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天石棉县,我曾深感纳闷,生活在这样一个偏僻而封闭的深山区,赖宁怎么会有那么高远的追求和丰富的乐趣呢?一枚全国红领巾读书报奖章回答了我:赖宁读小学三年级时,便获得了四川省红领巾读书读报比赛一等奖的荣誉。
他在《我的小传》中写道:
“直到1980年9月1日,我跨进农场小学(现名为石棉县新棉镇小学)的大门之后,陋习才有所收敛。在第二学期加入少先队。于是我认真地学习,识了不少的字,也就偷偷地翻开案头上厚厚的书本。自从迷上了看书,使我大开眼界……”
每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问人要什么礼物?他总是回答两个字:“要书!”
我在参观他的遗物时,见得最多的就是书,其中仅连环画就是200多册,我随手记下了一些书名,如《八十天环游地球》、《外星人》、《李四光》、《司马迁》、《玄奘西行》、《铁木儿和他的队伍》、《追捕大王蛇》、《唐太宗》、《“太阳神”号海上历险记》等。据说,他实际上看的书远比这些多。
赖宁家的邻居、县水电局副局长袁玉华回忆说:“赖宁这娃娃经常到我家看书,因为我家不仅书多,而且有一间专门看书的屋子。他经常一整天地坐在那儿看,最爱看自然科学方面的书,像《十万个为什么》、《知识窗》等等,他看得非常专心,也喜欢读《三国演义》之类的书。看入迷的时候,连我喊他也听不见,好像世界上就只有他一个人存在,完全钻进书里去了。星期天,他常常是早晨八九点钟来,看到下午五六点才回家,连饭都不吃。”
我禁不住问道:
“他怎么会养成如此浓厚的读书兴趣呢?”
袁玉华想了想,说:
“这首先是因为父母的良好影响和学校的教育,另外还与整个水电局宿舍的风气有关。我们水电局大部分人都是搞水电工程设计的、休息时间也在搞业务。就说赖宁家吧,他爸爸休息时间大部分在家搞设计或读有关书籍,这无形之中都对孩子有影响。”
袁玉华的分析是正确的。在赖宁的作文《我那父亲》中,就显示了这种影响。赖宁这样写道:“如果谁问哪个人忙得不可开交,连吃饭也时常被人找去,那就是我那父亲。我父亲是个局长,一天到晚只知道绘图(他是技术员)。常常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在办公室里面。”
赖宁在文中还绘声绘色地写了一个细节:
“他最喜欢看电视了,但我叫他看电视,他又要发脾气。譬如说罢,他吃了晚饭对我吩咐一声:‘有好的电视喊我一声。’说罢便端着茶杯,提着文件夹下楼去了。于是,我按他的吩咐打开电视。碰巧正好是礼拜,八点多了,我刚打开另一个频道,正是《海灯法师》。于是我走到阳台上,对着办公室大喊:‘爸---’,‘么事?’‘快点,《海灯》!’他一字一顿地说:‘不慌不慌,写完就来。’我只好折回屋里。隔了一会,他还是没上来。于是我又到阳台上喊:‘爸爸!’‘叫个屁!’,‘你不看算了!’‘不看就不看!’我真的恼火了,把门砰的一推,看电视去了。又过了一个多钟头,他打开门走进来,把茶杯一入,问我:‘啥子电视?’‘海灯!’他忙坐到床上,可是‘海灯法师’又要下礼拜见了,屏幕上出现演员表。‘你咱不早点喊我嘛,?!’‘叫了的,你自个儿不来!’‘哼!’他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他在文章的最后写道:“我希望我那父亲还是像以往一样干下去,为水电事业做出一点贡献。”
自赖宁入学不久,妈妈就为他订了《中国少年报》、《少年文艺》、《红领巾》、《语文报》等报刊,并且在全县第一个订了《少年百科知识》。这些都为赖宁的博览群书创造了条件。
文学大师高尔基说:“我觉得,当书本给我讲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人物、感情、思想和态度时,似乎是每一本书都在我面前打开了一扇窗户,让我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新世界……”对赖宁来说,读书正吸引他走向一个新的世界!
10岁的时候,赖宁朦朦胧胧地产生了一种欲望,想做一番大事情,做个非凡的人。自然这是他读书的结果。
邻居的李淑华回忆说:
“赖宁这娃儿常到我家里读书。有一天他又来了,我要出去时对他说:‘赖宁,你看完书出去的话,就把门关上。’三个小时后我回来了,见赖宁还坐原来的地方看书,动都没动过。我很奇怪,说:‘你真坐得住哟!’他说:‘一个人清清嘛。’”
“他看书看累了,也经常给我摆(四川话即聊天的意思),他要干啥子。他告诉我说:‘我要写一部20万字的自传体小说,把一生做的事情都写下来!’我问他为什么不写呢?他说:‘我要先收集一下材料嘛,要把东西准备好了才能写。’瞧他那认真的样子跟大人一般。”
他崇拜古今中外的杰出人物。一次吃饭的时候,他感慨地对妈妈说:
“曹操这个人很有肚量,了不起!”
他学会了吹笛和弹电子琴,最喜欢吹弹的曲子便是电视连续剧《诸葛亮》的主题曲。不过比较起来,他似乎更崇拜中国地质学家李四光。
升入四年级后的一次自然课上,脸色红润而温和的郭老师在讲矿石的时候,首先讲起了李四光的故事。赖宁全神贯注地听着,因为他早就读过李四光的故事。如今又听老师说起,感到分外亲切和激动。当老师讲完后,他还举起手,补充介绍了李四光采矿中碰到的困难和解决办法。
赖宁崇拜李四光,决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具有坚实的基础。多年的爬山活动,使他对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石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石棉县以盛产石棉闻名于世。矿藏的重要价值是每个石棉人都清楚的。因此,他也渴望自己能做个李四光那样的地质学家。
在一次谈理想的中队主题队会上,许多男生表示长大了要当军官。赖宁说:“我长大了要像李四光那样,当一个地质学家!”老师问他为什么?他回答:“咱们这儿到处都是大山,不是已经发现许多石棉矿了吗?一定还会有其他宝贝,我要把它们找出来献给祖国!”
中队集体去春游。在秀丽的山谷里,队员们玩得十分尽兴,男队员们折来竹子当长茅,女队员们用野花编成一顶顶花冠。赖宁却像个独立队员,东寻西找拾了一口袋石头,还特意挑出一块追着问郭老师:
“这是您讲的那种青石吗?”
李鲲同学回忆说:
“小学三年级时,我转到了新棉镇小学,也正是那时,我认识了赖宁。我们都在三班。那时,他还没戴眼镜,清秀的脸上闪烁着一双特别机灵的眼睛,是一个老师和同学都喜欢的好少年。并且,他的学习在班上也是冒尖的,是我们的学习委员。由于一个共同的爱好,使我和他成了亲密的朋友。这个爱好就是---登山。”
“开始,我们只是攀登一些小山包。渐渐地,这项运动大大增强了我们的勇气和信心,于是眼光转向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峰,我们决定要战胜困难登上去。那时候,我们又增加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最后,由赖宁提议,在四年级时成立了一个‘探险队’,大家推他做了队长。从此,我们利用课余时间,发起了对无数山峰的一次次进攻。”
“当站在山顶极目远望时,赖宁常会大声赞叹道:‘这才叫做祖国山河壮丽多姿!’大概正是由于这种感情,才使他坚定了做个地质工作者的思想。他曾几次对我提起这个问题,每次我总是提醒他:这个职业是相当艰苦的。他的回答总是倔强地耸一耸肩……”
我在采访中也明显地感觉到,四年级是赖宁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其特点是他不但树立起远大的志向,而且马上从一件件具体事情做起,严格地锻炼自己的意志和能力。这一切发生在一个11岁的山区孩子身上,难道不令人惊奇和振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