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喝什么？”尹若很绅士将单子递了过来，苏宛然没有接，淡淡的要了一杯苏打水。
尹若似乎没有感觉到被人拒绝的不满，只是收回单子递在了服务生的手里，“再要一杯拿铁。对了，”他看向苏宛然，“要尝尝这里的蛋糕吗？味道很不错的。”
“随便。”她点了点头，肚子已经有点饿了。算来，居然折腾了一个下午。虽然不喜欢和尹若一起用餐的感觉，但委屈自己显然不是什么值得发扬的优良传统。
“草莓慕斯。”说完。他看着苏宛然，微微的笑，“好久不见了，宛然，你在做什么呢？别告诉我说你现在自由。”
苏宛然双手托着腮，有点像装可爱的小女孩。尹若知道她不是，而苏宛然只是觉得脖子累了，这样撑一下会比较舒服，“我在会计师事物所，你呢？开宠物店吗？”她听到魏雅辰说尹若是一个“甩手掌柜”的话，照这样看来，尹若大概就是真正的店主了吧。
尹若笑了笑，“算是吧。我出资金他出力，赚到的钱五五分。”没多长时间服务生就送了过来，尹若搅拌着咖啡，没有打算喝的意图。
“上次你喝卡布其诺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苏宛然低着头，淡淡的声音里多少带着点惆怅的味道，“不喜欢喝的话，为什么还要喝呢？”
尹若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微微的笑了起来，“你还记得呢？我都忘记了。”
苏宛然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会忘记呢。”那一天的事情，别说是九年，就算过了十九年，也忘不掉的吧。
尹若没再说什么，喝了一口咖啡。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不喜欢才要喝。”
苏宛然怔了一下，动了动身子，“为什么？”
“越是不喜欢的东西才越要尝试。”尹若说，“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弱点了。”
苏宛然不知是和自己说还是在和尹若说，“为什么？”
尹若又和了一口咖啡，没有皱眉，只是微微的笑了笑，“不喜欢的东西都喜欢了，那就没有不喜欢的东西了。是不是？”
苏宛然看着他，点了点头。
尹若接着道，“那么是不是连不喜欢的东西都喜欢了，喜欢的东西也叫喜欢了？”
苏宛然觉得尹若很像在说绕口令，但似乎还是有些道理的绕口令，于是又点了点头。
尹若看她点头，又道，“那么喜欢的不喜欢都喜欢了，是不是就没有特别的了？”他说着，歪了歪头，“这样的话就没有了特别，也就没有了弱点。”
“你已经想明白了，可我还在挣扎。”苏宛然淡淡的说着，不见得有多么困惑的样子。她看见尹若有些惊讶的样子，淡淡的陈述了一个事实，“我见到江晴了。”
尹若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搅拌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苏宛然道，“见到你之前。”
尹若笑了一下，“很有缘嘛。”
苏宛然看了他一眼，“我不希望今天再看到任何我认识的人。”在同一天碰到一系列的旧识并不是一件好事。
尹若耸了耸肩膀，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干净。抽出纸巾擦掉唇边颜色并不好看的液体，“如果再看到了怎么办？”
苏宛然扫了尹若一眼，“我不会那么倒霉吧。就算有，也是你咒的。”
“不过见到我能算是倒霉的事情吗？”尹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微微歪过头，有些像孩子。
“当然。”苏宛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真的很后悔我为什么会认识你。”
尹若摇了摇头，不见得有多痛苦，“我可真是伤心啊，太伤心了。”
“后来怎么样了？”苏宛然突然说，“后来呢？刘雨微呢？”
“她……”尹若顿了一下，笑得纯净而透明，“改天我带你去见她吧，你肯定会吃惊的 ，而且是非常的吃惊。”
苏宛然道，“真的？”
尹若笑眯眯的望着她，“我从来不骗你的。”
“是啊。”苏宛然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苏打水，“你只不过是不告诉我而已，怎么会骗我呢？”
“江晴……”尹若开始下一个话题，“他还好吗？没有被你伤害到。”
“应该有吧。”苏宛然说，不知道自己该哭该笑该喜该愁，“我……”
“站在江晴的角度上来讲，如果我是江晴，我会报复。”尹若“啧”了一声，“不过江晴那头猪，已经笨到无药可救了，随便你怎么欺负他都会很开心的说你再欺负我一下吧。”尹若挑了一下眉，继续道，“不过如果还像上次那样的话，他心脏似乎没那么坚强。”
苏宛然不太高兴，她不想在提和江晴有关的任何事情，所以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尹若的话，“换个话题。”她这样说着，尹若毫无芥蒂地笑了笑。苏宛然真的很想冲上前去，撕掉那张微笑的嘴。
苏宛然离开那家店并不是自愿，因为她在和尹若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人的影子就铺天盖地的挡住了她的视线。
江晴对尹若笑，那笑一看就上别有用心。仓鼠一样的眼睛瞪着尹若半天，然而他比当年理智多了，皮笑肉不笑的和尹若鸡同鸭讲了半天然后笑得异常温柔的撇下一句“我和宛然有点事需要商量——”
然后？
然后——
苏宛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江晴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跟江晴站在外面了。
“呃……”看见她的眼，江晴似乎有些尴尬的样子，抿了抿嘴唇，“走走。”半天似乎觉得不对，又补充了一句“散步，散步有利于身体健康。”
苏宛然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三秒中，不答应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于是两个人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闲闲的走着，像散步的迟暮的老人一样。
“你……”
“你……”
江晴笑了一下，“你先说吧。”
“这几年，你怎么样？”苏宛然顾做淡然地问，“现在做什么呢？”
江晴道，“自由职业。”顿了一下，歪过头去看苏宛然，“你呢？做什么？”
苏宛然淡淡道，“会计。”
江晴点了点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说的话觉得现在不该说，该说的话现在不想说。突然就有点悲哀的感觉，他们什么时候到了除了寒暄已经不话可说的地步了？
最终还是江晴打破了沉默，他笑了笑，肌肉有些扭曲，“我儿子，还好吗？”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却不一定要说出来。
苏宛然“啊”了一声，片刻才道，“死了。”
江晴的脚步顿住了，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没几年。”苏宛然说着，有些悲伤，毕竟养了那么多年，说死就死了，一点余地都没有留，“它太老了。”她试图去安慰江晴，“猫……寿命不长的。”
江晴点了点头，道，“我以前养过一条狗。”他看了看苏宛然，继续道，“那是我很小的时候，那条狗，算是流浪的吧。被我捡了回来。”
“我不知道怎么照顾它。但是，一点一点，我慢慢的了解了它的脾气。我和它在一起时很开心。过了不久，就传出了一个消息。”
他看着苏宛然，眸里有淡淡的哀戚之色，“打狗。那算是一个政策吧。市区内不能养狗，因为狗的叫声会对城市产生不好的影响。”
“我们把狗送到了乡下的姑姑家。后来狗死了。”
“为什么？”苏宛然脱口问道。
江晴看着她，很安静的看着她，时间久到苏宛然以为他不会开口了的时候，他才淡淡的说出了故事的结局，“那条狗，很喜欢管闲事，东家西家，有人开门或者有脚步声的时候，它就叫个不停。那家……应该算是我哥吧，他脾气不好。狗一叫他就打。”
“后来呢？”苏宛然问着，一个已经不再是秘密的结局。
江晴抬了抬头，继续说，“肋骨断了，扎伤了肺子。然后就死了。它死之前还哭了的，哭得很安稳的样子。也许它知道，是回家了吧。”
江晴的声音慢慢的融化在风里，苏宛然的头发被风吹起来。不算飘逸也不算长的头发轻轻的飘动着。苏宛然第一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
“我又买了一只猫。”苏宛然轻轻的说，她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柔和的语调说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用这么柔和的语调。也许只是为了安慰某一个沉浸在哀伤之中的人吧。苏宛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
“宛然。”
“什么？”
江晴鼓起了勇气，向前几步，站到苏宛然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就半跪下去，“请接受我的求爱。”
苏宛然听了，愣了一下。她不知道为什么江晴会突然这么做。或者是……早已想好的做法？！
“你走了之后，我想了很多。”江晴说，并没有起身，“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也许那时我太年轻，不能给你一个保障。我不能让你相信我我会怎么怎么样。但是九年的时间并不短。我想有些事情在这些年里我们都应该是想清楚了的。我曾经想过放弃你，可是我觉得没有谁能够比你更好。”
苏宛然垂眸，不去看他，只道，“你先起来。”
江晴固执得有些可笑，“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苏宛然叹了口气，额头又有些疼。她不否认她喜欢江晴，但她并不想和江晴在一起。虽然江晴流泪时她也许会哭，虽然江晴悲伤时她也许会难过。但这并不是在一起的理由，她不认为自己和江晴在一起之后会有一个好结果。
她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她也知道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她既想让江晴一辈子远远地守着她，有的时候又想让江晴离开她。为了她自己那自相矛盾的思想。她答应过江晴，也伤害过江晴。
江晴有勇气，可惜她已经没有了。
那天晚上有斜阳半缕暮色含烟，没有白杨翠柳渲染着夕阳。只有一抹残红天边缭绕。很普通也很不普通的街景。在层叠着高楼的背后，血色撩人。
☆☆☆
苏宛然回家的时候，那只苏格兰折耳猫已经睡了。她给小猫取了个名字，叫做小晴。
2010年的夏天，是苏宛然人生的一个转折。她记得2010，不是因为地震，不是因为奥运，而只是因为一些，单纯的只让她自己刻骨铭心的事情。
苏宛然某一天上班的时候就感觉到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太多。没有人忙于工作，没有人跑外勤。小刘的眼睛红红的，平时最爱八卦的陈姐也无言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怎么了？”苏宛然问，没有人回答。她不禁有些怒意，拍了几下桌子，声音稍微高了一些，“到底怎么回事？”
陈姐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半晌才道，“老大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苏宛然问。
陈姐没说话，小刘接口道，“老大失恋了，一怒之下……”她说不下去了似的，哽咽在了喉咙里，许久才道，“得罪了人。”
“是啊，那边很厉害的。据说是市委书记的儿子。”陈姐接着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反正闹得挺大的……据说以前还认识……现在老大的父亲正下野，可赶上倒霉的时候了。”
“现在有钱人了不起，有势人更了不起。老大不知道倒了什么霉了，居然……居然惹到了既有权又有钱的人物，”
苏宛然隐约感到不对劲，问道，“对方怎么说。”
小刘怔了一下，有些不甘地道，“意思是要灭了老大”
苏宛然突然就很头疼，“真的？”她问。
小刘的回答已经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小刘说，“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苏宛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不会吧。”
“会”小刘垂头丧气，“人倒霉什么都可能发生。”
苏宛然有想晕过去的冲动。早知道这几天就不应该让方文远来上班，这下可倒好，篓子捅得也太大了吧？！
苏宛然没有工夫去理那个正在失恋中痛苦的方文远，她想知道的只不过是是谁而已……
市委书记的儿子？
难道是——许文龙？！
没有敲门就直接推开门的做法，苏宛然并不感觉自己很没礼貌。然而她推开门，就看见对着窗户发呆的方文远。她忍住想把他扯过来揍一顿的冲动，等着方文远开口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方文远才回过头，看起来异常疲惫的样子。衬衫上已经有了一些褶皱，领带面条一样的挂在脖子上。下巴一片淡青色。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苏宛然叹了口气，看到他这副样子，想说的话居然一句也说不出口。
“你来？”方文远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呼吸而不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苏宛然坐在沙发上，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方文远。
方文远苦笑了一下，坐直身子，看着苏宛然，有些无奈地道，“我是不是应该去申请破产了？”
“许文龙 ，你认识吧……”苏宛然没有回答他自暴自弃的话，径自问道，“那天的酒会上不是就有他吗？”
方文远对她的提议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不过静静地扫了她有眼，然后问道，“你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投其所好吧。”
苏宛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方文远又接着道，“那么你也应该知道，尤其对于许文龙这种人，有的时候对于金钱他不是很在意的。如果说他喜欢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并不名贵……”他看了苏宛然一眼，顿了片刻，“但是……只能说找到的几率不是很大而已……但是他喜欢！我的意思是说……”
“一件并不珍贵的只有个别人喜欢的东西。”方文远做出他所认为的最易懂的解释，“明白？”
苏宛然点了点头，隐约明白了方文远的意思，可还是不特别清楚。例如说，许文龙究竟喜欢什么，能让方文远痛苦成这个样子。
“他喜欢的东西，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方文远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忽，“也许我真的应该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吧。”
苏宛然打断了他本要继续下去的话，“就这么放弃吗？这么多年的心血。”
方文远怔了一下，微微侧过头，“我做不到。”
“什么？”苏宛然有些不太明白方文远的意思。
方文远看着她，笑容有些无力，连声音都有些无力，“我做不到。我知道我该如何让他……”他顿住了，“我不能……”他站起身来，看着苏宛然，“也许过几天……我就要申请破产了。”
苏宛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说“破产”的事，“得罪他，至于吗？花钱呢？”
方文远的手指不断的敲击着桌面，“不是钱的问题，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了……重要是我得罪了人的问题，许文龙这个人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看不顺眼的人都没好下场。”他有些疲惫地看和苏宛然，“就这几天了，他总会动手的。”
“这件事情，你别管。”方文远叹了口气，“他的喜好太奇怪，我们满足不了。顶多一个月，我会发遣散费的。”
苏宛然想说些什么，被方文远制止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方文远。半晌，才离开他的办公室。
☆☆☆
江晴觉得自己有点儿莫名其妙，图纸画得乱七八糟，却想给苏宛然打电话。关沧海很给面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那老头不在。假公济私去了，你想干什么尽情吧。”
江晴的犹豫只不过就是一个瞬间一个弹指一个……须臾。他迅速掏出手机以讯雷不及掩耳之速给苏宛然拨了一个电话。
苏宛然的回答似乎有些怏怏的，江晴听了，道，“心情不好？”
苏宛然有气无力地瞪着手机半晌，最终还是“恩”了一声。
“怎么了？”江晴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
苏宛然抱着晴晴——她的苏格兰折耳猫的新名字，下巴放在肉软而厚实的猫的毛发上，感受着Dove广告一样的感觉。
“出了点事儿，大概要申请破产了吧。”苏宛然突然就想跟人倾诉，“得罪了人，反正，我要成无业游民了。”
“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江晴迅速合上未弄完的草稿，抓起一边的外套，没等苏宛然的拒绝出口，就又道，“别拒绝我。”
苏宛然沉默了片刻，报出了自己的地址。她挂掉电话。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着怀里猫头鹰一样小脸儿憨厚得可爱的晴晴，揉了揉它的脑袋，“你爹要来了。”
晴晴似懂非懂地望了她一眼，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在她的肚子上跳了一下。跑下去了。苏宛然看着晴晴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一把掐死它！
门铃声响起 的时候，苏宛然犹豫了片刻，才下去开门。
江晴站在门外，手里拎着塑料袋。大大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转。可爱极了。看到他的时候，苏宛然就觉得其实失业也没什么了不起，工作，大不了再找。
房子一直都是这一幢，很久以前的旧楼。没有换的打算。其实江晴不听她的地址也知道她住的地方。九年前，他经常来给她做饭，看她吃完再回家。那些甜蜜而有苦涩的日子。已经无法再用语言来形容。
九年前的故事已经成过往，九年后的是事正在发生。人生就像是一场戏，走走停停，猛然回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迈向终点的路程就是走回原点。
“你自己还是不会做饭？还是不喜欢穿鞋？”江晴进来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苏宛然没想到，他自己也没想到。
就那样说了出来，很自然。没有任何矫揉和牵强。
隔着一层薄薄的袜子，还可以感觉到脚底的沁凉。他很庆幸自己爱的时候记得买了一样东西。
塑料袋里，无非就是一些蔬菜。只不过旁边的有着精致包装的小袋子里不知装得是什么。江晴打开包装。一双拖鞋，上面有猫眯的图象。
HELLO KITTY。
苏宛然没说什么，只是转过了身。遮住了那一瞬间的感动。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江晴记得她喜欢的菜，而且江晴的手艺，也越来越好了。曾经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动摇。就这样和江晴一起，青粥小菜，平淡温馨。可是，真的温馨了，那温馨，又能有几时？也许在某一天，江晴就会说：对不起，我不爱你了。
她无法想象那一天。所以她宁可选择伤害。
“晴晴。”苏宛然指着地上笑得甜美的猫眯，“你儿子。”
江晴迟疑了一下，把晴晴抱了起来。摸摸它那不同于一般猫的耳朵。厚实的毛茸茸的身体在他的怀里蹭了几下。乖巧得像天使。
“魏雅辰……”苏宛然顿了一下，“宠物店的老板告诉我说，这只猫是‘和平大使’，因为它的性格很甜美。”
江晴点了点头，“我的儿子？”
苏宛然“恩”了一声。
“那么我是否可以再次请你……”江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做我儿子的继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