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椒房殿中,再无脂粉香,再无长袖舞。
我抱膝坐在阿娇曾睡过的床边,想起侍女那日声泪俱下的言语。她与阿娇主仆十年,知冷知热。她告诉我,幼年时,姑姑就因阿娇身非男子,自己又在无所出十分厌弃阿娇。自小非打即骂。知道她的美丽在七岁时初见端倪,姑姑方才起了心思,利用女儿的幸福,换取一世荣华。阿娇一直以为我与她母亲一样,只是利用她,登上皇位。很多个夜里,她伏在侍婢怀中哭泣。那一盒点心,原是她做来贺我寿辰,却被我误会,言语中伤,不肯解释。发烧昏迷那晚,是因前夜熬了许久的参汤,看见子夫亲自喂我喝汤。她信了姑姑的话,是我薄幸,当年亲许的诺言,不过是权宜之计。
阿娇是那样沉静淡然的女子。自幼被母亲嫌弃,命运由人摆布。少年时养成乖戾的脾性,用一副冷漠的表情掩饰内心的炽热。从不知何争取,也不屑哭喊委屈。只会在我偶尔去椒房殿时点燃暖炉,时时备着我最爱的茶。怀有我的骨肉,不肯宣太医,想要给我惊喜。失去孩子,心绪终于溃败。她越发待我冷清无言。被冤入冷宫,不肯解释一句,不肯向我低头。如孩童般执拗倔强,她以为我宠爱的十年会是一生一世。直到她心如冷灰,长门冷清,寂寞成冢。至死她只字未提,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