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
山谷中的微风,似乎也带着金帛之声。
“现在起,不可高声说话,不要踢落山石。这里的罡气十分霸道。或许不仅仅只有灵气才会将它触发。咱们小心为妙。”
任贤一边留意倾听空中的动静,一边小步向前。
何光点点头。跟随他们,小步往山坡下走去。
走出十余里。天已大黑。
在一片石台前,空气中已有金属的铮铮之声。任贤站了下来。开口道:“我们只能走到这里,再往前就会引来罡气。”
大头范更是夸张,已经匍匐在地上。侧身取出几件物事,开口道:“何光,天蚕衣你先穿好。”
天蚕衣是用岭南妖兽天蚕所吐的细丝织成。虽不算难得,但确有颇强的防护能力,是散仙常用之物。
待何光套在身上。大头范小心地站起身,将一个袋子系在天蚕衣上。“在谷中遇到新奇之物,立刻装入袋中。”
边说边抽出百转丝的丝头,又紧紧地系在天蚕衣上。“遇到危险,使劲扯动丝线。我们便将你拖回。”
能不能将何光拖会,这个殊难预料。不过,他这种系法,天蚕衣以及装宝物的袋子,却肯定是不会丢失。
何光却不在意这些。
那晚本是十分纠结,神秘之处未必就是仙人遗迹。冒险是否值得?
每一个希望都全力以赴,才能博到机会!
“你们在此等候。我这就去了。”何光沉着地说道。说完取出夜明珠,毫不犹豫,迈步向雾气腾腾的谷内走去。
任贤与大头范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无语。片刻何光已不见踪影。只有百转丝缓缓地往外抽出。
虽然午间两人刚刚互相出卖,但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两人倒毫无隔阂。都在祝愿何光走入谷底,拾取到宝物。
远处的空中忽然传来嗡嗡破碎之音,随即,便是密密麻麻的破空之声。
任贤瞪大眼睛,“他触发了罡气!”
大头范也不敢相信,“还没走到深处,就这么死了?”
这时,百转丝猛地往外抽出一截,似是在配合他的猜测。
任贤无奈地摇摇头,“还是白忙和。”
正要与大头范一起,将天蚕衣与口袋拖回。百转丝却猛地发疯般往外抽出,
“他躲闪罡气,莫非坠崖了不成?”任贤猜测道。
“我的天蚕衣莫要取不回来。”大头范但心地说道。
过了片刻,更远处又是一阵破空声。百转丝再次疯狂地往外抽去。
大头范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这少年有些神秘莫测。这下我猜不出了。”任贤摇头道。
“咱们怎么办?”
“等!”
..
何光踏着细碎的山石,小心地往谷中走去。
这里已是寸草不生,似乎所有的生机都被摄取而去。甚至就连山石,都被榨取得变成碎末。
走了大约一里多地,景象才略有变化。地势开始起伏,不时有小溪流过。
刚淌过一道冰冷的溪水。
忽然谷中的雾气感应到了什么,立刻汇聚到一起,随即破碎成片片利刃。猛地向何光射来。
来不及考虑,何光纵身扑进一条半人多深的沟中。
罡气猛烈地射在他刚才站立之处,扬起的砂石,几乎将他掩埋。
这时,何光才有暇思索。难道昨晚的打坐,自己体内已有真气?
确实如此,虽然真气还未打通经脉,让他跨入修士行列。但,丹田之内微弱的真气,依然触发了这里的罡气。
抬头见雾气又在汇聚。何光忙划出遁术。
就在罡气就要形成的一瞬间,猛地周边闪出耀眼光华,他已在一里之外。
这里景象更加不同。在夜明珠的光亮下,已能看到绿荫荫的草地上,开满鲜花。
何光无心欣赏,立刻抬头观察空中的变化。
雾气又在汇聚!
虽然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但何光躲无可躲,只得再次划出遁术。
一里之外。
这次他是落在一片沼泽之中。
何光脚下一软,并越陷越深。忙趴下身体,用双手按住地面,这才摆脱危险。
不及细想,先抬头望天。万幸,空中已没有雾气。更没有金帛之声。
他这才长出一口气。缓缓从泥中抽出双脚。
这里应该就是白泽谷的腹地。只是这一片荒泽,怕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更不会是仙人遗迹了。
退回还是继续往前?
正在纠结。一个声音渺渺传来:“这是陷灵沼泽,你不要妄动。”
何光惊悚地抬起脑袋,循声望去。月光如洗,草低水荡,却那有人影。
“莫怕。我若害你,也不用等到现在。”随着话音,一盏硕大的荷叶缓缓飘来。“坐上它。”
何光这时已不再害怕。既然来了,那就坦然面对一切诡异之事。
荷叶异常平稳。载着何光,在沼泽上穿行。许久之后,眼前出现辽阔的水面。再行一刻,便来到湖中的小岛上。
在一处木屋前停稳。荷叶转瞬不见。正出神观看的何光,身体一坠,险些跌倒。
木屋传来一阵轻笑,似是觉得十分有趣。“进来吧。”
何光这是听出是女声,出于礼貌,整了整衣衫,这才迈步而进。
屋内十分简朴。一蒲团,一梳妆台。
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悠然盘坐在蒲团上。青丝如瀑,却是遮住了大半张脸。
“见过前辈!”何光彬彬有礼。
不知何处又飞出一个蒲团。“坐下吧。”
何光依言坐下。“前辈是白泽谷的主人?”
“白泽谷?!”女子沉吟一番,“难道是我的宿命。”看样子,她并不知这个地名。而且,她又与白泽两字大有关联。
少顷,女子放下此事。“算不得主人。只是被困于此。”
“你法力高深,怎么会困在这里?”何光有些不解。
女子摇摇头,“若神晶尚在,当然是困不住我。”随即解释道:“我乃是神兽。”
“神兽!”何光倒没有过于吃惊。曾见过的画眉,已经让他对稀奇之事有了抵抗之力。
“正是。我误入凡间,将伯阳君认作主人,便留在了这里。”马上又摇摇头,“或许不是误入,就是神界的一种安排。”
多年在此静思。许多难以明白之事,她也渐渐有了答案。
何光听到伯阳君这个名字,立刻忍不住说道:“我也正是被他拐来!”虽然神仙并未通报姓名,但洪尘大陆只有伯阳君一个飞升者。早已给他对上了号。
“不得对他无理!”这女子一直说话轻轻柔柔,此时却微微发怒。
“并非我无理。我把事情讲来,你给评评理。”何光于是把伯阳君如何将自己拐骗过来的经过,一一道来。
女子听到伯阳君的消息,竟激动得有些颤抖。再听到他被宇宙风暴所伤,又紧蹙双眉。
等何光讲完,先是微微合十,“但愿主人早日平安返回仙界!”
何光见此情景,立刻深深知道,这个状是告不赢了。
果然,女子放下双手,第一句就是:“这里可以修仙,他可曾骗你?”
“这倒没有。”何光如实回答。
女子第二句:“他顾念旧情才会受伤。你怎能为自己的得失,而去怀疑他。”
“我是个凡人,当然更在意自己的得失。”
女子严厉地盯着何光。何光的目光也不躲闪。伯阳君失言在先,难道连怀疑的权利都没有?
良久之后,女子扑哧一笑,“你也有你的道理。不过,我家主人也是无可奈何。”
“这个我信了。”何光点点头。理论上,神仙没必要欺骗自己。
“说实话,你一进谷,我就察觉。只是落在沼泽之时,嗅到熟悉的气息,这才救你。
何光点头道:“他倒说过,我与他资质一样。”
女子这时闭上双眼,又缅怀起它的主人。
何光却不甘寂寞。她既然与伯阳君大有渊源,或许会知道遗迹下落。“他本是要让我前去仙人遗迹。因为适合我资质的功法,只有哪里才有。”
“仙人遗迹?这个我倒不清楚。初识主人,他就已经金丹结成。”
何光一阵失落。自语道:“看来道路曲折,前途昏暗。”
女子也努力在回想。忽然说道,“我倒知道,在雪顶的一处谷中,主人有一个藏经洞。每次遇到得意弟子,都会去那里寻找功法。”
“一定就是哪了!”何光兴奋地说道。
“那里极其隐秘。而且,每十年才会开启一次。我若是神晶在身,倒是能带你去试试运气。”
“你说的神晶,又是何物?”何光终于有了希望。
女子一阵黯然,“它就是我们神兽与生俱来的丹田!”
何光一阵迷茫,接不下话来。
“我如今只能靠游走在经脉中的真力,维持修为境界。却不敢擅动。”口气悲戚,“飞回神界遥遥无期。甚至也不能化为原形。”
何光倒是很好奇,她的原形是什么模样。只是却问不出口。于是问了第二关心的问题:“怎么会失去?”
“百万大山中的妖兽,一千年就会有一次妖劫。虽然死伤惨重,但幸存下来的妖兽,都会修为大涨。我天生便有化劫之能,按照主人的交代,每次都会前去。”
见何光认真倾听,又接着说,“上一次前去,化劫之后,虽然妖兽们依然对我感恩戴德,但却有一个叫摩罗的妖兽,看出了我的动机。他虽未点破,却在我回程路上,拦截于我。言语不和,便斗了起来。最终,他伤重而逃,我也遗失了神晶。”
说到这里,双眼含泪。“最重要的是,我没有保住孕育了几千年的神卵。逃回路上,遗落在凌霄山中。”说到这里,眼泪扑簌而下,“我的孩子,算来这几年也该破壳而生了。”
何光完全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得陪着一脸悲愤。
其实神兽却是卵生。而且并不需要交配。
女子待情绪平复,抬头说道:“神晶难以找回,我的孩子也有他自己的命运。不说这些,我刚想起,主人曾提过自己的修炼之法。”
何光闻言,希望之火再次燃起。
“快讲与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