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家有女贼
可能因为该取的证据警察都已经带走或者做了记录，所以这个现场此时并未被封索。而全圣宁也非常确定，他们与电视台以及刑警人员已经错开。
大门被推开，入眼所及的便是大厅墙壁上摇摇欲坠的壁画，和已经翻到的棕红色沙发，以及耸皱起的地毯上是碎了一地的瓷器。
白色的瓷器碎片上，有着斑驳的血迹。同样，灰色的地毯上也有鲜血浸透的色渍。
楼晓恩点起脚尖，一步一步跟在全圣宁的身后，穿过大厅，全圣宁的脚下并未迟疑，规律而缓慢的步伐走向了屋内北面的那间卧室。
半掩着的卧室门内，可以瞧着窗户前染着点点红色血液的白纱窗帘，似诡异、似哀怨的在风中微微扬动。
走近去，全圣宁将那粘到了血液的窗帘拿到了手里。
这血，从点点滴滴的形状来看，是血液的源头在窗帘的上方同一点，一滴一滴往下滴落，浸湿了窗帘的。
所以，也就是说，在这个窗户前，欧阳副市长夫妇两人，有一个便是在这扇窗户前遇害的。
心里想着，全圣宁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捻着窗帘抬高到了与视线水平的同一高度。
果然如他所料，窗帘的下侧有被捏过的皱纹。
被害人，曾经极力的忍住自己的恐慌，不敢叫出声、不敢打扰邦克和杰西吸食自己的血液。因为想要掩藏一些什么，所以心内的挣扎、恐惧只能化作拼命捏紧手里下意识抓住了窗帘。
能在纱织的窗帘上留下这么清晰的褶皱，那是用了多大的力气？那是忍住了多大的恐惧与慌乱？
探过脸，楼晓恩从全圣宁的手里接过了那片窗帘。而全圣宁则别过了脸，也隐藏了脸上那抹淡却真实的怜悯。
未关紧的窗户，偶然的一阵风从缝隙处吹了进来，全圣宁微微眯起了眼，吸嗅了一下鼻子，他闻到了被风吹送进来的气息。
那是一个人类的气息，就在窗户外面。
“咦？我好像听到了一点、一点点的声音……”
放下手中的窗帘，楼晓恩凝神竖耳。
“嗯。”给了楼晓恩一个同意肯定的眼神，全圣宁抬手将窗户完全的推开。
探脸望向窗外，窗户外面正对着一片茂密的树林，交错的树枝盘绕，景色独特，一窗诗化了的绿意给人以希望的气息。
楼晓恩放眼视线眺望的远些，而站在她身边的全圣宁侧低头看向了窗外的墙脚。
“啊—！”
因为突然被发现，墙壁脚落蹲在地上的女孩一脸惊恐，下意识的叫出声，却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齐肩直发，戴着一幅黑色边框的眼镜，清秀的脸庞，她看起来莫不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只是此时，她的头发却蓬乱的还粘着小草叶和细树枝。而她的脸上也是灰蒙蒙的。
她一脸的怯弱和惊恐，可是那明明溢满了受惊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抹戒备和零碎的已经是星星点点的坚强。
这个孩子，让人心疼。楼晓恩的眼里因为慈悲的秉性而腾升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惊讶的看着，整个人有些呆滞。
单手撑着窗棂，全圣宁翻身来到窗户外面。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小女生，然后缓缓的蹲下身去。
“不怕，坏人已经走了。我们、我和这个姐姐，会照顾你的。”
伸出右手拇指，轻轻抹掉了小女生脸上的晶莹垂挂的泪珠，全圣宁凝眸看着小女生，慈祥的声音充满了温暖人心的力量。
说的时候，在说着还在窗户内的楼晓恩时，全圣宁并未回脸看楼晓恩，他的视线始终坚直正视、毫不松懈的看着他面前的小女生。正因为他专一的视线，因而他眼里的真诚似乎可以说服每一个人。
望着全圣宁，他眼里的真诚和温暖，令小女生眼里的戒备立时褪祛了不少。只是，她蹩蹩嘴，声音再次湿哑。
“……可是，爹地和妈咪、和妈咪……我再也没有家人了！再也没有了……”
痛哭出声，眼水冲走了小女生眼里最后一丝丝硬撑着的坚强。
而对着哭出声来的小女生，全圣宁的右手从小女生的脸上滑了下来，自然而绅士的搭到了她的肩上，同时也伸出了左手搭到了小女生右边的肩上。
全圣宁慎重而温柔的承诺道：“从今以后，我们会照顾你……”
“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全圣宁的话未说完，而此时，一直站在窗内的楼晓恩扬声接道。
听着楼晓恩的话，原本哭泣的小女生顿住了哭声，扬脸直直的望着楼晓恩，似未听清楼晓恩的话似的。
“嗯，小妹妹，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就像他说的一样，从今以后，我们会照顾你。”
点头再次肯定，楼晓恩的唇边，竟然因为这个承诺而带着隐隐的幸福笑意。
耳里听着楼晓恩的话，全圣宁并未像小女生一样回脸看她。
他搭在小女生双肩上的手，顺势将小女生从地上扶起。这一动作之中，他微垂着头，刘海挡住了他隐约可现、与楼晓恩同一弧度的唇边。
全圣宁知道，楼晓恩懂得了。
他对小女生说着我们的时候，并未看她。但是却坚定而不容置疑的对小女生宣称着，从今以后，他们……他要和她，全圣宁和楼晓恩要一起照顾小女生。
而楼晓恩听到了，也懂得了这其中的意义，于是有了回答：他们……楼晓恩和全圣宁要一起成为小女生的家人。
不约而同，微扬到同一弧度的唇边，泛着同一种感觉的笑容。
似乎，某一颗种子，正在他们之间生根发芽……
好像，某一种感觉，正在他们之间产生弥漫……
林中的树木郁郁葱葱，随风吹送着原木的气息。
在楼晓恩的接应下，全圣宁将小女生抱进了屋内。
“小妹妹，你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呢？”
楼晓恩问着，手下便将小女生蓬乱的头发理顺，拣掉发丝间粘夹着的枯叶。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昨晚在睡梦中，客厅里突然传来乱糟糟的声响。正打算起来，可是还没来得及穿鞋子，妈咪便闯了进来。”
“我问妈咪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客厅传来很大的动静之外，就只是听到爹地的吼叫声，妈咪没有回答我的话，便将我从床上拖了起来，然后不由分说的从窗户外面塞了出去。”
“她只是一边气息沉得的吩咐我不管怎么样也不要出声，说什么要跑得远远的，要好好活下去。”
听着小女生断断续续的回忆，楼晓恩和全圣宁都不由自主的将视线看向了小女生的脚下。
果然，她的脚丫光溜溜的在外，连袜子也没有。再往上看，她身上的睡衣，胸前的一粒扣子竟不知何时丢了，恐怕到现在，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因为外面乌漆抹黑的，我不小心从这里滚了下去，在一颗树木上撞晕了脑袋，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到处都是血迹，而爹地妈咪早就不在了……我是听到了你的声音才从窗户这里重新爬了出去的。”
无辜的睁大眼，空洞而迷离。不管如何坚强，如何能硬撑，十五岁的小女生都只是一个孩子。
“应该是你的爹地在外面拦住了坏人，你的妈咪才有机会将你弄到窗户外面，是你的爹地妈咪救了你一命……”
可怜的孩子，一夕之间便这样失去了至亲，甚至，到现在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都怀疑是她自己出现了幻觉、未睡醒吧。
不禁怜惜的将小女生抱了抱，小女生只及楼晓恩的耳畔高处，轻轻的拍着小女生的背脊。楼晓恩浅浅的细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落落，我叫欧阳落。”
“嗯，落落，不要担心，我们会照顾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拢拢欧阳落的肩头，楼晓恩再次柔声承诺。
一阵风吹来，白纱窗帘拂上了全圣宁的脸颊。而楼晓恩对欧阳落承诺的话，轻轻柔柔的响在耳边，若和煦温暖的夏日夕阳，暖射人心。
微眯起了眼眸，思绪随风、模糊着，飘絮的有些悠远了。
既然决定要照顾欧阳落的话，那么楼晓恩和全圣宁便没有打算将她送去孤儿院。
全圣宁帮着楼晓恩将欧阳落护送着上了车。
阳光依旧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普照着大地。
走出门外，三个人的身影被印在身后的地上。回过头，全圣宁低调却又凌利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视着草坪上刻意而非常显见的“野兽足迹”。
那并排的两行“兽类足迹”，并不是真的野兽留下的，毫不凌乱的步伐所留下的脚印，说明这是有人为了俺饰吸血鬼的痕迹，而顺着人类的思想所制造出的野兽足迹。
从李在金到现在的欧阳夫妇，全圣宁能非常的肯定，那一晚，他的银剑，是真的将邦克和杰西伤得很重，以至于他们连连吸食了三个人类的血液还未完全痊愈。
将车钥匙丢给全圣宁，楼晓恩便扶着欧阳落上了后座。
因为山路的颠簸，太阳的光线从车窗户外照耀到全圣宁的脸上，白惨光净的皮肤仿若透明。
邦克和杰西，若不是因为被自己的银剑所伤，就不会平白让三个人都失去生命吧。
从上车开始，全圣宁便因为这样的想法而郁闷，心情低落。
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双手，根根手指根根修长，节若君竹。而右手食指上那枚设计别致的灰色戒指，在此时也好像收敛起了往日存在感强烈的锋芒。
在后视镜里偷偷瞄了瞄全圣宁的脸色，楼晓恩低下了头，心情亦复杂了起来。
三十几分钟的车程结束之后，全圣宁将楼晓恩开来的那辆SUV车，驶进了她们家楼下的停车库。
“圣，谢谢你送我们。”
带着欧阳落下车，楼晓恩像全圣宁道谢。
闭闭眼，算是全圣宁给的回应。
楼晓恩在原地静默了几秒钟，却仍然没有得到全圣宁出声回答任何话，他的表情是无力而疲乏的。
面对着这样的全圣宁，楼晓恩藏在刘海下的两道秀眉，因心痛、因自责，因各种复杂的心绪，而偷偷的褶皱了起来。
无声的接过全圣宁手里替回来的车钥匙，楼晓恩的眼眸里是别样苦涩的柔情。
车旁的欧阳落静静瞧着，一手抱着自己的臂膀，另一手轻轻捏着自己掉了一粒纽扣、其实并不暴露的衣领。
眨动着眼晴，虽然欧阳落，她也太过疲乏，但是视线仍是捕捉到了楼晓恩望着全圣宁时，眼里流动的异样光采，这并不只是一个女生对普通朋友的眼神那么简单。
“ah Is it goodbye？see you later……”
迟疑着，楼晓恩不觉抬起两只手捏玩着车钥匙。
神态语气尽现不舍，但是尽管如此，面对着此时毫无所觉的全圣宁，她仍然还是说出了“see you later……”。
粟色的眼眸溢满着迷茫，望着楼晓恩的全圣宁，听着楼晓恩的话，他的嘴角闪现过一刹那的颤动，却没能将再见两个字说出口。
两个人明明都很依恋对方，都很不舍，离别前，却没有一个开口。
倒退着走了两步，楼晓恩朝全圣宁挥了挥手，终还是携着欧阳落转身离开。
留在心头徘徊未出的是：“圣，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一个人必须要遭受良心的谴责、必须要遭受上天的谴责！真的、真的必须要有一个人下地狱的话！那个人……也应该是我。”
楼晓恩将欧阳落带回家之后，便拿出了衣服，让欧阳落进洗浴间先洗漱。
“落落，你先去洗个澡，弄弄干净，我去厨房做些东西给你吃。”
将手里的衣服塞进欧阳落的怀里，楼晓恩笑笑转身去了厨房。
“晓恩姐，不用了。我很累，吃不下的，你不需要这么麻烦……”抱着手里的衣服，欧阳落面对着陌生的环境，充满了疲乏和陌生。
“落落，无论如何，日子总是要过的……嗯？我想，你在天堂的爹地妈咪，如果知道他们的宝贝现在这样，也一定会非常非常心疼的吧。”
向厨房方向走去的楼晓恩听着欧阳落的话，停下了脚步，转身回来，两手搭在欧阳落清瘦的双肩上，鼓励的拢拢。
睁着茫然无措的眼睛，欧阳落虽然戴着一幅黑色边框的眼镜，但是却一点也不影响她眼睛的美观。
黑白分明的眼瞳上，逐渐的汇聚起了一层水雾，突然她哇的一声，便扑进了楼晓恩的怀里。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爹地和妈咪会不在落落的身边……从没有想过……可是，现在怎么办？晓恩姐姐，现在落落要怎么办、落落要怎么办……”
张开的手，轻轻柔柔的抚着欧阳落的背脊，面对这样的孩子，楼晓恩轻轻的拍着欧阳落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嘴里说不出一句话。只因为此时的欧阳落，说任何一句话，都是伤害。给任何一句安慰，都是枉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