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王朝内部设置了专门的管理机构,逐渐发达的造纸业,促成了西夏文字更为快速地普及。西夏境内的造纸业达到顶峰时,那些不同质地的纸张上面,除了王朝正常的文书外,还落满了西夏文字书写的佛经。
源远流长的造纸工业历史上,宋代是一个重要的发展时期。汉唐造纸,主要以麻为主要原料,宋代不再以麻为主,开辟了造纸更为广阔的原料来源:竹和草。苏东坡在《东坡志林》中就谈道:“今人以竹为主,亦古所无有也。”用竹造纸是宋代人独创,我国适用于造纸的竹子有50多种,分布广、产量大。竹纸很快就取代了传统麻纸、藤纸。北宋时期,造纸上的创新还在于用麦秆、稻草造纸。原料来源上的扩大和技术上的创新,提高了造纸的商业价值,扩大了纸制品市场。宋代纸制品广泛用于书写、绘画和印刷,有力地促进了印刷业的发展。
俄国的西夏学研究者捷连提耶夫·卡坦斯基在他的《西夏书籍业》中提道:“西夏国所属地域早在其建国前就已造纸或从中国输入纸。西夏人只是接受和顺利地使用这项发明。”(《西夏书籍业》,第14页)由于境内缺少竹子,西夏的造纸技术中更多地运用麦秆、草、亚麻和棉布等原料。那些不同原料造成的纸张,就成了西夏王朝内部传递文化、政治、军事、宗教等信息的载体。王朝的政治机构中,设置的纸工院专门管理造纸事务。还有专门从事造纸的手工业匠人。在他们的努力下,制造出了王朝所需要的纸张,仅目前散失在国内外的西夏纸张就有20多万面。
和宋朝要依赖竹和草做原料不同,西夏境内诸如黑城等地的纸张原料更多的是破亚麻布或棉布做的纸浆:1966年,苏联专家对收藏于列宁格勒东方学研究所的西夏纸张的化学试验中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对14个编号不同的纸张进行化验后发现,西夏境内出土的纸张和撒马尔罕纸、阿拉伯纸一样,都用破亚麻布和棉布做纸浆,纸浆中含有大麻纤维杂质,只是在浆液、帘纹、染色和表面结构等方面不同。
西夏人为什么热衷于用破布造纸呢?这和西夏的地理条件有关。由于西夏境内多是干旱草原地带,这些地方中不少地区又是沙漠,尤其是黑城一带,地处沙漠绿洲上,林木稀缺,木料和木纤维成为贵重的材料。那里的西夏人住土屋而不是木屋也说明了这点。西夏的经济结构是农耕业和畜牧业并列,农产品作为原料要比中原地区或远东国家都少。而棉花作为中亚、西亚古老的技术作物,在传入黑城一带后,得到当地居民的广泛使用,这就是西夏纸张中多破布的原因之一。西夏建国初期,由于缺乏造纸原料,西夏的纸张多从宋朝进口,通常是写满字的纸页背后还写有字——黑城发现的西夏字典《文海》就是这样。从仁宗执政的后半期,随着国力强大以及造纸技术的提升,就基本不用宋朝纸了。
1992年,专家通过对宁夏贺兰山下拜寺沟方塔出土的7种西夏纸进行外观观察、显微镜及电子显微镜分析、能谱分析等方法,发现这些西夏纸的原料已经经过了切断和净化等备料处理,成功地使用了沤煮制浆技术,起到了造纸过程中的增白和均匀纤维的作用。同时,还使用了多种造纸助剂,提高了纸的强度和抗水性的淀粉以及火墙之类的人工干燥技术。这充分表明,西夏的造纸技术源于中原地区,又有一定的技术突破,远远超过了当时的其他少数民族地区的造纸水平。
北宋的纸张在社会科学的发展上起了重要的助推作用,留下了当时的文学、绘画、宗教等方面的真实记录;而西夏留给后世的,除了王朝的政治、军事等文书外,更多的是佛教经卷。西夏时期好的纸张多用来书写或印刷佛教经卷,特别是皇室储藏或散施的经卷,所用的多是上等的好纸,民间的文书用纸,纸质多较低劣。
造纸原料的缺乏和日益增长的用纸量之间的矛盾,很快在西夏内部显现出来。尤其是西夏中后期,佛经的印施动辄多达数万卷,使其他用纸领域显出窘境。甚至出现了西夏军队占领宋朝或其他政权的城市、边境哨所时,也会抢走那里的档案,用那些档案纸的空白背面印刷、抄写自己的字典。那些字典的正文印得远离页边,四周有边栏,这种情况可以证明,“由于把原来的纸页裁小了,背面页边的汉字就被剪坏。页面上下两端汉字缺少也证明这点,特别明显的是右上角表示城市或机关的大字,例如宋朝边防要塞的名称‘保安军’就被剪掉了,这些字原写在纸页最上端”(捷连提耶夫·卡坦斯基:《西夏书籍业》第19页)。西夏政府对纸张的管理非常严格,政府曾明令诸院簿册用纸的数量不得超出规定的数量。同时,在西夏和宋朝的边境贸易中,纸和纱、绢、绵、药等一样,是主要从宋朝进口的物品。正是这些或进口、或自产的纸张上的西夏文字,记录下了一个王朝的真实面孔和内在世界。
本章承惠
1援约翰·曼(英):《成吉思汗》,中国青年出版社,2007年
2.牛达生:《西夏活字印刷研究》,宁夏人民出版社,2004年
3.孙伯君编:《国外早期西夏学论集》,民族出版社,2005年
4.骨勒茂才(西夏):《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年
5.吴天墀:《西夏史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
6.捷连提耶夫·卡坦斯基(俄):《西夏书籍业》,宁夏人民出版社,2000年
7.史金波:《西夏社会》,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