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近时,两只大一些的雏鹰流露出害怕的样子,其中的一只干脆向后伏倒,抬起它那虚弱无力的双腿来,张开嘴喙怒视着我们。两只小一些的雏鹰根本没注意我们。我们停留期间,两只亲鸟都没有出现。
8天或10天之后,我再次造访了这个巢穴,雏鹰们长大了许多,但只是身体比以前明显大了许多,但同样还留有那种极端老年的表情,鹰一般的老年人的表情,鼻子和下巴合在一起,大大的眼睛凹陷下去。它们现在用野性的、野蛮的目光怒视着我们,险恶地张开嘴喙。
接下来的一周,当我的朋友造访那个巢穴,那些大一些的雏鹰就开始野蛮地攻击他了。可是这个鹰巢中的一只雏鹰,很可能是最后孵化出壳的那只,却几乎没有怎样成长。它似乎是正在忍饥挨饿。也许,那雌鹰(因为雄鹰似乎一去不返,已经消失了)发现自己这个家庭过于庞大,自己难以单独承担起抚养的职责,于是就故意让自己的一个儿女死去,以减轻负担;或者是在这弱小的雏鹰尚未能分到一杯羹,它的哥哥姐姐们——那些更大、更强壮的雏鹰便把食物吃得精光。
于是我的农夫朋友带走了那只虚弱的雏鹰,同一天,我的小儿子就得到了它,把它包裹在一块破毛纺布里面带回了家。很显然,这是一只饿得快要死了的雏鹰,它有气无力地鸣叫,可是却抬不起头来。
那只快要饿死的雏鹰复苏过来
起初,我们给它灌了一些牛奶,让它很快就复苏了过来,因此它可以吞食一丁点肉了。一两天之后,我们就让它放开胃口大嚼起食物来,它的成长渐渐引人注目。它的嗓音具有它的父母发出的那种尖锐啸声的特征,只有在这雏鹰熟睡的时候,它才会寂静下来。我们在书房的一端给它做了一个围栏,约有4平方米,用一叠厚厚的报纸铺垫在下面。这只雏鹰生活在一小块褐色毛毯上面,日复一日强壮起来。一只样子十分丑陋的宠物,经受了我们通常应用到这种事情上面的所有惯例的考验,它坐在那里,依靠肘部支撑着身子,那无助的脚在面前展开,那尚未长出羽毛的巨大翅膀触及地面,尖叫着要求我们喂给它更多食物。我们一度每天都用笔尖为细小管状的自来水笔作成的漏斗给它喂水,可是它显然不需要也不喜欢水,它需要的是鲜肉,许多鲜肉。我们很快就发现,比起从肉店买来的肉来,它更喜欢诸如耗子、松鼠和其他小鸟之类的猎物。
为了给雏鹰提供这样的食物,我的小儿子就积极投身于一场活跃的捕猎战役,在附近捕捉所有的害虫和小猎物,供雏鹰饱餐。他设下陷阱,外出狩猎,还号召小伙伴加入自己的行列来帮助他,为了喂养这只雏鹰,他甚至剥夺了猫的口粮。如此一来,他就远远疏离于一个男孩子应该去做的事情了。“J在哪里?”“去给他的鹰抓松鼠去了。”等到他成功捕猎归来时,通常已经耗费了大半天时间。很快,我们房子就没了耗子,附近也没了花栗鼠和松鼠。为了满足那日渐长大的雏鹰的胃口,他不得不扩大捕猎范围,越走越远,到周围的农场上和树林里去给雏鹰寻找食物。到那只雏鹰即将飞翔的时候,它已经吃掉了21只花栗鼠、14只松鼠、16只耗子、12只家麻雀,此外还有大量从肉店买来的肉。
它的羽衣很快就开始长了出来——一簇簇密密麻麻的绒毛。它的大翅膀上的羽茎也快速茁发而出,呈现出一种多么粗糙而离奇的外貌!但它的那种极度年老的外观却渐渐隐退。它多么热爱阳光!我们会把它放在外面的草丛上,让它沐浴在早晨充足的强烈阳光下,而它则会展开双翅,在阳光下尽情享受那融融的温暖。在6月和7月我们这里最初热起来的那段时间里,那巢穴里的雏鹰肯定暴露于正午十足的阳光之下,那时,温度计常常上升到34℃或35℃,阳光似乎是它天生所需要的自然要素。可它同样也喜欢雨,当我们把它放到外面的骤雨中时,它会端坐着,享受着从天而降的雨点,仿佛每颗雨滴都让它感到舒服。
它双腿的发育几乎同它双翅发育一样缓慢,因此无法依靠双腿支撑着自己站立起来。大约在10天前,它才开始为飞翔而作准备,利爪跛行而虚弱,看见我们拿着食物,就会朝我们蹒跚而来,样子就像那种残废得最糟糕的跛子。它让翅膀下垂并且移动,却无法用腿行走,于是便把脚到肘折叠着而行,而脚却合拢,毫无用处。就像学习站立的婴儿,需要多次尝试之后才能成功。它会尝试着依靠双腿站起来,却又会掉下去。
一天,我在避暑别墅中第一次看见它身体下面的双脚完全展开了,呈直角站了起来。它看着自己的四周,仿佛突然有了一种新面貌。
如今它的羽衣生长得相当迅速。一只用斧子剁碎的红松鼠是定量喂给它的食物,在撕扯食物的时候,它开始用脚按住猎物。这时,书房到处都是它脱下的绒毛,同时它那暗褐色的羽衣开始变得漂亮起来,翅膀还稍稍有些低垂,可是它渐渐能够控制自己的双翅,并恰当地收叠它们。
它不断磨砺翅膀,时刻准备重返蓝天
现在是7月20日,这雏鹰大约已有5周大了。再过一两天,它就要在地面上四处行走或跳跃了。它在一棵挪威云杉边缘下面选择了一个位置,会好几个小时坐在那里打盹,或者眺望四周的风景。当我们带来猎物,就会微微抬起翅膀,发出一声尖叫,前来迎接我们。如果扔给一只耗子或麻雀,它就会用一只脚抓住那猎物,跳回到它的藏身处,朝猎物俯身,展开羽衣,左顾右盼,还不停地发出最欢跃和最满意的咯咯声。
大约在这个时候,正如印地安男孩可能开始学习如何使用弓箭一样,它开始练习使用自己的利爪进行攻击。会攻击草丛中的一片枯叶,或一只坠落的苹果,或某个想象的物体。它正在学会使用自己的武器,还有它的翅膀,似乎感到自己的翅膀正从肩头上长出来,会径直地抬起并展开翅膀,而翅膀似乎会激动得颤抖。一天中的每一个时辰,它都会这样做,开始把压力集中在翅膀上。然后会嬉戏着攻击一片树叶或一小块木头,保持自己的翅膀抬起。
下一步就是跃入空中拍击翅膀了。现在它似乎完全在思考自己的翅膀,而翅膀也渴望着展开、拍动、飞翔。
一两天以后,它就会跳跃和飞翔一两米了。渐渐可以轻而易举地飞到土堆下面三四米之远的一堆灌木丛中。在这里,它会以鹰的真正样子而栖息,让这附近所有的知更鸟和猫鹊(catbird)都慌张而愤慨。会把它的目光射向四面八方,转动头颅,仰望天空。
现在,它成了一只可爱的动物,羽毛丰满,温驯得如同小猫。可是,它在一个方面同小猫有些不同:它不能忍受你抚摸或甚至触及它的羽衣。对你的手有一种恐惧感,仿佛你的手会毫不留情地弄脏它。可是它会栖息在你的手上,允许你托着它到处行走。如果一只狗或猫出现了,就立即做好发起挑战的准备。有一天,它冲向一只小狗,用双脚野蛮地攻击那只小狗。它害怕陌生人,也害怕任何与众不同的物体。
7月的最后一周,它开始相当自由地飞翔了,因此我们需要修剪它的一只翅膀了。由于仅仅修剪了它的初级飞羽末端,它便把宽大的长尾巴倾向那一边,很快就克服了这个飞行困难,相当熟练自如地飞翔。它的飞行旅程越来越远,飞进了周围的田野和葡萄园,而且还常常不回来。在这样的时候,我们就会出去找到它,把它带回来。
一个下午稍晚的时候,天下着雨,它展翅飞进了葡萄园,迟迟不归。一小时后,我出去找它,却再也没能找到,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它的身影了。我们希望它在外面找不到食物,忍饥挨饿,那样就可能很快被迫飞回来,可是从那一天到现在,我们再也没有它的线索,它消失得无踪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