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世纪的北方草原,契丹和党项先后崛起。辽国共有13名萧氏皇后,最有名的就是辽景宗的皇后萧燕燕,也就是评书《杨家将》中的萧太后。她带领的契丹军队南下攻宋势如破竹,却遭遇了来自大宋的一支铁旅——杨家将的阻拦,而杨家将的灵魂人物佘太君,是一位掩藏在党项羌历史中的女性。
800多年前的北方草原,一个个游牧民族一方面保持着野性扩张和纷争,一方面悄然接受着汉文化影响。这些游牧民族政权和宋朝之间伴随着战争、求和、经贸,契丹人建立的辽政权就是其中一例。
4世纪,今内蒙古自治区东部赤峰市的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分别被称呼为“潢河”和“土河”,契丹人就生活在这两河流域之间。872年,一个小孩出生在契丹人的迭剌部中,这位《辽史》中记载“身长九尺,丰上锐下,目光射人,关弓三百斤”的契丹人,就是建立辽国的辽太祖耶律阿保机。
为了扩充疆域,耶律阿保机四处用兵,后方事务完全落在了他的妻子述律平身上。后来,述律平还跟随阿保机一起出征,为奠定辽国基业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耶律阿保机死后,述律平开启了辽国历史上太后活跃在政治舞台前沿的先例。953年,75岁的述律平太后在阿保机的陵墓前寂然死去。这一年,一个叫萧燕燕的女子出生在辽国,就是后来辽国历史上真正掌握最大权力的萧太后。
契丹人有一种氏族外通婚的习俗。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建辽之后,认为后族对自己的建国帮助很大,便将后族一律改称萧氏。阿保机的皇后述律平本人虽未改姓,但她的两个弟弟却都改姓萧。萧氏与耶律氏世代通婚的习俗一直沿袭下来:萧氏的女子都嫁给耶律氏,耶律氏的女子都嫁给萧氏。萧氏就此成为辽国仅次于耶律氏的权贵势力。
辽景宗耶律贤即位时,黄河以北的土地成为辽和宋两大政治势力争夺的焦点,双方进行了40多年的战争。969年,辽穆宗被刺,时任辽国北府丞相的萧思温等大臣极力拥立穆宗的次子耶律德贤即位,这就是辽国的第五任皇帝辽景宗。辽景宗即位后,为了报答拥立之功,提出选萧思温16岁的女儿萧燕燕为贵妃。218年的辽国历史中,共有13名萧氏皇后,最有名的就是辽景宗的皇后萧燕燕,也就是20世纪80年代风靡全国的评书《杨家将》中的萧太后。
萧思温是个十分汉化的契丹贵族,在他的影响和家庭熏陶下,萧燕燕年少时不仅精通诗文琴艺,而且也擅长射箭、打猎等。萧思温曾经将萧燕燕许配给阿保机时期著名的汉臣韩知古的孙子韩德让。韩德让年少时文化修养深厚,文韬武略均名冠一时。一纸年少时期的婚约,不仅为萧燕燕身为太后的生命历程添加了一段凄婉的歌谣,也为铁质的辽国历史添加了一分婉约。
辽景宗即位后3个月,萧燕燕就被立为皇后。982年,体弱多病的辽景宗病死,临终时颁诏说:“军国大事听皇后命。”这道遗诏将辽国军政大权交到了皇后萧燕燕手里。这时,面对国内政治不稳、外有北宋进攻的局面,萧燕燕对已经升任南院枢密使(辽国设立了南北两院,北院处理契丹等少数民族事务,南院处理汉族事务)的韩德让说:“我们小时就有婚约,因为我们无法改变的力量而拆散了。现在,皇上归天,幼帝当国,我需要你的帮助。从臣子的角度说,你的才华应该为国家贡献;从个人的角度说,我愿意和你相修旧好。”随即升任韩德让统管南北两院,这是辽国历史上一人身兼南北两院枢密使者,同时,韩德让又受拜为大丞相,总理朝政。这些举动很快引起了契丹贵族的不满,他们指责韩德让:“非我契丹族,怎能委以如此重任?”萧太后则这样解释:“选官贵在得人,当以贤能与否为尺度,怎能把种族界限当成不可逾越的障碍呢?”
此后,韩德让出入宫帐,与萧太后情同夫妻。游牧民族的成长背景和氛围,使他们之间愈燃愈旺的旧情并没有避讳任何人。在《辽史》卷十二《圣宗本纪》中记载:988年,太后让群臣庆贺自己与韩德让的“喜事”。他们出则同车,入则共帐,就连接见宋朝使臣的时候都不避忌。
萧太后执政期间,正是党项羌在黄土高原和鄂尔多斯高原、河套平原上崛起之际。辽国的强大使党项羌一面以遣使朝贡的形式臣服,一面在暗地里加速自身在经济和军事上壮大的力量。党项羌以夏州为中心不断向四面扩散着一个新兴军事集团的能量,其势力范围的东北部和契丹的府州(今陕北府谷一带)相连。10世纪20年代,辽国不断加大向这一地区征伐的力度,生活在府州的党项羌却不愿臣服契丹,其中一支姓折的党项羌部族选择臣属于内地的后唐政权,与契丹抗衡。931年,生活在今陕西省府谷、神木一带的党项府州防御使折从阮带领党项羌军队,一举攻占了契丹人占领的今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东部地区,并出兵进攻山西朔州。党项羌中的折氏家族成了契丹人南下进攻中原、西进夺取河套平原乃至河西走廊、西域的巨大障碍,成了横在契丹人面前的一把闪着凌厉光芒的尖刀。
1979年,在陕西府谷出土的《折克行神道碑》写道:“公子遵道,出河西折掘姓。五世祖从阮,唐末为府州刺史。”这无疑告诉我们,这里的党项折氏是唐代时从河西一带来的,到折从阮担任府州刺史时,已经是第五代了。也有学者称他们是鲜卑人最初从东北向西北流徙时留居当地的后代:《全唐文》卷九九三录存的《刺史折嗣祚碑》的主人折嗣祚就是折从阮的父亲,碑文说他们的亲系是“大魏之后,宇文之别绪”,这不难看出府谷折氏是代出北鲜卑的。出土的《折渭州墓志铭》中说其主人折可适先后和后魏一起崛起于云中地区,后来迁徙到河西地区。综合二者观点不难看出,鲜卑人从东北地区流徙到西北地区,在西北和羌人融合后,其中的鲜卑折掘部逐渐成为党项羌中的上层统领。
晚唐政权镇压黄巢起义时,党项羌因出兵助唐有功,被唐朝政府封赏赐地,夏州党项羌拥有了领地,并被允许进入府州等地。《折继闵神道碑》清晰地画出了折氏从唐武德年间后在府州的谱系图:唐朝末年进入麟、府之地,第二代折嗣祚担任过麟州刺史,第三代折从阮、第四代折德扆相继居住府谷。
党项折氏占据府州一带的好景没能持续多久。935年,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在契丹人的支持下,夺取了后唐政权,次年建立后晋。为了答谢契丹人的支持,石敬瑭割后唐政权管辖的今山西、河北北部幽云十六州给契丹。党项羌中的折氏所统领的府州虽然不在割地范围,但契丹人一直觊觎着这块他们长期攻打不下的地方。
契丹人将包括党项羌在内的所征服的各族,按照他们居住地的大小、人口的多少,分别设置属国和属部。契丹对征服的党项羌地区同样如此:大的党项羌生活地区则封为“党项国大王府”,小的地区则有“党项部”“山南党项部”等。契丹有战事了就向所征服的地区征兵,或下诏专门征兵,不顺从的就讨伐。
944年,辽国出台了一项政策,想把今陕西省北部、山西省黄河以西包括府州的民众迁徙到辽东地区。府州人听到这个消息大为惊恐,担任府州刺史的折从阮表示和契丹决裂,投靠后晋政权并带兵进攻契丹。从此,府州党项羌开始了和契丹敌对的状态。折从阮投归后唐政权并被封为府州刺史、府州防御使后,带领党项羌攻占了契丹人占领的今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地区,不久,又深入契丹境内连拔契丹18个寨。
党项折氏经营府州到第四代折德扆时,归附后周政权,被封为节度使。这个赏封引起了和府州相邻的夏州一带的党项拓跋氏的不满,统领夏州的拓跋彝殷认为夏州节度使自从唐朝末期以来就是节镇,世代相袭,而晚出的党项折氏却也受到了和他同样的政治待遇,便下令禁止府州使者经过夏州前往后周朝廷。两个党项地方军事力量的这种冲突,后周政权该如何处理呢?
周世宗认为:党项折氏尤其是折德扆多年来一直尽力抗拒北汉政权,怎么能够放弃他们呢!宁愿绝交夏州党项拓跋氏也要与府州党项折氏保持良好关系。周世宗便派遣使者前往夏州,责备夏州阻绝府州使者前往后周的做法,拓跋彝殷立即“惶恐谢罪”。
960年,北宋政权建立,府州党项折氏归附北宋。4年后,48岁的折德扆去世,他的儿子折御勋继续担任府州长官,一直到1128年,折可求以府州投降金朝为止,党项折氏一直经营着府州。
党项折氏历代在府州的军人门第,影响着一代代折家儿女的尚武传统,折德扆的女儿折赛花就是其中一例。当时的麟州土豪杨信自命为刺史,928年,他的儿子杨业出生于今陕西省北部的神木。杨业18岁时,便和折氏父子结为同盟,一起抵御契丹,并同折德扆的女儿折赛花结婚。后来的修史者因为“折”和汉族姓氏中的“佘”同音,便将折赛花称呼为“佘赛花”,这就是至今流传于中国民间以及各种戏剧中的杨门女将的主帅佘太君。佘太君出生军人家庭,经常耳闻战马嘶鸣,眼见疆场血战,婚后就以“善骑射”“尝佐业立战功”的面孔出现在历史中。
979年7月,宋太宗下令发动对辽国的第一次大规模战争,投降北宋的杨业携同佘太君及不少归降宋朝的党项军人参战,宋军以优势兵力围攻了辽国苦心经营的南京城(今北京)。辽景宗面对强势围攻,打算放弃救援。萧太后却力主抗击宋军,并动员强大兵力保卫南京城。战争的结局是宋太宗身中数箭,化装并乘毛驴车才得以逃身。萧太后在辽国不再是单纯能文治国家的女皇,也是能临敌迅速准确判断、部署兵力的女军事家。
在今山西省代县县城西北20公里的雁门山山腰处,有一个关口,这就是有着“九塞尊崇第一关”之称的雁门关,它和宁武关、偏关合称为“三关”。这里自古就有“得雁门而得天下,失雁门而失中原”之说,历史上,发生在雁门关一带的战争一共有1500多次。春秋时期的大将军李牧第一次将自己的名字镌刻在了雁门关的历史上;秦始皇派蒙恬领军30万抗击匈奴就是从这里出塞的;汉武帝时,李广、卫青、霍去病从这里率领军队大破匈奴;王昭君从这里出塞和亲。北宋时期,雁门关的战事达到了历史最高峰,交战双方就是契丹和宋朝,宋太宗委任当时已经号称“国无敌”的杨业驻守雁门关。折赛花和萧太后,一个党项女子和一个契丹女子被历史推到了交锋状态。
980年3月,整个塞外被凛冽的寒气所笼罩,萧太后在辽都发布军令:自己和辽景宗率10万契丹军队伐宋。她志在必得,直逼关下。佘太君则向杨业献策,严防死守。每天晚上,宋朝士兵将水泼在城墙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城,从外无法攻破;同时,佘太君带兵守卫雁门关,让杨业和几个儿子带领部队出城,从侧面包抄契丹军队。雁门关战役,以宋朝军队取胜而告终,不仅保卫了宋朝的边境安全,还扭转了战局。随后10年间,契丹军队再也没有攻入过雁门关,一个党项女子的军事才华凸显在了这场战役中。
986年,宋太宗出兵30万,分三路向辽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宋太宗亲自指挥,杨业担任西路军副帅,而杨业的军队中就有不少党项羌。萧太后带领年幼的新帝辽圣宗亲自到今北京城一带抵御宋朝的东路军、中路军。萧太后命令辽国大将耶律斜轸奉命抵御宋朝的西路军,并下令务必活捉杨业,且不能使之受伤。在朔州一带,耶律斜轸几乎全歼了杨业部队,辽国军士用箭射伤了杨业并将其生擒。耶律斜轸亲自劝说杨业投降,杨业拒不投降,绝食三天而亡。折赛花在长期抗击契丹人的战争中,几次挂帅出征,将自己融入了宋朝政权的将系图谱中,留下了自己在帼国英雄阵营中的席位。
而她的对手承天皇太后萧燕燕,完全享受着征战女皇的荣誉以及儿女孝顺、丈夫恩爱的天伦之乐。1009年11月,萧燕燕为儿子举行了契丹传统的“柴册礼”,将皇权交还给了耶律隆绪,决定从此结束她40余年的“摄政女皇”生涯,去南京(今北京)安享晚年。南行的途中,她染上了疾病,逝于行宫,终年5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