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潮起潮伏,一个大觉过去,新的一天就又来到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在此清新舒爽的早晨,今日的大明第一人——建文帝朱允炆正安然地坐在养心殿的九龙金交椅之上,有条不紊地批阅各地送来的奏折。
其实做皇帝也真是够辛苦的,每天天还未亮便要起身,天色刚刚发白便要上朝,上完朝之后便要开始处理各地的奏报,忙到深夜也未必可以安歇,有时甚至还要通宵熬夜,说真的,这种日子其实也蛮难过的。
不过对于那些热衷于权力的野心家而言,这种日子可就一点都不难过了。想一想,在笔走龙蛇,寥寥数语之间,便可将千万人的生死祸福玩弄于股掌之中,这种随心所欲的快感难道还不能弥补一点点不能休息的损失吗?
更何况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只有在使用权力的时候他们才会有兴奋的感觉,一旦没有了权力只怕他们就都要发疯了。
人各一爱,这种人唯一爱的就只有权力。
当然,还要加上他自己。
而朱允炆就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对权力迷恋执著而决不会产生迷惑的人。
在经过了烦人的早朝之后,朱允炆躲进了自己休息的地方,随着一张张奏折在眼前掠过,最大限度地享受着权力的快感。
几乎可以令他沉醉的快感。
可是似乎总有些什么东西要来打搅他的快感,只在瞬息之间,于朱允炆十丈之外,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孤单的人影,全身漆黑,难辩虚实,在这幽暗空旷的养心殿内,这黑暗的身影显得格外诡异森害。
朱允炆稍稍抬起头看了看,便再度低下头去,手上不停地道:“有什么情况吗?”
幽暗的人影双膝跪下,毫不折扣地行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恭声答道:“启禀皇上,有三个消息。”
“说!“这次朱允炆头也未抬,就这么淡淡地道。
“是,皇上。”黑影恭声道:“第一件事情是‘八十三’昨晚被人以重手法——石子穿喉击杀了,根据推测,下手者应该是方云。”
“哼,除了他还有谁呢。”朱允炆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双手环抱于胸前惬意地说道:“下手真是够狠的,有性格,朕喜欢,哈哈。”
“那请问皇上,奴才是否应该加派密探监视其行动呢?”
朱允炆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既然他可以察觉,朕也不想再白白浪费宝贵的天眼密探,这个方云孤傲清高,该不会做出下流之事,若再派人加以监视可能会激怒他,这样反而得不偿失,就此算了。”
“是,皇上。”黑影接着道:“第二件事,燕王府突然送出一张药方,要守备军士照方抓药,奴才已经将药方送太医院鉴定过,此方乃是专治严重伤势的,看来燕王是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而且,很可能性命垂危。”
“哼!”朱允炆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冷哼了一声说道:“药方是谁写的?”
黑影答道:“回禀皇上,经过笔迹鉴定,这张药方出自燕王谋士姚广孝之手。”
“嗯。”朱允炆微微点头,心中暗道:早闻这姚广孝乃是北平名士,为人博学多才,足智多谋,杀了实在是有点可惜,若是能将其收为己用就太好了。
“皇上。”黑影见朱允炆默然不语,试探地问道:“燕王的这张药方上所载的药材奴才要不要提供给他呀?”
“全部照给。”朱允炆笑道:“现在朕还不能让他死了,另外,你再去通知太常侍卿黄子澄,要他安排一下,朕要召姚广孝见驾。”
“遵旨!”黑影磕了个头,恭声答应道。
“好了。”朱允炆重新拿起了御笔,随意地道:“这第三件事是什么?”
“启禀皇上,这第三件事是……是……”黑影似乎有难言之隐,说话吞吞吐吐的。
“行了,到底是什么事啊!”朱允炆还有大量的奏折要批阅,所以此时有点不太耐烦,说话的音调不自觉地抬高了八度。
黑影把心一横,伏首道:“启禀皇上,根据守护燕王府的天眼密探传来的消息,燕王他……疯了……”
“什么!!!”晴天霹雳,朱允炆心弦剧震,手下没来由的一抖,艳红的朱笔在光鲜的奏折之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印痕,整个人一时间竟然就此呆住了。
“皇上,皇上。”看到朱允炆的神态有些失常,黑影轻声呼唤道:“请皇上示下,奴才等应该怎么办啊?”
呆滞了良久,朱允炆猛然间站起身来,重重地将手中的朱笔砸在龙案之上,严肃之极地说道:“传朕旨意,宣太常侍卿黄子澄,太医院掌院贾远,速速前来见驾!”
一个时辰之后,当今天子朱允炆带同着黄子澄和贾远便来到了燕王朱棣的府邸之内,而和上次一样,朱允炆就连半个侍卫也没有带来。
看来这一次,朱允炆仍然是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来到王府的前庭之内,朱允炆居中而坐,立刻召集王府诸人前来见驾,以获知详细的情形。
毕竟,不能进入王府内院的天眼密探是无法提供准确消息的。
听闻圣驾亲临,王府诸人立刻全数集合来到朱允炆的面前,三拜九叩,山呼万岁之后便长跪不起,一起敬等皇帝发话。
朱允炆此时正是满肚子的疑窦,看到王府诸人已至,唯独不见燕王朱棣,当即面露怒色地道:“你们家王爷呢,知道朕圣驾到来,为何不来接驾?”
“皇上。”跪伏于最前的姚广孝磕了一头,恭敬地说道:“启禀皇上,王爷他此时形状稍有不雅,唯恐亵渎圣驾,所以不便面圣。”
“混帐!”朱允炆怒道:“形状不雅,可以整顿停当,再来见驾。为何迟迟不到,难道是他故意藐视朕!”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姚广孝见到朱允炆发怒,连忙急奏道:“王爷实在有不得已的原因无法见驾,请皇上息怒啊!”说着便咚咚地磕头不止,连带着王府诸人也是一起磕起头来,哀求不已。
“好了好了。”朱允炆对姚广孝有招揽之意,所以此时就无意令他太过难堪,随便找了个台阶便顺坡下驴,面色微缓道:“姚卿,现在朕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你们家王爷到底是怎么了?”
“是,皇上。”姚广孝面露悲色,沉声痛道:“回皇上的话,昨日,蒙皇上宽容大度,饶恕了王爷冒犯圣驾之罪,而就在皇上离去了之后,我等便罄尽全力救治王爷,微臣还开了一个药方交给了守备军士,希望可以得来医治王爷的药物。”
“嗯。”朱允炆闻言点头道:“朕见过这张药方,写得还不错。”
“谢皇上夸奖。”姚广孝接着道:“可是臣等一直没有等到药物,不得已就只能让王府的侍卫完全以内力医治王爷,就这样一直到了深夜,王爷终于才勉强转醒,可是自王爷醒了以后,竟然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整个人神智不清,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经微臣推测,大概是因为王爷内伤过重而伤及心脉,再加上没有药物治疗以至于淤血沉积不散,才有了这种异于常人的病症。”
朱允炆听完了姚广孝的陈述,剑眉轻轻一挑,也不置可否,转过头去看了看伫立于身后的贾远,贾远看到朱允炆看向自己,明白其意思的他当即弯腰恭声道:“启禀皇上,一个人的心脉如果受到了重大损伤,的确很可能变成疯癫,若是重创后没有立刻得到很好医治的话,那这个人疯癫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嗯。”朱允炆听完这个医道圣手的解释,随意地点了点头,静坐思绪了良久,突然微微一笑道:“姚卿,前面带路,朕要去看看朕的这个四皇叔。”
来了!姚广孝心中一惊,无奈地答道:“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