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重阳节就到了。这天一早,司城的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因为太阳照在九重居的时候,少土司就要迁进新行署了。可是,刚好在迁移前的半个时辰,一个叫冯长雄的马贩子赶着一群川马过来了。要是这群马好好地走过去也便罢了,偏偏这群马一路上屙屎屙尿的,这可急坏了扫街的王三麻子,他连忙拉住头马就是不让人走。冯长雄知道惹了祸,只差给王三麻子下跪了,最后贿赂了王三麻子几两银子,王三麻子才放他们过去了。可一路的马屎马尿,王三麻子一时又怎么能打扫干净呢?恰好田京儿来了,王三麻子就要他一起来扫。田京儿见是那群马惹的祸,不想理睬,但见老丈人着实可怜,就帮着扫了,还边扫边骂。正在这时,少土司的仪仗队过来了。少土司见一路的臭气,顿时大发脾气。见是田京儿在边扫边骂,就停了下来。田京儿还在口口声声地骂那马帮瞎了眼睛。少土司就问:“那马帮去哪里了?”他觉得秽气。田京儿恼恨地说:“那马帮才过去,还不到土碧寨的!”少土司就叫向日芳把那群马抓回来,向日芳就带着亲兵去了。
冯长雄没想到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一到土碧寨,就把马关进了马厩,那是他跟土碧寨借的关马的地方。这时候,他来到了妃子泉,就跟梅娘下水了。两人还没上岸,向日芳就带着人进来了。冯长雄大惊,他只穿了短裤,就被拉上岸了。本来,向日芳想把梅娘也带走的,可是金莲再三求情,才没带去。这样一来,妃子泉就出了名了。但这时候,少土司却只想瞧瞧那个敢与自己作对的马贩子。他一进门来,少土司的眼睛就亮了,因为这人身材魁梧,目光炯炯,很有虎气。可少土司反而心生嫉妒,于是喝道:“是哪个大胆妖儿,竟敢在此撒野!”冯长雄也不下跪,回道:“主爷高抬贵手,小民实有不知!俗话说,不知者不为罪!还请主爷见谅!”“大胆!见了主爷,还不跪下!”田畅如大喝一声。
冯长雄说:“小民没有犯罪,如何下跪?无罪小民只跪天跪地跪父母!”田畅如就要拿鞭子来抽,少土司却挥挥手说:“是条硬汉子!不过,你要是吃了四十鞭,不吭一声的话,本爵爷就放你一条生路!”冯长雄知道难以逃过此劫,就说:“小民任罚!要是吭了一声,再不进容美半步!”行刑手于是走上前来,把皮鞭抽得啪啪地响,可是冯长雄没有一点畏惧的神色。这时候,张彤柱赶来了,跪下对少土司说:“主爷请高抬贵手!长雄是我兄弟,有什么得罪之处,属下愿意替他领罪!”少土司冷笑道:“好呀!那你就替他领罪吧!”冯长雄说:“小民话已出口,怎能出尔反尔,让他人受过?不可!主爷,你就行刑吧。”行刑手见少土司一挥手,就把他带出去了。一连抽了四十大鞭,冯长雄居然没有哼一声。
少土司算服了他了,于是,就准许他继续在容美贩马,不想再为难他了。冯长雄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张彤柱要为他在司城治疗,可他硬要到妃子泉去。那几天,他都睡在梅娘的房间里,让梅娘为他疗伤。因为这伤口,一半是皮肉之伤,一半却是内伤。所以,冯长雄咬着牙关对梅娘说:“哼,老子一定要混出个人模人样来,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先养好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梅娘劝他说,“再说,你跟一个土皇帝斗,你斗得过他吗?”“这口气,老子是咽不下!”冯长雄哀叹一声,又说,“我出去了,一定接你出去!”梅娘就泪水长流的:“但愿有那一天吧!”半个月后,冯长雄留下一笔钱走了。可是,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冯长雄的消息。梅娘天天都在盼呀盼呀,还是没有盼来他的影子。
那时候,她一门心思都在等着他回来呢,可是一天天,一月月过去了,他去了就再没有回来。终于,梅娘像经了一场霜打一样,渐渐地枯萎了。本来,她是绝不想接待田京儿的,不仅嫌他老了,更嫌他没有钱。可是,这次梅娘却把田京儿激怒了,田京儿就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一共五十两银子呢。他说:“我把我全部的家单都搭上了,睡你一夜还不成吗?”梅娘无所谓地说:“就是让你白睡一夜,你又行吗?莫瞎子点灯白费蜡了!”可田京儿偏不信邪,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老了,于是一夜都在梅娘身上折腾。也不知过了多久,梅娘醒来了,见田京儿还像个“知了”似的贴在自己身上,就轻轻动了一下,田京儿就翻下去了。梅花见他硬板板的,大吃一惊,在他鼻前一探,见已经没气了,她就惊呆了。心想,这老东西一定是在自己身上干落气的。这就大叫起来:“来人呀!田京儿死了啦!”金莲听见叫喊,立即赶过来了--但见人虽已凉了,脸却还微笑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