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灵枢才觉着身上有些凉,听话地解下身上的披风,爬上床,挨着黛玉半躺着,道:“醒来便睡不着了,想着过来看看你醒了没,两人说说话也是好的。刚一进来,便瞧见你摸桌子,我想着你醒了,刚坐到床边,你忽然就坐起来了,吓了我一跳。”说罢,看向黛玉,笑道:“你摸什么呢?”
原来如此,黛玉笑道:“我醒是醒了,可人还糊涂着,正找茶吃呢,摸半天没摸着茶盏,”这会子,黛玉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当先便觉着是灵枢拿走了茶盏,再一想,从头至尾,也不见灵枢那里可以藏下那么大个盖碗,若说藏在哪里,更是不可能。既然不是灵枢的恶作剧,那么茶盏放到哪里了呢?方一转头,便见一个缠枝梅花的汝窑五彩盖碗在床里面的小格子里,忙端了起来,喝了一大口,方接着说:“原来在这里,怪我记错了地儿,倒吓了我们两个一场。”
灵枢拦阻不及,嗔道:“大早上的,喝这凉的做什么?”
黛玉道:“无事,只喝一口。”说罢,放下盖碗,看向灵枢,道:“想什么事呢?怎么就睡不着?”
灵枢还没说话,便听见含俏走进来,笑道:“灵姑娘起得好早,可吓坏了青雀,方才看见我还哭来者,说丢了姑娘,正要去与姑太太说呢,奴婢拦下了,只吩咐丫头们招着。奴婢这就过去说一声,也免得她担心。要是真个闹到姑太太那里去,又是一件事。”
黛玉点了点头,看着含俏走出去,方才扭头看向灵枢,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指点了她的额头一下,恨恨道:“你呀,这门大了……再不可如此。”
半晌,青雀跟在含俏后面进来,看见灵枢,便哭着扑了上来,二个说了好一会子话,灵枢又是赔礼又是保证的,才算好。
本就被灵枢吓得没了瞌睡,加之她们主仆两个又是一场,哪里还睡得着,遂起身与灵枢逛园子去。
移栽的都是半大的树苗子,长了近两年,才有了形状。这时侯,也才长了些嫩叶,看着娇娇嫩嫩的,也惹人怜爱。空气里,有着淡淡的寒意,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樟树的香味儿。太阳方跳出山头,金色的阳光就这么四散开来。
黛玉看着方才还高兴得几乎要把所有人都拉起来的架势,这会子却忽然恹恹地提不起精神来的灵枢,确实有些不对劲,于是一面与她说着这院子的花草树木,一面看她的反应,果然没听进去一个字。拉了她的衣襟,自己跟着也贴了上去,道:“妹妹可是有什么心事?若是觉着我可以相信,便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本以为灵枢会有稍微的迟疑,却没料到灵枢只是幽幽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女孩儿是不是都要嫁人呢?”
听言,黛玉有一阵恍惚。是林淋已在为她张罗,还是由人及已,因为黛玉的订婚,让她想到了自个儿?想着取笑她一番,缓过这个话题,却见灵枢眼神迷惑地看着自个儿。还未溢出的笑,就这么生生地被掐断了,心里闷闷地难受,又觉着尴尬不已。掩饰性地拭了下嘴角,略缓了缓,道:“怎么忽然问这个?是不是已有人家去家里提亲了?”
刚刚还好好的灵枢,在听到黛玉这话后,竟是红了脸,微微垂着头,呐呐道:“并没有人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不过猜着是有的。妈妈私底下问了我,只我没同意。妈妈便说,便是她想留我,又能留多久。何况,姐姐也有了人家,我比姐姐,只小了几个月。”
黛玉忽然有些忧伤,好似女子真的就该嫁人,这是最好的一条出路。否则,便只能青灯古佛了,再没旁的路。自己还幸运,毕竟,和水溶认识在先,订婚在后,以后成婚,也是顺其自然的事。可这世上其他的女子呢,洞房花烛夜,才是第一面,幸福与不幸福,谁又去在意呢。所有的一切,都压在那个男人身上,有良心的,虽不爱,却也敬着,遇着那等蠢材,说不得还要与那些妾室相争,谁更得宠些儿。于今,家里的这些女孩儿,月莹尚好,素问过得也不错,自己就不用说了,只剩下一个灵枢,她偏又是一双天足,以后出阁,能否得到婆母的欢心也未可知。
“你有没想过要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呢?”应该先有个对照,再选择,该要好些吧。
灵枢可是一个实实在在十四岁的女孩子,听到这个,不免羞涩,小小的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瞬间便出了个红印子,道:“我哪里知道这些个。”说罢,便走开了。
黛玉看她神态,似乎是有了中意的人,似乎又不是,一时想不出来。摇了摇头,跟了上去,无奈地拉住她的衣袖,正要说话便听见后面雪雁的说话声:“姑娘,表姑娘,早饭得了,夫人和姑太太问,是过去吃,还是单给你们摆在这里?”
灵枢抢在前头说:“我们这就回去。”
黛玉心知她这会子已经害羞了,再是不肯说的,想着再找机会问问她。心中思定,便跟上灵枢,二人一起去了大厅。
饭毕,几人结伴逛园子。
黛玉一面走着一面与闲居的一个丫头说话:“郡主她们可吃了早饭?”
“这会子才吃,只怕还得等会子。”
黛玉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道:“罢了,我就是问问。若是也吃了,看她们有想逛的一起走走,既在吃饭,也不必去打扰。罢了,你自去忙吧,有一个跟着也就罢了。”那丫头答应了一声,便忙跑了回去。
一路走着,黛玉一面说着,大部分都是小脚,昨日又走了那么一两个时辰,已是累着了。走不了多少路,就近找了个亭子便歇下了。
没多久,水汐等人便过来了,热热闹闹一群人,李氏林淋受不住闹,那几个又急着去玩,便笑着把年轻的姑娘家都赶了出去,二人坐在亭子闲话。这个年纪的女人,三句话就不离自家的孩子,这不,才说了几句,便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