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本爱丘山”,这句陶渊明的自白,倒很是吻合我的性情。我平生的最大愿望可以说是最好把天下的山山水水都让我游个遍。
每当旅游归来的人眉飞色舞地谈论起旅游途中的大好河山,赏心乐事,心里真比眼巴巴瞧着人家品尝山珍海味还馋。
心痒脚底也痒,但要想出去一趟,又岂是轻松的事情?有数有目的工资,要应付一日三餐,余下的几个子儿也不敢轻举妄动:房改马上要出台,总不能到辰光付不出钱去做天外客;小孩两年后可能要进大学,也总得事先积攒点……一想到这些现实问题,不禁喟然长叹:一钱难煞我这旅游迷呵!
去年假期,妻子见我翻阅着旅游杂志闷闷不乐,悄悄捧出刚拿到的奖金说:“这个月不存银行了,出去过过旅游瘾吧。”当时我激动得高呼“理解万岁”,但一经踏上旅途,恍惚觉得随着车轮的“喀隆隆”声,一把把硬币滚落在路上;伴着浪花的“哗啦啦”,一沓沓钞票淹没在水中。
到了旅游胜地,未入山门,一张门票就是一张“大团结”。联想起妻子平日精打细算过着日子,人虽然攀登在风景如画的山道上,心里却涌起“强颜欢笑上楼台”的感受。
眼下虽脚底发痒,但一想到钱这阿堵物,硬是把这份“奢望”压了下去。说来也巧,一日闲逛马路见两个小青年爬在脚手架上画广告,恰巧其中一位家里有急事,我便自告奋勇要求做助手。那青年疑惑地打量了我一番。我冲着他说:“是骡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当我画完了一只水桶般大,富有立体感的广告“百乐氏奶”瓶,那青年高兴地拍拍我的肩膀赞扬道:“行啊,哥儿们(其实按年龄我可当他的爹)!”
这两名青年都是在校的大学生,他们利用假期,凭本事打工赚点“分”,见我这么个岁数了也敢弄“潮”,于是爽快地说:“咱们一起合作吧,到时候工钿三一三十一。”
在显眼的大马路旁招摇过市地画商业性的广告,平生还是第一次。开始我拉下草帽遮住脸,唯恐被熟人认出来。这两年轻人见了就不屑地说:“老哥们,你也太纤巧了。在商品经济的大潮中打工赚分,坍什么台!况且我们都没妨碍工作学习。”一番话说得我面红耳赤。
毕竟人到中年,整天像猴子一样爬高落低,累得我腰疼背酸;大暑天头顶烈日,浑身大汗淋漓;油漆味又让人恶心,一身衣服成了“迷彩服”,但一想到由此带来的美好旅游前景,一切全抛之脑后了。几天下来,我站在高高的架子上抹抹汗,挺挺腰,放眼马路上过往人潮,俨然觉得自己成了大画家。
当我揣着打工所得的厚厚一叠“分”,游富春江、千岛湖,登桐君山、严子陵钓台,品温州街头小吃,赏月光下的雁荡幻景,那份怡然自得的心情,是以往旅游中所不曾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