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中,我几次去王复才家。好家伙,每次都见他赤膊上阵——在卧室那张与双人床大小相差无几的画桌上挥笔作画。矮墩墩的身坯加之黝黑的肤色,实在朴实得可以,使人不会不相信他当农民时可以从家乡的屏风山上稳稳挑下50多公斤重的柴担来。他画得来劲时那国字脸上的浓眉、大眼、嘴角似乎一齐攒足了劲头,乍看这架势谁说不像下力气忙着割稻的农民?
我说,我挺欣赏他这阳刚气十足的派头。嘿,我这一说,他倒作起娘娘腔来,吞吞吐吐地说,要是把这副粗相写出来会让人家笑话的。我正为写不写犯难,他那外表文静的爱人倒比他豁达,顶过来一句:“大男人家里赤膊算啥?又不是绣花娘子。”这句可真灵,王复才再也没敢吭声了。
当王复才还在镇海河头当团委书记谈恋爱时,他的爱人就为他画技的长进作出过贡献。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浓情蜜意的农村姑娘为农村秀才王复才摆着姿态当模特儿。直到如今,王复才每夜临睡前,当妻子的还要为夫君收拾摊得满床的纸和画。对于这样的爱人,犯点“妻管炎”值得!
别看现在的王复才能在各种书画班上神气活现,指手画脚,讲得头头是道,赢得热爱书画的农村青年成群结队骑车赶来听课,可是过去他却是个腼腆的后生家,除了上山打柴,下田干活,就躲在屋里二门不出,描啊,画啊,人家来瞧瞧,他会闹得满脸通红,一副没出息的样子。难怪他母亲要叫他“绣花娘子”。
后来他毅然放弃吃皇粮的乡团委书记工作,去了浙江美院学画。毕业后,竟把他原先“福”字辈名字的“福财”自作主张地改成“复才”。这使得他的父母很不高兴。幸亏王复才是村里有口皆碑的孝子,困难时期宁愿步行十公里也要省下车钱,为母亲捎上一包诸如豆酥糖之类的点心。鉴于这一品性,王复才的更名才没再遭到村中舆论的“非议”。
对复才两字,王复才解释说:“我这人底子薄,只有反复磨炼下苦功才能成才。”可能正是凭着这一点,使王复才从河头乡的“墙上开花”,发展到现今在全国展览、比赛中多次获奖。
有趟王复才去雁荡山冒雨写真,迷蒙的奇山秀水令他心醉如迷,连手中的雨伞丢了也毫未察觉;去绍兴柯桥写生,正值天寒地冻,硬是用冻僵的手指在一天半时间里面画了20多幅完整的速写。
我翻过他的几十本速写,往往极平常的景色,经他组合就构成了美妙动人的画面。他的山水画既有传统痕迹,又有自然求变之貌,笔墨间洋溢着他热爱家乡的激情。难怪他的老师周仓米为他的个人画展题下“写取江南处处春”的句子。另外还想说一句,王复才平常性格不紧不慢像温吞水,凡登门求教的,他都老少无欺,耐心指点。但一次却对儿子大光其火,原因是儿子得了全国儿童画金奖后,从此不想再跟老子学画。不过事后王复才的心又软了下来,说是儿子身体太弱,跟着他学画实在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