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9年元月5日阴雨星期四
临近出门时，下起了小雨，客厅电话响了起来。原来是彭和新给邬达邦打来的，大意是黄飞家属也请了律师，将紫玉山度假村、邬达邦、唐本德作为被告已向法院起诉。对方律师在诉状中说黄飞成了植物人已不能讲话；邬达邦存在说谎的嫌疑；要求法庭裁定紫玉山度假村、邬达邦、唐本德共同承担医疗费、整容费、陪护费、护理费等等前期费用300万元，后期治疗费200万元，起诉状已发到彭和新手中，估计唐本德、紫玉山度假村法人代表兰紫琼也收到了起诉状。原来对方律师起初以为邬达邦驾驶的车是自己的，后经向交警查询，登记车主是唐本德，怕万一邬达邦承担不了赔偿数额，就追加唐本德为被告，增加实现得到赔偿的砝码。邬达邦听了彭和新的介绍，表情凝重，大家追问，邬达邦只得说了情况。李经波道：“达邦先去报到，并向唐司令讲明情况，声明由你承担责任，别把唐司令家牵扯进去，然后去看看黄飞，到底病情怎样。其余的人都各自去上班，有情况再联系。”李格关心地看了邬达邦一眼，把他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听爸的，我们去了。”邬达邦一脸的不快，沉闷地赶到空军大飞机研究所报了到，正准备去找唐本德，一起向唐司令说明自己的意图，哪知唐司令打来电话叫邬达邦速去他的办公室。邬达邦到时，唐本德也在那儿，里面还有一名交警和几名身着空军制服表情严肃的人。唐司令站起身来，向大家介绍道：“这就是邬达邦同志，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可以直接问他。”原来，黄飞的家属不仅把唐本德作为被告起诉，而且向空军纪律检查委员会投诉唐司令纵子行凶，找邬达邦顶包替罪，空军纪律检查委员会会同交警同志组成调查组共同调查此事。调查组向邬达邦亮明身份后把邬达邦带到一个单独的办公室询问整个事件的经过，和唐本德讲的基本上吻合，但和投诉信上有鼻子有眼的描述大相径庭。由于黄飞不能言语，事故现场也没有几个目击证人，那几个参与灭火的人也莫名其妙地不知所踪，调查组的人越发怀疑唐本德有作案嫌疑，要把唐本德带走继续调查。唐司令一贯严于律己，觉得如果阻拦就更加给人护短遮丑、欲盖弥彰的感觉，“支持纪检组的决定。”唐本德大喊冤枉，邓美珍闻讯赶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养子的艰辛，大骂唐司令绝情，拉着唐本德不让调查组的人带走，唐司令愤怒地把门一摔，走了。邬达邦刚开始时害怕紧张，头脑完全没有头绪，此时才慢慢清楚起来，对调查组的人说：“当时我开车时我的未婚妻李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她可以作证我没有说谎，如果怀疑我说谎，我愿意接受测谎。另外，现场参与救援的有几个人应该看到是我开的车，而且唐本德也应有不在场的证据，我们分手后唐本德和几位同学在一起。如果还不相信，可以把我当天穿的衣服拿去检测，里面应附有黄飞衣物和车体燃烧后产生的微粒。我打电话报警，交警应有我的声音记录，现场处理的交警向武杰也可以替我作证。所有这些证据都能说明是我驾驶的车，而不是唐本德驾驶的车与黄飞的滑翔伞相撞。”调查组负责人鲁德丰说：“年轻人，你不要激动，我们也相信你好汉做事好汉当，可你口说无凭，我们讲实事求是，讲求证据。这样，我们兵分几路搜集证据，用证据说话，请你们配合。”邓美珍起初不肯，后唐本德劝解道：“妈，脚正不怕鞋歪，我不怕。情况很快会被弄清楚的，您放心。不要干扰调查，你这样做，他们还以为我作贼心虚呢！”邓美珍松了手。交警带邬达邦去取回他当天穿的衣服、鞋子送检，又调阅了向武杰的调查报告，查询了邬达邦、李格、唐本德的通话记录，纪检委的人调查了当时与唐本德一起的同学，半天下来，所得出的结论已大致能证明该车是邬达邦驾驶的。调查组仍不放心，坚持对邬大邦，唐本德二人进行了测谎，证实二人都没有说谎。鲁德丰宣布排除了唐本德驾车伤人的嫌疑，唐本德，邬达邦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二人还没轻松下来，鲁德丰道：“公诉人还起诉你私驾公车，我们还要对这一点进行调查。”唐本德心内一阵慌乱，调查组到空军后勤部门调查得知肇事车以前是军车，部队首长乘坐，已于2048年7月拍卖为民用，过户给唐本德，此车不属于公车。投诉信上待查的内容都已查清，鲁德丰向唐司令作了汇报，带领人马离开了。
唐本德、邬达邦终于松了口气。唐司令返回办公室要他俩不要背什么思想包袱，要专心致志地研究大飞机。邬达邦说：“谢谢唐司令。这件事连累了您们，我非常抱歉。至于研究大飞机，这是我们共同的夙愿，我和本德会竭尽所学，全力以赴，请您放心。只是我听我的律师说黄飞把本德作为被告也起诉了，不知道您收到起诉书没有？”“我刚收到了。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们要把时间和精力用在研究大飞机上．这个问题的法律事务，我已经安排办公室替我聘请律师与你的律师一道共同办理此案，你们放心就是了。我再三声明，不可因这件意外事故阻碍我国发展大飞机的步伐。去干活吧！”二人一路低头快步前进，到研究所工作不提。
李经波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担心小女婿的官司，就自作主张地给亲家公邬金德打了个电话，告知了案情的发展情况。邬金德这时呆在马达加斯加想挽回矿井损失也无计可施，就立马乘飞机往北京赶，让妻子刘惠莉也放弃养病，火速回京。李经波打完电话，决定自己去看望黄飞。
黄飞已转到了紫玉山度假村附近的“暖如春”康复中心。李经波一路寻来，只见“暖如春”康复中心被濛濛细雨笼罩着，只听得见风声、雨声和树叶在地上被风吹动的声音。到了四楼，见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人，问了护士，方知黄飞住405室。李经波走得心急火燎，待想推门进去，才醒悟自己什么礼物也没有带，返身回到康复中心门口，买了鲜花和水果，折返回来推开405室，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妇女伏在床边睡着了，一个脸上脖子上缠着绷带，紧闭双眼的年轻人躺在床上。李经波不便叫醒他们，轻轻放下礼物，坐在床边等他们醒来。李经波仔细观察，发现黄飞虽闭着双眼，脸上时而露出微笑，时而严肃，头还轻微的摇动，好像非常惬意地享受着他的滑翔运动。这时门开了，原来是黄飞的姐姐黄婷去交费后回来，手里拿了一把缴费清单，黄婷见一陌生人在座，一脸的疑惑，看了一眼李经波带来的鲜花和水果，鄙夷地一笑道：“请问，您是——？”李经波道：“我是邬达邦的岳父，来看望黄飞，您是——？”“我是黄飞的姐姐。黄飞不需要你假惺惺地看望，我们法庭上见。”伏在床边的妇女抬起头，定睛看了一眼李经波：“你……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艳芳！是你？”李经波冲上前来紧紧握住王艳芳的手。黄婷跑过来推开李经波，“干嘛干嘛，你走你走，我家人不欢迎你在这里，少在这里套近乎。”王艳芳道：“你这孩子，这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李叔叔，你怎么没礼貌啊？”
原来王艳芳与万里春、李经波是大学同学，王艳芳与万里春是闺中密友，都仰慕李经波的帅气和才华，因此好友成了情敌，还是万里春能说会道，善解人意，首先俘获了李经波。可李经波内心里真正喜欢的人却是王艳芳。王艳芳性格内向，看见李经波与万里春说说笑笑就生气，等到李经波去找她时，她逆反心理作怪，对李经波爱理不睬，横眉冷对，李经波使尽百般手段，赔尽小心，哄得王艳芳回心转意，灿烂一笑。可不久李经波又违反了王艳芳的规矩：在万里春与我在一起时，你不许跟她说说笑笑，要象条小哈巴狗呆在我身边，其它时间我会象常春藤一样缠着你这根橡树，让你尝尽男子汉大丈夫的滋味。可李经波狗改不了吃屎，屡教屡犯，激怒了王艳芳。傲气的王艳芳竟当着李经波的面跟高年级的一个又矮有瘦，架一副高度近视眼镜，风一吹几乎会倒的男生黄东阁打情骂俏，气炸了肺的李经波也不示弱，奔到女生宿舍楼下大喊：“万里春，我爱你，万里春，我爱你。”万里春把头伸出窗外，羞红了脸，“你咋乎什么？我早知道了，你去吧！”手一挥，关了窗户。李经波解了气。楼上传来一阵掌声，“情种，真是情种。”“情种，你好棒，你真棒，你是个棒棒棒，再来一个，小妹妹我喜欢。”女生宿舍的嬉皮士这一闹腾，轰的一阵大笑，李经波这才慌乱地离去，慌不择路在下坡处台阶摔了个嘴啃泥，牙咬破了嘴唇，鲜血直流。王艳芳甩开黄东阁，径直跑来扶李经波。李经波气不打一处出，满眼泪花：“你滚，滚的远远的，我不愿意再看见你。”就这样，万里春取胜，毕业后万里春嫁给了李经波，王艳芳嫁给了黄东阁，王、李二人一直互无音信。
这时突然相见，百般感受，万千话语不知从何说起。两人相互凝视着，黄婷也不再说什么，悄悄走开了。“波波，我的波波。”王艳芳待黄婷一出门竟情不自禁地扑在李经波的怀里大哭起来，足足哭了十多分钟，才停住，又啜泣了一会，抬起头来在李经波脸上狂吻。李经波也忘掉了一切，紧抱着王艳芳，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抚摸。“芳，你家的那位呢？”“他已去世了。”“怎么回事呀？”“他本来很爱我的，你也知道我本来就不爱他。我的心里一直爱的是你，我跟他在一起就非常勉强，他也知道这一点。有了这两个孩子后，家庭压力很大，他爱上了滑翔，希望通过滑翔运动来缓解内心的压力。有一次与我吵架了，他闷闷不乐，喝了不少酒，滑翔时出了事故，落在那个小湖边的树上淹死在水中了。他的家人对我不依不饶，也不管这两个小孩，我的压力之大你可想而知。你看，我的头发都白了这么多，再不是往日了。你不觉得我老了许多，丑了很多吗？”李经波道：“快别这么说，别说话，让我拥着你静静地坐一会。”过了好大一会，两人还沉浸在回忆的酸甜苦辣咸之中，黄婷推门进来，两人来不及分开。黄婷有点吃惊，很快镇定下来，“我还是尊敬地喊您一声李叔叔，你女婿把我弟弟撞成这样不管不问不说，你还来勾引我妈，你家没有一个好人。”王艳芳道：“孩子，你要学会宽容。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女婿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原来我不知道邬达邦的岳父是你李叔叔，这下好了，你就不用太担心了，我们共同想办法面对。”李经波道：“姑娘，别担心，听你妈的话，我们共同面对，我会竭尽全力的。”黄婷道：“你很会面对，把我扔在垃圾堆里的鲜花水果拿来给我们，你会面对就把这一大把账单拿去看看。”“怎么可能呢？这鲜花水果是我在门口买的？”“这个篮子摔断了我用缠头发的橡皮筋缠着，这橡皮筋还在上面，还能有假？你们一家人都会说话，都会说假话。”李经波面面相觑，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面红耳赤地说：“我只是急着来看望黄飞，买这东西时没有注意。”黄婷道：“出车祸也是没有注意。”黄婷越说越气。李经波一股无名火上来，“我去找他算账。”王艳芳道：“老李，别跟孩子生气，别去了。”李经波拿了鲜花水果篮赶到大门口，那小贩已走了。李经波有气无处发，把鲜花水果篮重又提回405房间准备去找人投诉。王艳芳审视了一下篮子，说：“婷婷，你仔细看，这个篮子虽是你用过的，花呀、水果都是好的、新鲜的，就别计较了。”黄婷扫视了篮子和水果一眼，从包里拿出一大把账单往李经波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孩子，都被我惯坏了。”李经波重又坐下来，冷静了一下，一张一张翻起账单来。看着看着，李经波气得脸发白，“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在烧伤科一天的费用就4-5万块，这里一天就6000-7000块。这恐怕都花了一两百万了吧？”王艳芳道：“180多万。”“你哪里来这么多钱？”“黄东阁去世有一大笔意外伤害的赔偿金。我怕黄飞也出事，就追加购买了黄飞的意外伤害险。现在保险公司出70%，我们出30%。家里的钱已不够了，我们打算卖房子。”“卖了房子你们将来怎么办呢？别卖了，我来想办法。你让黄婷别再到处告了，不管是不是邬达邦的责任，我都会全力以赴为黄飞治病的。”王艳芳深情而又感激地看了李经波一眼，“好吧，我跟黄婷讲就是了。时间不早了，就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不了，我打电话让邬达邦来一趟，让黄婷也消消气。”邬达邦这时刚到研究所，听到岳父的吩咐，只得告假赶来。与王艳芳、黄婷见面毕，邬达邦仔细观察起黄飞来。黄飞脸上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头也是微微地晃动，好像沉浸在幸福中，脸上、脖子上被烧伤的皮肤让人瘆的慌。李经波道：“我和黄飞的妈妈在大学时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这次事故不管是不是你的责任，你该承担多大的责任，你都必须和我们共同面对，努力把黄飞的病治好。”“我听爸爸的。只是我没有学过医，不能在医术方面出力。我也没有钱，等我挣了钱，我会还您的。”“傻孩子，谁要你出钱出力，你只要努力工作就是了，其它的事由我和你爸爸来解决。”“您跟我爸爸说了？”“我已经打电话告诉了你爸爸妈妈。这个事情不容隐瞒，你要专心扑在研究大飞机上，啊！”邬达邦点点头。“你去吧！”李经波说。“你也去吧。让黄飞安静安静，有时间抽空来看看就行。”李经波有些不舍，被王艳芳推着出了405房。李经波只得和邬达邦一道出来，各自回工作单位去了。
吃晚饭时，大家聚在一起，李经波展露出少有的舒畅笑容。“老头子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呀，说出来让我也分享分享。”万里春道。“我不告诉你。”“你就偷着乐吧，我不稀罕。”“黄飞的家人答应不告达邦了。”李经波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那是为什么呀？”“别人不告达邦了多好，你还非要追问为什么。”“我就觉得奇怪。”邬达邦用眼偷着扫了李经波夫妇一眼：“黄飞的妈妈是岳父的同学，他看在岳父的面子上饶了我呗。”“这还真是巧了，老头子，是哪位同学呀？不会是你的老情人吧！“李经波用汤匙舀了一匙汤含在嘴中洋洋得意，就是不做声。”“我知道了，我说今天怎么这样神气呢，准是王艳芳吧，我猜得对不对？”李经波竖起大拇指：“知我者，老婆也。”万里春道：“这下你因达邦惹祸得了福了，让我看看你的脸有没有唇印。”李经波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王艳芳吻过的位置，万里春道：“准是做贼心虚，回来就洗了脸，要是不洗脸该多好，整个晚上都能体会人家的芳泽。”“老婆子，当着小辈的面你吃什么醋呀。”下辈们笑着不敢出声。万里春道：“还不好意思啦，你们想不想听听李经波同志的罗曼史。想当年，李经波那是……”李经波夹了一著菜放到万里春碗里：“老婆，老婆——，打住打住，吃菜吃菜。”大家哄地一笑：“我们要听嘛！”李格道。万里春也笑了：“你爸不让说，我就饶了他，他那天不听话时，我再说。总之，你爸那时长得还是那么回事，也挺聪明的，是个情种。”李经波道：“得了吧，老婆子，别说了，快吃了好去忙吧。”大家又都静下来，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饭毕，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2049年元月6日阴雨星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