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王嬷嬷二人均是无言以对,半晌,方道:“老爷,此事容老奴再想想。”
这事,林管家到底还是同意了,一则碍着祖宗的遗言,并不想离开了林家,可是销了奴籍,也并不算离了林家;二则,做父母的,哪有不疼自个儿孩子的,真要叫林少云为难,他们心里也不好过。不过,这答应归答应,却也提出了不改回祖姓,依旧在林府当值,林海自是应承了。
过后,林管家自是把林少柏兄弟两个叫回家里,死命说了些忠诚等语。
只怕是得了贾母的话,那周瑞家的倒是一点也不急着走。每日必来给黛玉请安问好,再就是拉着李姨娘说话。许是第一天见李姨娘时察觉到黛玉不悦,又见了黛玉对李姨娘的态度。她倒也机灵,对李姨娘甚是恭敬,又尽说些怀孕时的保养等事物,倒是叫李姨娘好生为难。见吧,忆及黛玉,又想着那府里的那双富贵眼,心里只是不舒服;不见吧,想起贾敏生前对自己的好,这周瑞家的也似乎是一片好心,又不见半点坏心思,倒是不好意思,也怕招惹闲话。只得推不过时见一两面,只说些妇人家的话,旁的一概避而不谈。
当然,周瑞家的这般接近李姨娘,除了有贾母的意思,也是因听林海要抬举李姨娘做侧夫人的事。
好容易,过了半月,到了五月下旬,这四个女人方带着一众丫头婆子离开。这还是碍着林少云要参加乡试,林海等人也要回苏州,林府实在是忙乱,几人实在不好意思了,方才开的口。见着车马拖着烟尘离去,李姨娘心里也才松了口气。
说起李姨娘,倒是不必黛玉多操心。
那一日,黛玉离去后,林海又后悔,怕自个儿话说重了。细细回想了一番,方才觉着黛玉说起李姨娘的时候那话里似乎别有深意,来回细细品度,他又是个懂些医术的,便觉察出其中不同来。心里虽是疑惑,却也觉着有理。
遂找了个时间,好好和李姨娘说了。见自家夫君如此为自个儿操心,连吃食上也亲自过问,李姨娘心中自是甜蜜无比,哪里还会去想其中缘由,更遑论有无错处。自是信奉如圣旨,忙忙地撤了补汤补药。黛玉知道此事后,便拿出早拟好的菜单送给李姨娘,她自是更加高兴,每日里按着食谱吃,人却更精神了。
进入六月,除了林少云要留下待考,李姨娘身子不适合、张姨娘年老,不便远行,林府众人均是回了苏州。
林家老宅早得了消息,一大清早,林福又飞马回去报信,是以,林海等人到城门口时,老宅的老管家林安带着一众小子们早候在城门外了。看见标志着林府的马车过来,远远地便迎了上去,行礼后,便牵着林海的马嚼头。
一面走着一面说道:“半月前知道老爷要回来,老太爷便天天问,方才林福到府里,偏老太爷耳朵尖听见了。不是奴才死命拦着,这会子只怕也跟着来了。”说着,许是想起什么,脸上满是笑容。
林海也脸上虽有旅途沾上的尘土,却精神很好,闻言,道:“祖父可安好?”又说道:“给小子们牵着,你坐着车和我说话也方便。”
林安笑着捋了下胡须,道:“老奴还走得动,老爷几年也没回来了,老奴还真有些想老爷,”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又说:“老太爷身子还健朗,就是太爷去了成都,小老爷也跟着去了,姑娘也不在,时常念叨,姑娘这一路可还好?”
林海回头看了一眼黛玉的车,听见有隐隐的笑声,面色越发的温和起来,道:“好着呢,这几年,她身子倒健壮了些。”林海又说道:“惊云……哦,就是少云,今年乡试,只怕八月就要回来参加会试。”
说起这个侄子,林安也很是高兴,道:“这是老爷抬举他,不然,他哪里有这个命。”说罢,又扭头看着后面的林莫言,笑道:“大爷今年只怕要夺魁,老奴可是要讨个头彩。”
莫言忙回礼道:“承林伯吉言,我学问还差得远,魁首可不敢当,倒是我们兄弟这回可是要好生比拼一回了。”
听言,林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笑着向林海道贺:“恭喜老爷,也合该少云那孩子有福气。”
林家老宅便建在城东靠近南城的元福街上,这东城一片当初建国时便都划给了苏州的官员居住。林海一家正是从南门进的城,说着话,一行人便到了。
早有小子一拨一拨的飞奔回去报信,于是林海等人到得门前时,周边的人都驱散了,大门正开,门两边各站了一排小子,门脸处,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见林海到门前,十几个小子齐齐跪下行礼问安。林海翻身下马,说了声“起吧”,林莫言也跟在林海后面,几步上前,给那老者行大礼问安。
林安自是吩咐了小子们齐齐背过身子,一是避开,二也是防着有人跑过来。林安这才上前请黛玉月莹以及伺候二人的大小丫头下车。
一行众人回到了正院正房大厅,自然又是一番厮见。及至黛玉月莹两个行礼,老者忙招手叫到身前,打量了二人一回,笑道:“都长高了,长大了,”说罢,却是落下了脸,又道:“想来是忘记我这个太爷爷了,去了五六年,也不说回来看看我老头子。”
原来这林家祖先,即第一代老侯爷,倒是子嗣旺盛一些,育有三子,一嫡二遮,嫡为长。
这老者乃是老来子,虽是遮出,却极受宠,和林海的父亲年岁相近,二人很是亲密。而林海的曾祖父过世时,他才一岁,临终托给了他唯一的嫡子——也就是林海的祖父,这么亦兄亦父的抚养长大,感情自不比别人。是以分家后,也一直住在这林府里。
月莹则是二房的子孙,父母过世后,便由族中抚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