我会陪着他,直到世界末日降临

一年后。

碧蓝如洗的天空,明媚的阳光像一张薄薄的金纱倾洒而下。

长发随风飘舞的少女,身穿一件宽松的男士衬衫,静静地站在海边。

一波波的海浪向她的脚边翻滚而来,咸咸的海风将她的黑发和白裙吹得纷乱飞舞。

她闭着眼睛,出神地聆听听着一阵一阵的海浪声,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好似在听人讲话般。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微扬:枫,你离开了那么久,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我一直在等你,这件衬衣,幸好当初没有还给你,每次穿着它,就感觉好像被你拥在怀中一样……

隔着几步远的林苏慢慢走到她的身边,仔细地注视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

正在聆听海浪声的纪欣语回头,冲她微微一笑说:“看着这么美的天空,听着这么自然动听的海浪声,你居然还会叹气,太煞风景了吧!”

然而她的笑容却没有减少林苏脸上的忧愁。

林苏盯着她说:“这个世界上多的是美丽的风景,你何必留恋这小一片地方呢?”

纪欣语不由得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话语里充满了感慨:“是啊,世界上的美景有很多……但只有这一片属于我,我也只属于这里。”

林苏皱着眉头看着她,无奈而又焦灼地说:“你何必这样固执呢?你这样害的只是你自己而已!已经过去一年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纪欣语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林苏却紧接着说:“南宫去意大利学习做甜点了,我也打算去,你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我去干吗?如果我不在,你可以有更多机会打动南宫啊!”纪欣语看着她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我的幸福就在这个地方,我哪里也不去。”

想起这一年来她几乎每天都会风雨无阻地来到这里,林苏极为心疼而不忍:“欣语,你不要这样,你总要重新开始寻找另一份幸福……”

纪欣语冲她微微一笑,眸底浮出一抹淡淡的光华。

她轻声说:“林苏,我很幸福啊,我感觉得到,他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林苏心中一紧,皱着眉头急声道:“报纸上和电视新闻上都说他已经死了,你醒醒吧!不要在这里等下去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纪欣语怔了怔,低下头去沉吟了片刻。

然后,她再次抬起头望着前方无边无际的大海,如琥珀般透明的眸子里漾起一层温柔的涟漪,薄唇轻启:“即使他真的死了,我也还是会爱着他,即使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是我一直能感觉得到他的存在,因为他一直活在我的心中,我会陪着他,直到世界末日降临……”

她对他的爱——

就如同眼前这片苍茫的大海,不枯不老,即使生死相隔,也永不腐朽。

番外 无法坦言的爱恋

我是颜氏财团唯一的继承人,我叫颜沐枫。有很多的人都羡慕我,年纪轻轻就拥有亿万家产,豪宅,名车,还有生意如日中天的家族企业……

可是,唯独缺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爱。

每个孩子都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而我和妈妈在一起相依为命的那十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的父亲。虽然我从小在一个单亲家庭里长大,但那时候的我很快乐,因为我的母亲很爱我。只是好景不长,随着母亲离世,十岁那年,我被辗转送至孤儿院。

初进孤儿院里,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深深的孤独和无助,几乎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欲望。和我同屋的男孩楠森,细心地发现了我的异常,他处处留意我的举动,不时地开导我,还告诉我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享誉全球的钢琴演奏家。我很佩服他的勇气,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还能拥有这么美的梦。

我在他的影响下,也慢慢爱上了音乐,当我已经开始习惯孤儿院的生活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再次将我的生活彻底颠覆了……

那个中年男人一派成功人士的姿态,却已开始出现未老先衰的症状,他对我说,我是他的儿子,要带我回家,给我最富足的生活。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同意,凭什么他说我是他的儿子,我就得认他这个父亲呢?但是他不死心,一遍一遍来找我,声泪俱下地对我说不想辛苦打下的江山后继无人。原来他并不是因为爱我,所以才要接我回家,他只是为了有人继承他的财富而已。

于是,我对他提出了两个条件,去我母亲坟墓前忏悔,送楠森去世界顶级的音乐学府深造,然后我就回了那个家。

然而我一点都不快乐,特别是每每看到父亲时,我便会想到我的妈妈,她是一个如此美丽而有才华的女人,如果没有遇到父亲,她的人生应该过得很精彩,而不是这样薄命……

所以我发誓,这辈子绝不轻易付出爱,而一旦爱上了某个人,就一生一世都不会辜负她。

后来,我遇见她了,那个精灵般美丽的女孩儿,纪欣语。我沉寂如死水的心,第一次产生了悸动。

然而,我不敢去爱,不敢告诉她我的情意,因为我深知自己无法给她幸福。在十六岁那年,一次我在篮球场上摔倒,膝盖肿成馒头一样的时候,我发现一种可怕的疾病缠上了我——骨癌。这是不治之症,就算我有再多的钱又怎样,我逃脱不了上帝安排好的命运。

我教她弹的那首吉他曲子,是我在她离开法国后的某个晚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时候,怀着对她的深切思念一鼓作气写成的,我给它取了一个绝望的名字——末日的爱。

当我在她旁边望着她一遍遍练习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就和那首曲子一样,如同面对着一种末日来临前的幸福,那样的欣喜,又那样的绝望。这是唯一一首我自己原创的曲子,也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曲子,就像一条神秘的纽带一样,从此,只要她弹起这首曲子,就等于在聆听着我的心声。

那天,我在广播室里对她所做的告白,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克制已久的念头。我一直碍于自己的病情,不敢给她承诺,因为深知如果一旦表白,终有一天,只会对她造成深深的伤害,所以就努力压抑和隐藏着心中的感情。正好有那么一个机会,我当然不愿错过,就当是一场美梦也好,用着做戏的幌子,说出内心最真实的爱。

当我从播音室离开的时候,那种无法言说的痛楚再一次侵袭而来,虽然我不确定她是否会跟出来,但我还是谨慎地躲进了男生洗手间,双手紧紧地抓着冰冷的洗面台,咬着牙等待那阵身体上的剧痛过去。

可心里的痛,却是避无可避,也永不会消失的。

正如我心中无法坦言的爱恋,无论是我在乐器行用小提琴拉着它,还是在广播室用心唱出来的时候,每一个音符,和那些字字句句,都真切地代表了我对她的感情。因为知道自己终究会离开,所以无法无所顾忌地袒露自己的爱,就连最后的告别,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我宁愿选择独自死去,也不愿让她眼睁睁地直面我的死亡。

我很清楚,这次生离,其实亦是死别。

我站在别墅最顶端的瞭望窗口,目送她依依不舍地远去。

再见,欣语,我唯一爱过的女孩。

没过多久,我的病情再一次发作,那种痛,撕心裂肺。

我不想再徒劳地挣扎,化疗对于我,已经失去了作用和意义,连医生都表示无能为力……

伴随这种痛到麻木的感觉,我的脑海里只剩下最后一幅画面——灿烂的阳光,女孩明媚的笑脸,她的眼睛大而澄澈,红润的双唇微微张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她的笑容是那么纯真美好,可惜我再也无法守护。

“我爱你。”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这句话,她的脸随之幻化成无数闪着光芒的碎屑,散了。

最后一缕阳光从我的眼睛里抽离,我的世界陷入了彻底的昏暗……

咚——

就像乐谱上的休止符,疲惫的心,不再跳动。

血液开始凝固,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将我缓缓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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