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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飞机在蓝天上平稳地飞行,窗外乱云飞渡,一朵朵云彩看得真真切切,仿佛你只要伸出手去就能抓住它们似的。叶枫侧着头凝视窗外的天空,一脸怅然若失的神情,全然没有了离开越秀公园时的身心轻松,神态自若,反而显得疲惫不堪,愁容满面。

再过几十分钟就要回到厦门了,等待他的将是生活就此翻开新的一页,色彩斑斓,风景如画的一页。悲伤,失落,痛苦,迷茫都如过眼云烟般飘然而逝;幸福,快乐,温馨,甜蜜将是这新的一页的主旋律,美妙动听的乐曲就将奏响。这可是叶枫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期盼呀!很快就要美梦成真了,可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却是格外沉重。告别过去可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灵魂的双眸向过去投去难分难舍的深情一瞥,似水流年的悠悠岁月又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一直以来,对于刻骨铭心的往事,叶枫总是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可唯独有一段伤心欲绝的日子他始终不愿,也不敢开启回忆之门。每当那扇厚重的大门悄无声息的自行开启一丝缝隙时,巨大的悲痛就会紧紧攥住他的心,肆意蹂躏,摧残。他总是倏然惊醒,惶恐不已地迅速将大门重新关闭得严严实实的。今天是他首次亲手开启这扇回忆之门,不是稍稍开启,而是完全洞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清晰地浮现眼前……

在飘逝的悠悠岁月中,叶枫看见了坐在轮椅上阖然长逝的辛虹;看见了她恬静安详的脸;看见了自己凄苦哀恸的目光,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看见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哭泣;看见了自己驾驶汽车风驰电掣般飞奔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看见了汽车发疯般撞上路旁的大树;看见了鲜血模糊了自己睁得大大的双眼……在医院的停尸房里,看见了辛虹的遗体;在葬礼上,看见了装有辛虹的骨灰的棺木被一撬一撬的土掩埋。之后,是灰蒙蒙的一段空白,失去灵魂的躯体身处何方,在做着什么已全然不知。不算短暂的空白过后,回忆的画面又清晰可见了,自己躺在辛虹的坟前,破碎的心微弱的跳动着,慢慢的静止不动了,双眼散淡无光地望着辛虹的墓碑。须臾,眼前一片漆黑……忽然,一束耀眼的光芒划破了黑暗,一阵氤氲缭绕的烟雾远远的飘来,透过朦胧的烟雾,如梦似幻的天堂赫然出现眼前,一点点清晰起来。天堂里的人们一个个怡然自得地闲庭信步,人头攒动,却又寂寂无声,无一丝熙来攘往的喧闹。那不是母亲吗,母亲的笑容还是那么亲切慈祥。母亲身边的男人是谁呢?定睛一看,啊,原来是从未谋面的父亲。母亲挽着父亲的手,两人笑意盎然地徐徐前行。一个熟悉的身影飘然而至,那不是辛虹吗!她来到母亲和父亲身前,和颜悦色地与他们畅谈。他们在谈论什么呢?叶枫凝神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心灵急切地呼唤:“阿虹,妈妈,爸爸,我是阿枫啊,我来和你们团聚来了。”他们三个像是听见了呼唤声,都扭头望着他,曾经恨之入骨的父亲情真意切地呼唤着:“枫儿,枫儿,我的枫儿……”他伸出颤抖不已的双手,向叶枫快步走来。哦,原来我是如此的像父亲,只是父亲的超凡脱俗是我望尘莫及的,但是我们天生贵胄的气质却是如出一辙,这与生俱来的气质就是我们叶家精神和生命的延续。父亲,抓住我的手吧,让我们父子团聚,永不分离吧!

突然,电闪雷鸣,乌云盖顶,狂风大作,父亲的身体被呼啸而来的狂风给卷走了,他拼命叫喊,可是声音却越来越弱,距离是愈来愈远。叶枫惊恐万状,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两个牛头马面的厉鬼,他们躲在天堂之外。其中一个厉鬼抛出一根寒光闪闪的软绳,不偏不倚,分毫不差,套在辛虹粉嫩光滑的颈脖上,转瞬间,她就被硬生生地拽出了天堂。飘若柳絮的辛虹被厉鬼拽着绳索,飞驰而至阴森恐怖的地狱门前,她披头散发,满脸惊恐,扭转头来大声冲着尾随而来的叶枫喊道:“小枫,救我……小枫,救我……”叶枫想伸手抓住辛虹,不让她被拽进地狱里,可他的身体僵硬得就像一根冰柱,怎么也伸不出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离地狱越来越近。那个手拿绳索的厉鬼恶狠狠地抓住辛虹,解开她脖子上的绳索,把她推入另一个厉鬼手中。他大步流星朝叶枫走来,在离叶枫近在咫尺的地方站住,一把扯下脸上丑陋不堪的面具,用怨恨恶毒的目光死死盯住叶枫,凶光暴射。他冷冷地说:“我就是郑兵,我要将辛虹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她不是想转世再做你永远的新娘吗,她不是想在下一个轮回里为你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吗,不,她不会再有来世了,永远不会有了。叶枫,你不是深深地爱她吗,那你就来救你永远的新娘吧。我等你,我在地狱里等着你。”他不屑一顾,鄙夷的目光像机关枪射出的子弹一样从叶枫的脸上扫过,然后转身尖声怪叫,头也不回,大踏步走去,消失于阴森森,黑洞洞的地狱之门里。辛虹被另一个厉鬼生拉硬拽着,一点点靠近地狱之门。叶枫望着辛虹绝望的目光,不一会就被地狱无情地吞噬了。他想叫喊,可怎么也叫不出声来。地狱之门缓缓地关上了,一声沉重的“哐啷”后,一切都被如浓墨一般的黑暗吞没了……

关上回忆之门,叶枫眼里噙满泪花,像触电似的全身颤抖。他双手掩面,泪水夺眶而出。“阿虹,我们离开地狱了吗?去吧,去天堂里和爸爸妈妈团聚吧,我的爱人!等着我,等我了却今世之缘后再来与你相聚,我们再携手步入下一个轮回。阿虹,来世让我们再轰轰烈烈地爱一回吧!”叶枫在心中悲怆地大叫。

形容委顿,泪痕犹存的叶枫乍一出现在周芸面前,吓得她脸色大变。短短两天时间,叶枫竟然如同大病了一场似的,神情倦怠,面无血色,就连周芸最害怕看见的目光呆滞无神也出现了。周芸满心欢喜到机场来接他,哪里想到回到她身边的叶枫和走之前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别,她大惑不解,心中疑窦丛生。

急匆匆回到家中,一进门,叶枫就抱住周芸,浑身软弱无力,在她耳畔有气无力地说:“我好累!我好累!”

周芸双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亲爱的,回家了,洗个热水澡,睡上一觉就好了。”她扶着他走到沙发旁,让他坐下,然后上楼去给他取来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服和浴巾。帮叶枫脱去袜子后,周芸一手捧着衣物,一手拉着叶枫走进浴室。放好衣物,推开淋浴房的玻璃门,进去拧开水龙头,调好水温,再转身出来,给叶枫脱去上衣和长裤,满脸温柔的微笑,推他进去洗澡。已经走进淋浴房的叶枫依然拉着周芸的手,他轻轻一拽,就把她拉了进来。看着叶枫脉脉含情的目光,周芸的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她情不自禁地吻了吻他。叶枫双手揽住她的纤纤细腰,将她搂在怀里。飞泻而下的,冒着阵阵热气的水流,冲击着抱在一起,静静地站立在莲蓬头下的两人,顺着头发,滑过肌肤,湿透了周芸的长裙。水声哗哗,不绝于耳。可在他俩的心中,却是一派宁馨,静谧,暖意融融。叶枫双手捧起周芸湿漉漉的脸,周芸在不断滑落的水流中,愈发显得楚楚动人,如同沐浴中的仙女。叶枫也情不自禁地亲吻她的芳唇,两人在水瀑中激情热吻。一切都置之度外,只有醉人的热吻和彼此心中燃烧的爱的火焰连成一片爱的火海……

热吻过后,叶枫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娇羞妩媚的周芸,泪光闪闪。他无比激动地用颤动的声音说:“芸儿……嫁给我,好吗……愿意做我的新娘吗……亲爱的!”

这是周芸朝思暮想,满心期待从叶枫口中听到的话,她曾无数次憧憬,他会在何时,以何种形式向她求婚,就像电影,电视,小说中那些激动人心的求爱场面一样,她在做着一个个美轮美奂的梦。可是现在,这个梦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却不知所措,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弄得头脑一片空白,就像用吸尘器把脑海中保存完整的一个个美好的憧憬都吸走了一样。周芸在心中一遍遍地说:“他向我求婚了!他向我求婚了!亲爱的,我愿意做你的新娘!我愿意嫁给你!”可是,她太激动,太高兴了,竟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她浑身幸福地颤抖着,欣喜若狂,可就是无法用语言完美地表达出来。她泪眼盈盈,喜极而泣,泪水混合着滑落的水流一起流淌。她太幸福了,幸福得只是用不住地点头来表达,什么也说不出来。水流一直冲击着他们拥抱在一起的身体,却无法冲击他们心中灼热如火的爱。

对于周芸来说,爱情是生命的蓓蕾。如今,这朵蓓蕾完全绽放了,就像一朵盛开的槐花,纯白如雪,幽香扑鼻。在叶枫的怀里,周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甘露般的甜甜的笑,因为她已看见了一朵盛开的槐花,一朵为她而盛开的爱情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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