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时期,清廷众多大臣中有一位足智多谋、官运亨通的重要人物,他就是荣禄。荣禄,字仲华,号略园,他出生在瓜尔佳氏这个官宦世家之中。
荣禄的先祖是被公认为清朝开国佐命元勋的费英东,是努尔哈赤的辅政五大臣之一。荣禄的祖父叫塔斯哈,因功被提拔为镶红旗蒙古副都统,后任喀什噶尔帮办大臣。其父长寿,曾任直隶天津镇总兵。荣禄就出生在这样一个被清廷大加褒奖的“忠义”家庭。他幼时因母亲早亡,由继母太夫人抚养成人。他生性聪慧,身材魁梧,相貌端庄,才华横溢,书画剑槊无所不精,有将相之才。
咸丰二年(1852年),年仅16岁的荣禄便“由荫生以主事用”,供职于工部。靠着祖先的荫庇,踏上仕途。
少年得志的荣禄,可谓是春风得意。但对于一个16岁的少年而言,轻而易举得来的官职又有什么意义呢?孩子纯真的天性太早地被泯灭,而代之的是晚清浑浊不堪的官场习气以及官场上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逐渐充斥于他的脑海。但自幼踏入官场的经历,为荣禄积累了大量的经验,这也是他能够在晚清官场激烈动荡的人事变动中得以稳定的主要原因,并且他总能够借助于激烈的斗争往上爬,最后位至内阁大学士。
在工部任职的荣禄还没有品尝到政治斗争的凶险。刚刚出道的荣禄,可谓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在工部任主事5年后,补员外郎。命运似乎格外垂青这位涉世未深的少年。当时,管理用于接待外使以及国家庆典时所用的银两、绸缎以及颜料的三库员外郎缺出(也即户部银库员外郎),按照惯例,应由各部堂官推荐合格的人员,于是各部官员一致荐举荣禄。史书上没有具体记载为什么这些官员们特别看重荣禄,对于一个年仅23岁的青年,供职于这一职位确实让人匪夷所思,但机会就是这样再一次降临于他的身上。于是,仅仅在工部员外郎任上停留一年后(1859年),荣禄便荣升户部银库员外郎。由于这次升迁,咸丰皇帝开始认识他。每次上朝时,高居朝堂之上的咸丰帝看到堂下的荣禄,必定要向身边的中枢大臣询问:“那边站立的是荣禄吗?”可见咸丰皇帝对这名少年的关切之心。一天,咸丰帝将荣禄传到军机处,君王去亲自接见,自然使荣禄受宠若惊,当他怀着激动而又惶惶的心情去觐见咸丰帝时,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在咸丰帝当时只是问了他一些关于日常生活以及处理公务的事情,并且不可缺少地给予了荣禄一定的鼓励。随后,咸丰帝便问起其祖父之死的事情,想起先祖,荣禄禁不住声泪俱下,对咸丰帝作了清晰的回答,咸丰帝也想起其祖父曾为清王朝所立下的汗马之功,不禁为之动容。
一帆风顺的日子转眼过去了。官职越大,便意味着越具有风险性,越容易卷入政治斗争的旋涡。自从出任户部银库员外郎后,荣禄开始彻底失去了从前那种悠闲自得的生活。23岁的荣禄开始了思索,开始学着应付官场中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因而他逐渐开始变得狡黠起来。
咸丰执政的最后三四年间为最混乱的国内局势所困,朝政重权实际把握于肃顺手中。
荣禄调任户部时,他的顶头上司正是当时权倾一时的肃顺。连续不断的战争使国家的财政陷于匮乏,肃顺任户部尚书后不久,即试图改革财政状况以增加国家收入。其中一项改革措施是严厉打击惩处贪污受贿、疏于公务的官员,革除弊端。咸丰九年(1859年)十一月,肃顺逮捕了几个有贪污行为的管钱局的主管人,并下令监禁与这些官员有勾搭的户部官员。年底,户部衙门失火,几乎焚毁殆尽,肃顺认为这是由几个铤而走险的户部官员所为,以便销毁罪证。肃顺坚持给这些官员处以死刑,荣禄便是其中之一。面对飞来横祸,他赶忙找到父祖的老关系,设法通融,总算躲过了这场杀身之祸。也有史书记载,肃顺当时权势甚大,想将荣禄网罗于其门下,但荣禄没有反应,因此触怒了肃顺,故而肃顺借机杀掉荣禄。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场灾祸大大地教训了荣禄,使他进一步认识到官场的险恶。他认识到,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风声平静了些后,他随即以捐输军饷的名义花钱买了一个直隶候补道的头衔,闭门闲居以避祸。初入政坛的阶段暂时告一段落。
辛酉政变后,朝廷掌权人物走马灯般变幻,肃顺等人的人头如西瓜般摔落在地,慈禧在鲜血中开始了她统治晚清政治长达48年的历史。
这场政变给了荣禄血淋淋的教训与冲击,他的思想、性格都再不是当初那世家贵公子。这年年底,在清政府与洋人的几次作战较量后,慈禧感到西洋武器装备之先进的威力,于是命令奕、奕组建神机营,它是中国第一支用现代火器装备、仿照西洋方式训练的军队。荣禄不失时机地将先祖遗传下来的阵图献给奕,奕大为赞赏,立即把他派到神机营当差,赏五品京堂,充翼长,兼专操大臣。他的举动,遭到京城中一些人的猜忌,纷纷谣传他是醇亲王的外宠。这样,蛰居了两年的荣禄又复出了,并且还攀上了日渐走红的亲贵醇亲王奕,有了一个硬靠山。
荣禄不仅寻到了后台,而且开始握有政治资本——军队,虽然此时他还不能全权领导这支军队,但他掌握着实际的管理权。荣禄深知这支军队对他的重要性,费心竭力地经营着这支队伍。到1864年,他已是神机营二翼长之一。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仅仅凭着一支军队还不足以帮助他向上爬,他必须依靠这支军队来建立功业,为他扬名。1865年,直隶周边地区不断遭到土匪的骚扰,人民怨声载道,不能安生。清政府便命荣禄率军剿灭匪徒。荣禄亲自领兵,连续追逐匪军两个昼夜,最后将土匪尽数剿灭。荣禄在京城中开始有了名气。
同年,捻军壮大,歼灭了僧格林沁及其所部骑兵,举国震动。次年,捻军在河南许州分为东西两部,张宗禹率领西捻军西上陕甘,攻占多处县城,京师不安。同治六年(1867年),捻军从陕北东下,经过山西、河北,到达山东平原一带,给清政府造成很大威胁。清政府调集主要兵力围剿捻军,荣禄受命在直隶参与镇压张宗禹部,并立下了重要功劳。次年,捻军被镇压。荣禄因屡立战功而受到大学士文祥的疏荐:“荣禄系忠节之后,爱惜声名,如果授予他文职,必定胜任。”
虽然荣禄是因世袭制度而起家,但在他第一次经受打击后,以军功而复出,可见,如同他的父祖,战争与军队在荣禄的仕途中起着关键的作用。同治七年(1868年),授京东巡防处都统。同治九年(1870年),受命总管神机营事务,他任此职长达9年之久,同时他还兼任工部侍郎(1871—1873年)。同治十二年(1873年),又被调补户部,任户部右侍郎兼管三库事务。第二年八月,荣禄被授总管内务府大臣。此后,他还兼任工部尚书(1878—1879年)及京师步军统领(1877—1879年)。在当时的清廷诸臣中,总管内务府大臣,其权位与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呈三足鼎立状。在预闻机密、参与决策中,甚至超过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难怪当时流传着这样的话:“御前大臣班列最前,但尊而不要,军机则权而要,内务府则亲而要。”未满40岁的荣禄便位列显臣之尊,可谓是踌躇满志,令人赞叹。
在晚清官场上滚打摸爬了20年的荣禄深知要想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必须要赢得大权独揽的慈禧太后的青睐。经过20年的磨炼,他早就练就了一套察言观色、长于逢迎的本领。同治十三年(1874年)十二月,19岁的年轻皇帝同治病逝,光绪皇帝即位,慈禧太后为确保自己继续垂帘听政,让光绪皇帝承续咸丰皇帝而不是同治皇帝之统,这样慈禧仍然是皇太后,仍可继续垂帘,否则就要成为太皇太后,不得再垂帘听政。这就等于说同治皇帝没有继承人,已经断统绝后。善于揣度人的心思的荣禄及时察觉到慈禧的想法,于是,他在上朝的时候不失时机地“吁请今上生有皇子,即承穆宗”,这一请求让处于紧张状态的慈禧流下了感动的眼泪,慈禧委婉地应允了荣禄的建议,授意他去办理此事。
当时朝廷的政治斗争非常激烈。咸丰帝死后,慈禧太后勾结奕发动政变夺取政权时,势单力薄,不得不依靠奕,委以重任。但是,以慈禧的为人,绝不允许奕集团长期存在以威胁自己的权力。她一方面不断寻找借口,刁难打击奕;另一方面启用醇亲王奕和同治帝的师父、内阁大学士李鸿藻等人,以牵制和削弱奕的势力。表面上和睦的慈禧与奕之间实际上隐藏着水火不容的矛盾。但当时奕的权势也很大,是朝廷重量级的人物。尽管慈禧太后总揽大权,但重大的事情还是需要与奕商讨,需要经过奕之手,像皇帝即位之事。慈禧知道要想达到目的,必须要奕出面。这样,她只能暗中授意荣禄去办理。荣禄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请恭亲王出面,请慈禧太后颁发诏书:俟嗣皇帝有子,承继同治皇帝。奕虽不情愿,只好照办。光绪元年(1875年)一月二十二日夜,慈禧决定过继他的外甥载湉(即光绪)入承大统时,即派荣禄率军将幼主从其父(奕)家中护送至宫中。可见,慈禧对他信任备至。慈禧太后如愿继续垂帘听政。荣禄在同治死后、清统治集团争夺皇位继承权的斗争中,为慈禧的再度垂帘听政大效其力,从此,荣禄成了慈禧的亲信,他在光绪朝获得了更快的升迁。
光绪四年(1878年),荣禄被派充紫禁城值年大臣,不久,迁都察院左都御史,旋擢工部尚书。正当荣禄于光绪朝飞黄腾达之际,厄运再度降临。他不得不以疾病为名,请旨回家休养,于光绪五年(1879年),辞去一切职务。关于他的这次归隐,翁同龢说荣禄的腿有毛病,西洋的外科医生曾经为他做过手术,所以他的腿一直不太利落,做官久了,也该找个机会休息休息,这也是正常之举。如果以翁同龢的说法分析,可以认为荣禄官位显要,声名显赫,有急流勇退之意也未尝没有可能。但这种说法以当时荣禄的年龄与经历推断,不具有可信度。还有的史书记载说,荣禄自诩他与慈禧的关系非同一般,能左右慈禧太后,遂引起奕的不满,所以奕找机会向慈禧进言,革了他的职。还有的学者把他的失势归结于他坚持限制宦官的权力,因而结怨于慈禧。因没有确凿的记载,对荣禄的这次被罢还没有一致的意见。但根据正史的记载以及其他材料的辅证,荣禄这次遭厄运,是因为他直接得罪了慈禧太后。
慈禧太后曾经想自己挑选宫监,荣禄上奏说这种做法不符合祖制,反对慈禧自选太监,引起慈禧太后不满。此时,恰好侍读学士宝廷上奏说满汉大臣兼差多,不利于朝廷管理,慈禧遂借机罢免了荣禄的工部尚书,还革去其内务府总管大臣的差使。但是慈禧仍觉难消心头之恨,便又组织了御史弹劾他收受贿赂。御史是晚清政治斗争的晴雨表,当一个人要整倒自己的政敌时,便组织御史进行笔伐口诛。荣禄因此又受到降二级处分,由提督降为副将。这意味着他一旦再度被起用时,官职也低于离职之前。
经过了生生死死复杂的政治斗争,也经受了政治上起伏不定的命运,荣禄再度回到了淡漠平静的生活中。在北京城中,他过起了闲适的生活,时而同贴近的幕僚扶杖漫步,下棋谈天;时而同几个文人骚客吟咏风花雪月,诗酒唱和;时而听莺垂钓,弄舟水池;时而设宴园中,与妻妾子女共享天伦之乐;时而接待拜访宾客;时而听听京戏……绝口不提政事,以表示自己的淡泊之志,不再闻问政治。然而,随着生活的变迁,或许人的性格与个性可以改变,但人的天性却不会被磨灭。世外桃源的生活并不能减弱荣禄内心中对权力的渴望和对政治的兴趣。他在平静中等待着机会,然后又是与军队有关的事务再一次解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