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开城以对1
“我我我来找帅驴商量量量量绿泥厨厨厨窗的事。”短短的一句话在我舌下转悠了好几圈才艰难出口。我心里暗骂自己没用:自己又没做什么不守妇道勾三搭四之事,为啥要心虚?
“瑜儿……”狐狸站在灯影斑斓处看着我,眼神漆黑如夜:“我已经在此站了两个时辰,中间先后有两个丫头端着铜盆进屋,有一个小厮送来食盒。瑜儿,跟为夫说实话!”他的语气平和得近乎冰冷,一字一句中均压抑着令人窒息的质问。
我怔怔地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心中一阵抽痛:你,是在怀疑我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长达两个时辰,你由此联想到了什么?你一直守立在门前,莫非是在等着——捉奸在床?
想到这,我的心突然像是被人活生生地剥开一般,疼到无法继续跳动。
穆袭水,这就是你对我所谓的“比礼物”吗?
“原来是穆大人莅临寒舍!”
身后突然传来病驴略带嘶哑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转身,他已衣衫不整地走到我身边,俯身在我耳畔轻柔呵气:“怎么这么不小心?刚才有没有伤着?”
惊慌地抬头看向狐狸,灯影之下,他的身子微微一颤,眼中氤氲出一股强烈到让人不容忽视的惊撼与震怒。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情绪让我瞬时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椎,浑身一阵虚软。我的唇轻轻地颤抖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只抖出了一句细若蚊吟的轻唤:“狐狸……”
这两个字带着的最后一丝颤音消融在空气中时,我看到了他脸上如白驹过隙般飞快地闪过一丝动容。
“既然穆大人来了,为何不进屋?”病驴立直了身子看向狐狸,继续说:“穆大人这样一直站在院子中,会让外人笑话阮某待客不周!”
虽然没有抬头,但我知道此时他眼中一定积蓄了满满的挑衅与羁傲。因为他的声音是那么的骄傲,骄傲得像是一个成功者在向失败者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阮靳律,你是存心要将我推进那“莫须有”之罪的万丈深渊吗?
我攥紧拳头,仰起头满眼愤恨地瞪着他低吼:“阮靳律!这是我跟穆袭水之间的事,请你闭嘴!”
闻言,他眸中的骄傲挑衅摧枯拉朽般轰然倒塌,只留满眼萧瑟的落寞。
夜色微凉,如水的月华静静地流淌在星斓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上,院中的五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转眸看向狐狸身后不知所措的晨儿晚儿,我轻轻扯了一下嘴角,送给她们一个安心的浅笑。
“阮靳律!”狐狸突然沉声打破这诡秘的静逸,看向病驴的双眸内飞沙走石狂风肆虐:“这就是你约水来的目的?”
我心中一咯噔,抬头看向病驴——他微微眯了眯眼,神色复杂地看着狐狸:“穆大人何出此言!”
狐狸与他对视良久,将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到前面,缓缓摊开手掌:掌中是一块质地上乘的白色方帕,锦帕上用红蓝绿三色绣线栩栩如生地绣着一副“戏水鸳鸯”图,方帕一角用银色绣线绣着一个方正精致的“霓”子。纯白之上除了有彩色绣线的点缀外,还斑驳地染着一块块属于血的暗红。
这手帕——我脑中慢慢浮现出一组画面:他一把捏碎瓷杯,猩红色的血从他指间溢出,我匆忙掏出袖中的绣帕给他包扎伤口……
为何这方锦帕会在狐狸手中?
我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狐狸又缓缓伸出左手,左手掌心握着的是一个鹅蛋般大小的药瓶。这药瓶正是狐狸帮我从谷氏药师那取来的,装着治疗割伤奇药“云南黄药”的瓶子!
这瓶子不是应该在病驴那吗?为什么……
难道——我心里倏地闪过一个让我心胆俱寒的念头。
“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病驴若有所思地看着狐狸手中的两物,蹙眉冷声问道。
我心中一片茫然:此刻,你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今日未时三刻,有个家仆到户部拜访水,说是奉阮老板之命请水申时二刻至星斓居一聚。这两样东西便是由那仆人交与水的……”
狐狸眸色晦涩地盯着病驴,声音冰冷锋利,恍若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划破眼前看似虚幻美好的静谧。
我浑身一阵冰冷!
阮靳律,这就是你所谓的报复吗?
原来,今天下午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原来,今天下午所有的美好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幻觉!
“哦?”病驴神色一滞,眸中闪过冷冽如冰的黯芒,冷哼:“律并不知穆大人所言之事!”
此刻,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只觉心中一片凄凉萧瑟,一种被利用被背叛和不被信任的恐惧从脚下冰凉的石阶内直直地蹿向心窝。
原来,昏迷前那一句憾人心弦的告白是一句被反复斟酌过台词。或许,连那昏迷都是假的吧?
原来,刚才那恍若梦幻的平和宁静是为迎接风雨而精心策划出的美好。愚蠢如我,竟然还沉溺在这美好中怡然自乐。
原来,你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将我引入戏中,心甘情愿地扮演你恢宏巨作中那幼稚至极的女主角。
原来,你终究还是恨我入骨的。
阮靳律,今天我对你所有的好都是真心的。这颗所谓的真心,在你眼中扮演的角色是不是似跳梁小丑,让你既嗤之以鼻又忍不住想要捧腹大笑?
我的思维像是一坛浆糊,被一跟竹棍搅得混沌黏稠,粘腻得无法呼吸。茫然地看向我赖以生存的氧气——此时,他正腰背僵直地立站在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一双凝结着寒气的眸子直直地射线病驴。
漫长的沉默中,他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我的心突然剧烈地痉挛起来,一股巨大的恐惧袭遍全身——他是不是再也不会看我了?
院中的五人相对无言。
胸腔内的那片红拧得难受!无意识地,我用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像是要攥碎那颗惶惶不安的心。
一直沉默的晨儿见状大步向我奔来:“小瑜!小瑜你怎么了?”
比她动作更快的一双手扶上我的肩头,那略带嘶哑的声音里透着焦急:“风瑜,你怎么了?”
我奋力甩开他搭在我肩上的伤手,满眼愤怒地瞪着他,字字泣血:“阮靳律,我真是瞎了眼聋了耳懵了心残了脑才会这般信任你!”
话一出口,他的手瞬间僵直在空中,脸上闪过天塌地陷般的崩溃,盯着我的眸子中闪着不可思议的黯芒:“风瑜,你在怀疑我?你认为是我派人唤来穆袭水,是我策划眼前这一幕来挑拨你们的?”
难道不是吗?
那方浸了血的锦帕和那华丽精致的药瓶原本不是应该在你手中的吗?鸳鸯丝帕,乃女子赠与男子的定情信物。铜胎掐丝珐琅药瓶乃谷氏一族专用之物,是我撒谎让狐狸帮我从谷氏药师那取来的,现在亦是我不忠不贞的有力“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