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崭露头角
会如意的戏份大致拍完，他难得的回了一次公司。蔡晶华知道他要来，已准备好了一大堆文件向他汇报，顺便八卦下他现在的私生活。
“拜托，”会如意昨晚喝多了酒，现在仍有些头痛，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不耐烦地说：“你比八卦记者还烦，每天打电话骚扰我不算，见了面还要追问。跟你说了，跟上任分手已有半年，至今空窗。”
蔡晶华辩解：“我要全面了解情况，才好替你抵挡媒体。”
会如意皱眉，敲敲自己的头，蔡晶华看不过去，让他去沙发上躺好，她摞起袖子，蹲下为他按摩头部。
会如意舒服地伸展四肢，发出满足的小动物般的声音，又飞快地亲了下蔡晶华的手心，换来她一巴掌。“少在那儿乱发春，我对你可是完全免疫。”教训完，她声音又低下去，亲昵地问，“上次我给你介绍的女孩，你们不是挺好，怎么不试着和她交往？”
会如意叹口气：“你为我做红娘，不怕性命不保？”
蔡晶华豪气干云：“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那些粉丝手中，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年龄也不小了，你妈妈一直想着抱孙子，你怎么也不抓紧点？”
会如意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入了这一行，就等于失去了正常恋爱的权利。他不可以和以前一样，光明正大地做恋人们常做的事，他可以不顾自己，但他无法忽视与他利益休戚相关的其他许多人，也要顾及他恋人的名誉、隐私及安全。偷偷摸摸开始很刺激，久了就成为负担。那些一度对他心仪的女孩子，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然后对他说：还是分手吧，和他在一起，太痛苦了。
万人迷会如意，原来是经常被女孩子甩的。
会如意苦笑。他已快到而立之年，不再是莽莽撞撞、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人了，所以他宁可慎重。下一次的选择，也许就是最后的选择了吧，希望如此。
蔡晶华一路看他走来，对他如姐如母，也能体会他的心思。
两人正陷入沉默，办公室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机械的轰鸣。
会如意吓了一跳：“什么声音？”
蔡晶华一笑：“有人送了几台九阳豆浆机过来，任英她们说豆浆有助于美容，所以我们公司现在下午茶已经改为下午豆浆。没人告诉你么？”
会如意听着吵杂的磨豆声，想像着黄豆被挤碎融合后变成纯浓液体的模样，不知怎的，又想到了那个新来的、有点无辜小白兔模样的第七助理了。
“颜在雪呢？今天怎么没看到她？”
“她么，今天日本玛亚机车那边来人，要和我们就上次谈定的合约内容再作些修改，然后正式签约。我让她先去应酬一下他们，顺便探探口风。他们可能觉得上次的合约他们有点亏，想再增加点你的义务。”
会如意想像了下颜在雪正经八百去谈判的样子，不禁担心：“怎么不让任英去？”
“任英下午还有别的事情，何况，在雪进来一阵子了，这些事情，总要熟悉起来。她又会日语，谈起来双方都亲切些。”
会如意沉默不语。蔡晶华跟他久了，知道这沉默的意思。会如意这人，虽然脾气暴躁，说话不留情面，但一旦他和你混熟，把你当作自己人了，他便要“护短”了。老实说，她也有些担心颜在雪，那女孩看起来一副文静柔弱、很容易上当受骗的样子，工作了三个多月，仍旧学生气浓重，但正如她自己所说，这些事，她总要熟悉起来。公司每月付固定工资，不能只是请了个翻译吧。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蔡晶华收手，站了起来，会如意也懒懒地从沙发上坐起，他说：“进来。”
刚才正被二人讨论担心的颜在雪小白兔便走了进来。
她双手端着两杯热腾腾的豆奶，腋下还夹了一份文件，看到会如意，眼睛便亮起来。会如意有点好笑。
“任英说你们在这，她让我把豆奶送来，要我问你们感想后向她汇报。”颜在雪笑着说。
“别理那无聊家伙了，”蔡晶华接过豆奶，“玛亚机车的那两人怎么样？”
颜在雪赶忙将腋下文件递过去：“他们已经签字了，合约内容还和上次谈好的一样。他们说，他们明天过来拜会老板。”她说完，有点不安地看看蔡晶华，又看看会如意。
蔡晶华一脸惊喜，会如意也开心，却又有点莫名其妙。
“他们就签了字？什么也没说？”会如意问。
颜在雪听到他说话，脸就红了：“他们先前好像说要再增加几条合约内容什么的，后来我们聊了会儿，他们大概忘了，就签了名。”
会如意看到她紧张的样子，更加想笑。他含笑的眼睛在颜在雪身上转了个圈，到了蔡晶华端给他的豆奶上，他喝了一口，就皱眉：“里面放了什么？这么难喝。”
他抱怨的样子太像小孩子了，颜在雪和蔡晶华都笑了。
颜在雪出去后，蔡晶华忍不住夸奖：“她不错么，蛮会和人打交道的。”
“切，巧合而已。”会如意又躺回沙发，抬起一臂遮住脸，也遮住大半个微笑。
如果说会如意对颜在雪带回的应酬结果尚抱什么怀疑的话，在第二天，玛亚机车的二人到了如意堂，从会如意处接过有双方签字的合约、并极力夸奖了一番颜在雪后，这种怀疑也消散了。
玛亚机车的二人中，有一个姓中村，他自己说，原来和颜在雪是一个大学毕业的，他是颜在雪的学长。
临走时，中村毕恭毕敬地向会如意鞠了一躬，神情犹豫，但还是说了：“这话由我说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敝学妹刚入社会，许多地方都需要学习，以后还请会先生多多关照。”
会如意嘴里说“一定一定”，心里奇怪，那很靠不住的第七助理，有什么办法让一向公私分明的日本人为她说出这种话来。
送走日本客户后，会如意难得穿过柜台，到了公司另一端。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欢声笑语。
大家正围着颜在雪，看她桌上的电脑屏幕，边看边笑，见了会如意，笑声顿了顿，接着又毫无顾忌地继续。任英还招呼他：“老板来看，这是意大利国家队队员的女装PS照，一点看不出是PS的。小雪好厉害！”
会如意笑笑：“你们少无聊吧，蔡经在不在？”
任英对着电脑屏幕指指戳戳：“给这个换这套PRADA的衣服看看。”颜在雪指了指蔡晶华办公室大门：“她在里面。”
会如意进蔡晶华办公室的时候，听到身后颜、任二人的哄笑，他转身关门，又看到向一诚跳过一张椅子，飞快奔到二人身后观瞧。
会如意自己不是个很快能和人打成一片的人，对于能迅速融入人群中的人，倒也有些钦慕。
玛亚机车合约后，蔡晶华将更多的应酬、谈判工作交给颜在雪，甚至让她帮忙看送上门来的剧本。
我们说，天秤座虽然经常迷迷糊糊的，像掉了糖果后满街找寻的小孩，但她们善解人意，又能说会道，在公关一项上，人所难及。而她们天生品味高雅，对剧本的评断，也别具慧眼。
蔡晶华总算找到了颜在雪的优势。
颜在雪在犹豫了许多次“离不离开”的问题后，爱上了老板会如意，也一扫天秤的懒散，努力表现自己，居然颇有成效。
按理说，看到原先不被看好的第七助理终于踏上正轨，做老板的应该开心才对，但近来，会如意的火气，却越来越大。
这天，颜在雪一个人在办公室看剧本，期间，回了两封日本客户的邮件，又在电话中婉拒了五人的约会，正看到佳境，电话又响。
这次是如意堂的柜台小姐：“老板叫你。”她还是一样干脆利落，传完话后立刻挂断。
“他又来公司了么？”颜在雪心砰砰直跳。她拉了拉衣服领子，走经落地长窗时，严格审视自己三秒，还觉不够，先拐去洗手间，拉衣服弄头发，再补了下妆，确定不可能变得再好了，才忐忑不安地走向会如意的办公室。
会如意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令颜在雪意外的，是他办公室里另有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她记得曾在一个晚宴上见过这个人，好像姓林，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他还教过她一个用餐巾纸和火柴变魔术的方法。
林先生见了她，满脸堆笑走过来握手：“颜小姐你好，还记得我么？”
颜在雪笑说：“是不是林先生？你我倒是不太记得了，不过你教我的魔术我还记得，昨天刚拿来唬了一次人。”
她是实话实说，林先生却听了很愉快，觉得对方对自己印象深刻。
不怪林先生自以为是，颜在雪也有意让他这么认为。天秤座天生有种讨好所有人的愿望，这种愿望潜伏在底下，有时她们自己还未注意，却已悄然漫延。
会如意看到林先生的表情，有点不愉快，他说：“你有话快说，特地把我拖来公司，不就是要约她么？”
林先生，林业，根本不理会会如意，很绅士地问颜在雪：“颜小姐，这次我们公司二十周年庆，有一个大型宴会，请问我有这个荣幸，邀你赴宴么？”
会如意在他身后“哼”了一声，颜在雪就算是个完全不会察言观色的人，也懂他意思了，何况她本来也不大想去。会交际和喜欢交际是两码事，天秤是很懒的。
有了老板明目张胆的撑腰，颜在雪拒绝起来也有了底气，她笑说：“我倒是想去，但怕老板找我麻烦，我看还是算了。谢谢你的好意。”
林业不为所动：“你别理你老板，他敢找你麻烦，有我呢。”
“可是……”
“他自己也要来。我是觉得他每次都一个人来，要不就带着蔡晶华那男人婆，我的其他朋友都娇妻美眷相伴，显得他更可怜。难得他身边有了你这么个人才，我想也难得让他风光一回。他是死鸭子嘴硬，你别理他。”
会如意要抗议，林业给了他一个冷冷的威胁眼神。颜在雪则有些动摇了，感动地看着会如意：“是真的么？”
“我……”
“你闭嘴！”林业冲会如意吼了一句，面向颜在雪时，又换了副诚恳的笑脸：“所以你来不来？”
颜在雪转转眼睛，有点调皮地说：“既然是帮老板的忙，我义不容辞。”
林业赞赏地举起右掌，颜在雪很有默契地伸掌和他对击了一下。林业将早就写好的邀请函给她，又问她要了手机号码，笑嘻嘻地离开了，看也不看会如意一眼。
会如意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颜在雪在旁一针见血：“你们感情很好啊。”
会如意还气着，一听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有点感叹，自言自语似地说：“这人很不错的，看起来精明市侩，实际上，是个讲义气、够朋友的人。”
颜在雪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神情有点黯然，澄澈的双眸似在阅读着内在的记忆，一秒一个变化，精彩纷呈，却又是难以明确诉诸语言的、暗涌似的情怀。她看他看得有点发呆，心中直叫“好美”“好美”，胸腔鼓胀，许多语言情感要破笼而出，却又被一次次压回。
会如意从回忆中醒来，其实不过几秒，看到颜在雪一眨不眨看着自己，所有心事尽写脸上，不觉笑了。
不知何时起，他已觉得这个女孩很可爱了。
“走了。”他本来是被林业拖来公司，什么也没带，这时便空手回去。经过颜在雪身边，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又拧了下她的右脸颊，调皮地笑了笑，快速离开了办公室。
颜在雪觉得头被他揉的东摇西晃，晕晕呼呼的，右颊上一块火烫，温度不退。过了半天才明白，他人已走了。她开心地一蹦三尺高，捂着自己嘴巴不让尖叫冲出来。
门突然又开了，会如意去而复返：“我忘了……”正好颜在雪从半空落地，有些恶形恶状。
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会如意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拿了椅子上的风衣低头离开。
颜在雪可以对自己发誓，她刚才清楚看到了老板美丽嘴角的抽动。
“啊！”她终于叫出了口，一头栽进长沙发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