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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鸟的敌人(1)

Birds’ Enemies

在鸟类的生活中,危机四伏。鸟的敌人无处不在,其中不乏同类羽族杀手:猫头鹰把利爪探入啄木鸟的巢穴,猫鹊啄破其他鸟类的蛋,牛鹂把自己的蛋强行寄放到其他鸟类的巢穴。此外也有鼬鼠、松鼠那样凶狠的四足掠食者,还有黑蛇那样狡猾的爬行类捕猎者,更有肉眼看不见的为害雏鸟的害虫。但是,鸟类最大的敌人,莫过于人类鼬鼠——所谓的“收藏者”,这些家伙唯利是图,商业价值驱使他们对鸟类进行毁灭性掠夺,不仅致使许多鸟类的数量骤减,还使一些鸟类濒临绝种,从某些地区从此消失。

猫头鹰的出现令小鸟们惊恐万状

鸟儿总是把自己的敌人了解得一清二楚!看看鹪鹩、知更鸟和蓝鸫多么厌恶猫,它们追逐猫、叱责猫,却很少留意或根本不留意狗!就连燕子也要同猫搏斗一番,过于自信地依赖于飞翔的力量,有时飞扑到离自己的敌人太近之处,因此会遭到猫伸出的爪子突然一扑,成为猫的口中美餐。我所了解的唯一例子,就是我们的小鸟没有辨认出来的敌人——伯劳,显然小鸟们并不了解这色彩谦逊的鸟是杀手。至少我从未见过它们叱责或折磨过伯劳,或伯劳一出现就像它们通常责骂猛禽那样发出尖叫的警报,这很可能因为伯劳是稀客,在我们的歌手筑巢季节期间,在这个地区难以看到它的踪影。

但这些鸟儿几乎都能发现樫鸟的诡计。在5月和6月,当樫鸟偷偷穿过树林来猎取鸟蛋时,这个家伙很快就暴露了行踪,于是便遭到全面凌辱。有趣的场景就是看见知更鸟从支撑着自己巢穴的树上把樫鸟推挤出去,它们一边朝樫鸟冲击,一边以最大声音鸣叫:“窃贼!窃贼!”樫鸟一边逃窜,一边发出近乎可怜的声音来进行还击。

然而樫鸟也有敌人,也需要看守自己的蛋。要了解樫鸟是否抢劫樫鸟、乌鸦是否掠夺乌鸦,会让人颇感兴趣。难道在羽毛部族的窃贼中间也有尊重?我怀疑,樫鸟经常遭到那些非劫巢的鸟儿惩罚。有一个季节,在一座林木繁茂的山岭边,我发现了一棵小雪松上有一个樫鸟巢,里面有5枚蛋,可是全都被刺穿了,显然是某只鸟儿用锋利的嘴喙刺透了这些蛋的外壳,其唯一的意图无非是将它们摧毁,因为这些蛋根本就没有被搬走,这看起来像是一桩报复的案子:仿佛是某只鸫鸟或者其他莺类鸟儿的巢曾经惨遭樫鸟的毒手,于是瞄准机会向敌人报复。一命抵一命,一蛋还一蛋。樫鸟在附近徘徊,非常拘谨,沉默无声,也很可能准备要要讨伐劫巢者。

令鸟儿恐惧的巨大妖怪就是猫头鹰。夜里,猫头鹰把它们从栖息处攫走,吞食它们巢穴中的蛋和雏鸟。对于它们来说,猫头鹰才是名符其实的怪物,猫头鹰的出现令它们惊恐万状,不断发出警报。

有一个季节,为了保护我初生的樱桃免遭鸟儿的啄食,我把一只填塞而成的大猫头鹰标本放在树枝中间,我的土地周围马上就开始响起了一阵吵闹声,那种不快场景简直令人难以想象!黄鹂和知更鸟提高嗓门大声尖叫,表达出了它们的惊恐。这个消息立即传遍四面八方,显然镇子里的每只鸟儿都飞过来观看樱桃树上的那只“猫头鹰”,而且每一只鸟儿都啄走了一颗樱桃,令我损失的果实更为惨重,如果我把猫头鹰放在屋里,损失会小得多。鸟儿们伸长了脖子、带着恐怖的表情歇落在枝条上,尖叫之余,会攫走一颗樱桃,这种行为对于它们的那种暴怒的情感仿佛是某种安慰。

在隐蔽处或者围起来的地方筑巢的鸟类的雏鸟,像啄木鸟、莺鹪鹩、金翅啄木鸟、黄鹂的雏鸟发出的嘁嘁喳喳和啁啾声,与大多数在开阔地和暴露之处筑巢的鸟类的雏鸟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棕顶雀鹀之外的雀鹀——莺、鶲、鸫鸟的雏鸟,从不允许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要一听到父母的警告声,便特别安静地紧紧依偎着栖息在巢穴里面。同时,烟囱燕、啄木鸟和黄鹂的雏鸟却非常喧闹,它们躲在那深深的憩袋里,远远避开了猛禽的攻击,也许除了猫头鹰,其他猛禽只能望猎物而兴叹。我惊奇于猫头鹰把利爪伸进啄木鸟的巢和黄鹂那衣兜似的巢中,把这些鸟儿抓攫出来。在我听说过的一个例子中,长耳鸮把爪子伸进树木的空洞中,紧紧抓住一只红头啄木鸟(red-headed woodpecker)的头颅;却显然无法把猎物拉出来,于是就把自己那圆圆的头颅探进洞里,可是不知道怎么卡在那里了,它就这样送了性命,利爪上还紧紧抓着猎物。

山雀巢覆灭,鼬鼠、松鼠或老鼠难脱干系

鸟类的生活始终危机四伏,被鲜为人知的危险和灾祸包围着。有一天,当我外出散步,我偶然遇见了一只金翅雀,这只鸟儿十分不幸,它的一只翅尖牢牢粘在自己的尾部羽毛上,被好像是某种毛虫吐出来的丝一样的东西给粘住了。尽管它没有受伤,却完全动弹不得,更无法振翅高飞。当我小心翼翼给它解开束缚时,它气喘吁吁,那小小的躯体在我的手里还是温热的,然后它发出一声幸福的鸣叫迅速飞走了。仅仅是在一个季节,我对鸟类生活的意外事故和悲剧的全部记录,便会显示出很多令人好奇的插曲。有一年秋天,我的一个朋友打开箱式火炉,试图在里面生火,就在那时,他在那黑色的火炉内部发现了两个被烤干的形体——两只蓝鸫的尸体。这两只鸟儿很可能是为了躲避一场春天里寒冷的暴雨,沿着烟囱管道飞到火炉里面,却再也无法从那里面飞出去了。有一个鸟类生活的小插曲,特别令人感动,发生在一只关在笼中的雌金丝雀身上,尽管它似乎没有交配,但还是产下了一些蛋,这只幸福的鸟儿就这样被自己的情感所俘获,它把食物提供给自己的蛋,啁啾又鸣啭,好像试图去鼓励自己的蛋去进食!这个插曲几乎没有悲剧性,也没有喜剧性。

有些鸟儿接近我们的房舍和外围建筑筑巢,有些鸟儿甚至在我们的室内和房舍上面筑巢,这样便可以让自己免遭敌手,然而,它们也因此让自己暴露在一种最致命的瘟疫的攻击之下。

我提到过害虫常常麇集在鸟巢内,雏鸟还没等到羽毛丰满之前,便被那些害虫夺去了性命。自然状态下,这很可能从不会发生,至少我从未看见过或听说过这种不幸的灾难降临在树上或岩石下面的鸟巢里,这是降临在靠人类太近的鸟儿身上的文明的诅咒。害虫,或者是害虫的细菌,都有可能通过雌鸟的羽毛,或者通过鸟儿在谷仓和鸡舍周围衔起的稻草和毛发,传染到了自己的巢穴中。你的门廊上或者凉亭里的知更鸟巢,因为挤满了一群群微小的害虫,偶尔也会变得十分讨厌,也令人无法忍受。亲鸟尽可能长久地阻挡这命运的潮流,可是它们却常常被迫让自己的儿女听天由命。

有一个季节,一只东菲比霸鹟在屋檐下的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筑了巢,开始似乎一切都很顺利,但到了雏鸟几乎长到羽毛丰满的时候,这个巢穴突然变得有点像炼狱了:雏鸟固守在那灼热的床上,直到再也不能坚持下去,就向前一跃,落到地面上一命呜呼了。

耽搁了一周或更长时间之后,我可以想象,亲鸟在这段时间里力图用它们所了解的每一种手段来把自己的身子弄干净。在离第一个巢穴仅几米远的地方,这对鸟儿重新构筑了一个巢,开始饲养第二窝雏鸟,可是新巢的命运却跟第一个巢如出一辙,逐渐变成了与前一个巢穴一模一样的痛苦折磨之床,3只雏鸟,差不多可以展翅飞出去了,结果却出师未捷身先死,全都在巢中一一送了性命。亲鸟仿佛是遭到诅咒,最终它们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我们本土的白足鼠当中,我想象更小型的鸟类有一个敌人,尽管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但是,有一个季节,我正观察着一只山雀的巢,但这个巢却很快在只有老鼠才能到达的位置上支离破碎了。这只山雀选择了在离房舍只有几米远的苹果树粗枝空洞中筑巢,这个洞很深,离地面有3米多高,入口也很小,当太阳照耀在最佳位置上时,也几乎没有足够的光芒能让人辨清有6只蛋深藏在那阴暗的洞底。当有人朝里面窥视,试图让自己的头避开光线时,这鸟儿便会发出一种奇怪的惊吓声来吓唬他。这只山雀不会像大多数鸟儿那样逃离巢穴,而是试图真正发怒,目的在于把入侵者吓走。我经过重复实验,在那种小小的爆炸声从黑暗的内部传上来时,我几乎都不得不猛然缩回自己的头。一天夜里,当这只山雀的孵化工作大约完成了一半,它的巢穴便遭到了掠夺,它的入口处留下了轻微的毛发或毛皮痕迹,这让我推断劫夺者是某种小动物。一只鼬鼠可能应该对这件事负责,因为鼬鼠有时会爬树,可是,我更怀疑可能有一只松鼠或一只老鼠经过了这个鸟巢的入口,顺手牵羊,进行了洗劫。

黑蛇的闪耀体形和头颅急速运动,试图抓住鸟儿

很可能只有极少数人怀疑过猫鹊是吮蛋者。我尚不了解有人指责它干过这等事情,但是它的一些怪诞和令人讨厌的行径,也让它难脱干系。有一天,当我当场发现它彻底搜查一个蛋巢所干的勾当时,它的罪行便昭然若揭了。

一对最小的鹟——山鹬的小型版本,发出“切贝克、切贝克”的叫声,一个季节里,它们在我每天都要花上几个小时来观察它们的地方筑巢。那巢穴是一种非常舒适而紧密的构造,安置在离地面大约有3.7米的一棵小枫树的分叉上。这个季节之前,一只红松鼠在同一棵树上蹂躏了一只棕林鸫的巢,它很可能会对这一对小鹟施以同样的诡计,这让我感到非常不安,因此每当我拿着书本坐在附近的凉亭中,我就把上膛的枪放在伸手可及之处。这对小鹟生下了一枚蛋,第二天早晨,我对巢穴履行日常检查,发现里面只有一块空蛋壳碎片了。我拿走了碎片,从精神上诅咒红松鼠这个恶棍。由于遭遇了这场不幸,这对小鹟受到了极大惊扰,幸好它们并没有像我所害怕的那样遗弃这个巢穴,而是在多次检查了巢穴之后,又一起协商了很久,它们最后得出了结论:重新尝试,从头再来。于是,它们又产下了两枚蛋。有一天,当我听见这对鸟儿发出尖叫时,便抬头仰望,猛然发现一只猫鹊正栖息在小鹟的巢穴边沿,那个家伙正匆忙吞咽着那两枚蛋。我手疾眼快,抬枪便射,随着枪响,那猫鹊一头栽了下来,但我很快就为自己鲁莽开枪射杀它而后悔了,因为这样的干涉通常是不明智的,结果我发现,那只猫鹊本身在我的窗口附近也筑有自己的巢,里面还有5枚蛋。

然后,这一对小鹟干了我以前从未看见鸟儿干过的事情:它们把巢穴扯成碎片,在不远处的一棵桃树上重新筑巢,在那里成功养育了一窝雏鸟。但是,巢穴在那里暴露在正午直射的太阳光线下,为了在酷热时遮护自己的雏鸟,雌鸟会展开翅膀站在雏鸟上面,我们已经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其他鸟儿也会这样做。

猫鹊究竟在哪种程度上是劫巢者,我还没有证据来证明这一点,但是它那猫一般的咪咪叫声,还有它那种玩弄自己柔韧尾巴的行为,都暗示出它具有某种不完全像鸟的特征。

巢穴最黑暗的悲剧,很可能上演在一条蛇掠夺巢穴的时候。迄今为止,据我观察,所有鸟儿和其他动物都对蛇表现出一种特殊行为。对于蛇,这些动物似乎抱有人类也曾体验到的某种非常讨厌的情感。比如狗在遭遇蛇时发出的吠叫,往往不同于在任何其他场合发出的叫声:这是一种由警告、探究和厌恶混合而成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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