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很简单,小孩在那人的指挥下一分钟不到就拧好了,爬出来他就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那人。男人刚想把那百元钞票递给小孩,却被女人呵斥住了:“你还真打算给他一百啊?给5块钱已经够多了!”
男人从女人手里接过零钱递给小孩,小孩摇了摇头。听见人群中的欷歔声,男人又加了5块,小孩子还是摇头,男人有点生气了:“你嫌少?再嫌少,这10块钱也不给你啦。”
“不,我没有嫌少,我的老师说,帮人是不要报酬的!”
男人懵了:“那你怎么还不走?”
小孩说:“我在等你跟我说谢谢!”
岁月可以在皮肤上留下皱纹,却无法为灵魂刻上一丝痕迹。忧虑、恐惧、缺乏自信才使人佝偻于时间的尘埃之中。
年轻/舒明武
七十年前,当德裔美国人乌尔曼的这篇只有四百多字的短文首次在美国发表的时候,曾在广大读者中引起轰动效应,成千上万的读者把它抄下来当作座右铭收藏,许多中老年人把它当作为安排后半生的精神支柱。据说美国的麦克阿瑟将军在指挥整个太平洋战争期间,办公桌上始终摆着装有短文《年轻》复印件的镜框,文中的许多词句常被他在谈话或开会作报告时引用。后来此文传到日本,文章的观点成为许多日本人生活哲学的基础,他们甚至将此文装在随身带的皮夹子里,有空就读一遍。着名的松下公司的创始人松下幸之助说:“多年来,《年轻》始终是我的座右铭。”下面是这篇短文的原文:
年轻,并非人生旅程中一段时光,也并非粉颊红唇和体魄的矫健,它是心灵中的一种状态,是头脑中的一个意识,是理性思维中的创造潜力,是情感活动中的一股勃勃朝气,是人生春色深处的一缕清新。
年轻,意味着甘愿放弃温馨浪漫的爱情去闯荡生活,意味着超越羞涩、怯懦和欲望的胆识与气质。而六十岁的男人可能比二十岁的小伙子更多地拥有这种胆识与气质。没有人仅仅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得衰老,只是随着理想的毁灭,人类才出现老人。
岁月可以在皮肤上留下皱纹,却无法为灵魂刻上一丝痕迹。忧虑、恐惧、缺乏自信才使人佝偻于时间的尘埃之中。
无论是六十岁还是十六岁,每个人都会被未来所吸引,都会对人生竞争中的欢乐怀着孩子般无穷无尽的渴望。在你我心灵的深处,同样有一个无线电台,只要他不停地从人群中、从无限的时空中接受美好、希望、欢欣、勇气和力量的信息,你我就永远年轻。
一旦这无线电台坍塌,你的心便会被玩世不恭和悲观绝望的寒冰酷雪所覆盖,你便衰老了——即使你只有二十岁;但如果这无线电台始终矗立你的心中,捕捉着每一个乐观向上的电波,你便有希望死于年轻的八十岁。
生命在活动,地球在旋转,江河在奔流——这就是生命,这就是最美好的时刻。
最美好的时刻/格拉迪·贝尔
人,在他的一生中有一段最美好的时刻。记得我的这一时刻出现在8岁那一年。那是一个春天的夜晚,我突然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屋子里洒满了月光,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温暖的空气里充满了梨花和忍冬树丛发出的清香。
我下了床,踮着脚轻轻地走出屋子,随手关上了门,母亲正坐在门廊的石阶上,她抬起头,看见了我,笑了笑,一只手拉我挨着她坐下,另一只手就势把我揽在怀里。整个乡村万籁俱寂,临近的屋子都熄了灯,月光是那么明亮。远处,大约一英里外的那片树林,黑压压地呈现在眼前。那只看门狗在草坪上向我们跑来,舒服地躺在我们脚下,伸展了一下身子,把头枕在母亲外衣的下襟上。我们就这样呆了很久,谁都不出声。
然而,在那片黑压压的树林里却并不那么宁静——野兔子和小松鼠、负鼠和金花鼠,它们都在那儿奔跳、欢笑;还有那田野里,那花园的阴影处,花草树木都在悄悄地生长。
那些红的桃花,白的梨花,很快就会飘散零落,留下的将是初结的果实;那些野李子树也会长出滚圆的、像一盏盏灯笼似的野李子,野李子又酸又甜,都是因为太阳烤炙的,风雨吹打的;还有那青青的瓜藤,绽开着南瓜似的花朵,花朵里满是蜜糖,等待着早晨蜜蜂的来临,但是过不了多久,你看见的将是一条条甜瓜,而不再是这些花朵了。啊,在这无边无际的宁静中,生命——这种神秘的东西,它既摸不着,也听不见。只有大自然那无所不能,温柔可爱的手在抚弄着它——正在活动着,它在生长,它在壮大。
一个8岁的孩子当然不会想得那么多,也许他还不知道自己正沉浸在这无边无际的宁静中。不过,当他看见一颗星星挂在雪松的树梢上时,他也被迷住了;当他听见一只鸟儿在月光下婉转啼鸣时,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当他的手触到母亲的手臂时,他感到自己是那么安全、那么舒坦。
生命在活动,地球在旋转,江河在在奔流。这一切对他来说也许是莫名其妙的事情,也许已经使他模糊地意识到:这就是生命,这就是最美好的时刻。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淡写流年/王充闾
伴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人们心目中的宇宙会不断地向外扩张开去,而就个体生命来说,人生的风景却在这种扩张中相对地敛缩,曾经喧嚣灵海的汐潮,在时序的迁流中,已如浅水浮花,波澜不兴了。淡写流年,就是要恬淡而缓和地解读生命,通过文字来重现一个鲜活的生命真实,描绘一种生灭流转的人生风景。
时间在销蚀生命的同时,自然也接受了记忆力的对抗——往事总要竭力挣脱流光的裹挟,让自己沉淀下来,留存些许痕迹,使已逝的云烟在现实的屏幕上重现婆娑的光影。而所谓解读生命真实,描绘人生风景,也就是要捕捉这些光影,设法将淹没于岁月烟尘中的般般情事勾勒下来。
回忆是中老年人的一种特有的专利。它是对于遥远的童心的痴情呼唤,是重新感受年轻,追忆逝水年华的一种心灵履约,是对于昔日芳华的斜阳系缆。普通的人们毕竟还都天机太浅,既不具备佛家的顿悟,也没有道家坐忘的功夫,总是像《世说新语》中说的“未免有情”,因此,在展现飞逝的生命的过程中,在感受几丝甜美,几许温馨的同时,难免会带上一些淡淡的流连,悠悠的怅惋;而且,由于想象中的完美和过于热切的期待终究代替不了实际上的近乎无情的变迁,所以,回忆常常带有感伤的味道。早在一千一百多年前,玉溪生就在《锦瑟》诗中慨乎言之:“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当时既已惘然,更不要说事后追忆了。
许多生活的图像,在心灵的长期浸染下,已经成为一种前尘梦影,旧时月色,一似飘逝的过眼云烟,或则了无踪影,或则漫漶模糊。由于追忆属于想象的领域,它是在时空变换条件下的一种新的综合,新的加工,因此,凡是追忆都会或多或少、或显或隐地夹杂着本人对于过往情事的重新诠释,包括赋予它以当时未必具备的新的意蕴,新的感受。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无论回忆也好,捕捉光影、勾勒情怀也好,充其量只能是粗具形体的原始素描,而绝非摄影机下原原本本的照相,更不可能是那种记录三维空间整体信息的全息影片。
当然,就算是原原本本的摄像或者全息影片又怎么样,年光已如飞鸟般地飘逝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个个空巢,挂在那里任由后人去指认、评说。有人说得更为形象:照片这东西不过是生命的碎壳,纷纷的岁月已经过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给大家看的惟有那满地狼藉的黑白瓜子壳。
在我的眼前,风开始把这个夏天一点一点地吹过去了。
自己的海/陶己
其实我们不止一次地谈过海了。我一个人在层层叠叠的林子里来回地走,漫无目的,游游荡荡。路在身后浓密的夜色里消失了。隐约可见各种各样黑色的形状和物体在夜色里起伏、蠕动着,试探着,沉吟着,一步一步地扫荡过来,亮光和杂色点滴不留。我已经陷到黑色的包围里面,空气黏糊糊湿漉漉地跟上来,含泥带水,大团大团地窒息着呼吸。我想挣扎出来,有时什么也不想。我寻觅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心被一点点地抽空、吸干了。我是谁?苍宇之下心归何处,魂宿哪里,是不是已经注定要永远这样,要一个人走下去,走进长长的黑夜,走进等待和无奈,成功和希望?一个人走上未来的路?这个时候,为什么这样的时候没有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你?难道注定了你永远都要拒我千里之外?两三滴泪水从胸前滑到地上。地面上连影子都找不到。我不敢回头,不想回头,慢慢摸索着前进的路。后来有了月亮,月光在高大的树木之间被吹得颤颤悠悠。夜晚很快地消逝了。我吃惊地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林子,眼前豁然开阔,无边无际的苍茫。这是……是的。这是了。
海,我来了。铁定之约,蓄念已久……我来了,大海。
我以为自己早已忘记这个我们称之为海的梦的愿望了。此时我回到了小城。雨在夏天就缠绵上了,不紧不慢地一下就是几天几夜。小城在雨季雾气蒙蒙,格外的美丽、动情。我喜欢带着小伞漫游城外,漫步田间陇上。麦子割过之后,露出湿润的黄土地。小城是棉乡,满眼畦畦棉叶,胜过所有花儿的棉花上空,田园气息扑面而来,乡思家情丝丝缕缕,点点滴滴地渗透意识,浸透内心世界,没有一星星空隙了。还有什么值得思索需要忧患的呢?我本来不就是一个活泼的满不在乎的孩子吗?
那个梦在这天夜里说来就来了。这个夜晚被浇得湿淋淋的。我本应如此,也只能如此:比任何人都要炽烈地燃烧自己,坚定自己。自我在夜晚淋漓尽致地成荫,成林,成葱葱郁郁的自然。常常是这样,渴望又绝望,自卑又自傲,迟迟疑疑思来思去,缺少那么一种三毛钱走遍天下、不做也坦然的勇气。总是这么想想,忧郁忧郁,朦胧朦胧。但不能总是这样原谅自己。海不是已经在那儿生生息息了?一样的安然自在,一样的宽容,一样的博大,一样的铁定之约,蓄念已久……
妈妈叫醒我时天已亮透了。咫尺千里,这个呼唤是我出生之后就没有消失过的声音。我久久不敢睁开眼睛,夜还是飞快地溜掉了。阳光映照着妈妈的微笑。天晴得让人感觉陌生。当我在大学的校园里读书,听歌,走一个通宵为着看一看郊外的月亮的时候,当我们在深夜爬上山顶,默默地拉着手,默默地看山下的人流、灯火、你拥我挤时,这小城,这慈祥的笑容,缭绕角角落落的天伦之乐,离我们多远啊,好像一个梦,一个好梦但不属于我们。
那个海还是留在了梦里。真的是梦,因为没有你而不再真实。如果妈妈不在了,我会想到什么?但那一天没有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必去想。我自己走开了。
就这样,海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遥远。
索性忘掉它?该忘记我们的梦,走过的路和听过的雨,黄昏的期待和凌晨的沉浸了?索性永远地离别,趁现在还能够忘却。迟早都会过去的,爱还是恨,刻骨铭心的记忆,还是蓦然回首的呼唤。况且这儿有家。我曾经长时间地和它告别,在僻静的小径和池塘的小桥上来来去去走了好几趟。我们不止一次地谈过小城了,一次又一次地谈起海。小城后来不再是一个地名,一种具象了。当我讲它的时候,你的目光里有淡淡的嘲弄,一抹遗憾或者惆怅的阴影——我理解不了的阴影,如今我一个人来小城,老屋看上去不比去年败落到哪里去。街巷磕磕绊绊的,又曲又深,散发着一股股北国县城的风味。逢集遇节,人来车往,街上要多热闹有多热闹,比都市多一些生活的火热,一些琐屑,一些寒暄客套的亲切真实。但热闹早就离开我了。在白天,在芸芸人流之中,马路上布满了初夏凉爽的憧憧阴影,我感觉着孤孤单单。街上的人这么多,没有一个能停下脚步,听我的心事。茫茫人海,我们是一个个孤独的岛,你在那一边。我们都熟悉了的小城,我一个人来看它。妇人毫不介意地在大庭广众下喂婴儿奶,令人吃惊地坦然,生命音符不经意地一涌而出。冬日,雪片静飞,木柴噼噼啪啪,炊烟,古路,果树园,陌生乡亲的招呼……应该记着这些的,我偎在妈妈身旁,不知倦怠地听她讲述琐琐儿事。回忆不再是字迹发黄的信笺、暮年、遗物,永远过去了的什么了。就这样突然有了浓浓眷恋之心,发现它比一切都美。或许早已注定,我必然完完全全地属于它?
一个独处的黄昏,我溜达到城关外的苹果园里,又看到那个被叫做疯子的男人了。他长久地敲打着园子西北角小木棚屋的门,那扇小门在我出生以前就钉死了。我的一个远亲奶奶在那儿度过最后的岁月。木棚屋遭遗弃已久,生命在此之前已把它抛得远远的。那个人是谁?也许他们青梅竹马,也许恩恩爱爱,终究逃脱不了孔雀东南飞的命运;也许一见钟情;也许婚外倾心……没有人肯告诉我了。也许太普通,也许忘记了。小城却逐渐清晰起来,逐渐真真实实。这天夜里,与这个爱情朦朦的黄昏同行着,海的梦回来了。它过去将来都没有离开过。我生来为着属于你。
天空明朗。果然有月亮。有月的时候我们喜欢去爬山,散步,去有山有树有水无人无物的地方说话。谈谈海吧。海大吗,蓝吗,比天空还要蓝?——是啊。一大片潮湿的沙滩上留下的脚印,每个脚印里面藏着小小的蓝影子。那么,螃蟹呢,贝壳呢?小小的,硬币大小,指甲大小,干脆什么也没有?海,海,究竟有多大,有多蓝呢?你的回答,别人的书满足不了好奇心了。“海怎么能是这样。海怎么会是这样……”海是什么样我也说不出。但海应该是别样,是别样了。应该是……是自己的海。
自己去看看。你说。什么时候我们去看海。
是得自己去看看。得活自己的,否则毫无意义。
可我还是回来了。我轻轻地别了你,不说再见。是生活就会有无奈、不公正、别无选择么?但是别超越不了它们——谁说你生在小城就必得活在小城?它不过标志了又一段人生的起点。这是自然的道理,怎么到现在才明白。
这个夏天,这个夏天……要发生什么?
在我的眼前,风开始把这个夏天一点一点地吹过去了。
求仁得仁,生命的句点形状依然闪烁如金。
一辈子的浪漫/吴淡如
有个作家,在旅游时有过一次自认为“大概非死不可”的体验,他说在他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不是父母妻子,而是没写完的故事。
不了解创作者艺术特质的人,听起来好像很无情无义。
创作者大概都能体会其中的意义。凡是人,便不难找出一条生路,但那没写完的稿子,能依靠的只有写出它的那个人。
他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好儿子,然而他在濒死刹那,想到的是自己没写完的故事。那一刻他更加确认自己的职志,写作是他唯一想要发光发亮的舞台,他应该淌血尽力才是。
不是每个人都渴望一样的东西。凡是在精神世界上已经找到方向,总想活得有目标的“狂热分子”,都喜欢求仁得仁。
对他们而言,最美丽的死亡,应该在他们最热衷的舞台上降临,让他们得以终生奉献,谱出最后一个炙热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