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并不意味着软弱,而是后发制人的处世智慧。暂时的退让与放弃,是一种厚积薄发,人生处世中,经常需要以谋求妥协,来实现人生的转机。
“妥协”就其词义来说,是用让步的方法避免冲突或争执。暂时妥协是人生的一大策略,暂时交出或放弃,是在这一过程中等待时机,创造条件,以求扭转乾坤、东山再起。
《老子》上有这样几句话:“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去之,必固与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后人把老子的这一思想概括为“取予之计”。
东周时期,在著名的“三家分晋”之战中,魏国国君等就成功地运用了这一策略。当时正值春秋末期,晋国的命运掌握在智、韩、赵、魏“四家”手中,其中智伯最强。他不满四家共享的局面,而欲独占晋国。于是,智伯打着加强公室的幌子,要三家各拿出一部分土地和庶民给晋君,实则是扩充自己的地盘。他先去威逼韩国国君康子。康子本想拒绝,宰相段规说:“智伯贪得无厌,假君命以削吾地,若用兵,是抗君也,彼将借以罪我,不如与之。”段规建议,接受智伯的要求,割地后见机而行。智伯又袭用逼韩之法,向魏国索要土地。魏君桓子认为他欺人太甚,欲加拒绝,宰相任章劝说道:“君予之地,智伯必骄而轻敌,邻邦必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国,则智伯之命不长矣。”结果正如任章所料,智伯终被韩、魏、赵三家所灭。
战争中往往有这种情况:在条件不具备时,要想夺取或保存某种东西,必须暂时交出或放弃它,在“交出”或“放弃”的过程中,等待时机,创造条件,最后再把它夺回来。这种“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策略,屡被后代兵家所推崇。
当军事上准备不充分之时,暂时与外敌议和以争取时间,历史上不乏先例。汉高祖刘邦曾与匈奴议和,争取时间来恢复、蓄养国力、兵力,等到汉武帝强盛时才大举反击;唐太宗李世民曾代父皇李渊做主,与突厥议和,等到兵马齐备,军队训练有素时,才派李靖北伐,大败突厥犯敌。(顺便提及,二战史上,外国政治家、军事家因某种需要而暂时妥协者也有实例。)同是妥协议和,秦桧与前金的议和,同诸葛亮与孙权周瑜的议和,有着天壤之别,前者是屈膝投降,而后者是暂时退让,是为将来的进攻做战略上的准备。
的确,有进攻必有退守,有冲突也应有妥协。大至军国之重,小至家务琐屑之争,带兵打仗,为官从政,做人处世,必要的妥协往往是不可少的。如果说三国分晋还偏于军事韬略的话,韩信受胯下之辱的事则更为直接地给我们以处世为人的启示。
话还得从头说起。
《史记·淮阴侯列传》上记载,韩信年轻时,家里很穷,自己不会谋生,时常四处漂流,向人讨饭吃。一天,韩信在街上闲逛,被一个杀猪佬的儿子瞧见了。这小子看韩信贫寒的样子,就存心欺侮人。他来到韩信面前,故意挑衅说:“你这么大的个子,腰里还挎着刀剑,有多大能耐!我看你是表面上强壮,实际上虚弱,胆子没有兔子大!”这小子一吵吵,很多人便围上来看热闹,于是他更来劲了。他当众侮辱韩信说:“如果你有本事,不怕死,就用你那宝剑把我杀了;若胆小怕死,就从我胯下钻过去!”说着还真的叉开双腿,露出一副街头小流氓的无赖相。韩信看看这小子,摇摇头,叹口气,就俯下身子,从他的胯下爬了过去。围观的人哄堂大笑,都以为韩信是个胆小鬼。
后来,韩信受到刘邦重用,拜为大将军,带领千军万马向北进攻。在和赵王的决战中,韩信只有几万人,而赵王有二十万大军,但韩信毫无惧色,背水一战,结果以少胜多,把敌人打得大败,不久便灭了赵国。韩信屡建战功,被刘邦先封为齐王,又封为楚王。路过家乡时,韩信派人把那个杀猪佬的儿子找来。那小子吓得魂不附体,以为必死无疑,可韩信不但没有杀他,还给了他一个小官。韩信对手下的将官说:“我不但现在可以杀这个人,当年我也可以杀死他。但我想,杀了他我就要偿命,怎么建立大丈夫的丰功伟业呢?不能因小失大,所以就忍下这口气。不然,怎么会有今天呢!”
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是古往今来多少人的人生经验的总结。韩信忍小辱而终成大器。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人来说,隐忍、妥协,有时并不意味着胆小、怯懦。忍辱妥协,既要战胜自我,消除受辱的复仇心理,又要战胜别人,不顾世俗的猜疑、歧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勇敢呢!战阵之前往往是这样:慷慨就义易,委曲求全难;拼死抵抗易,迂回求和难。岳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宁死不屈,天下皆赞其忠;杨家将为拒外敌,男女老少齐上阵,世人皆知其勇,一代名将,满门忠烈,何其光荣!然而晋文公退避三舍,战胜强楚,更显其智。而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也是令人敬佩的。看来,暂时的妥协,必要的妥协,的确是一种重要的为政之道、军事之道、人生之道。大道通了,至于邻里纠纷、兄弟失和、夫妻斗嘴之类的日常矛盾,便不难用“妥协”来化解了。学会妥协,学会放弃,实则是人生一大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