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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人在舟中便是仙 (3)

佛教用大、小来命名其分支: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乘就是乘车的意思,把修行法门喻为乘坐大车,运载众生从现实世界到达悟的彼岸。大乘的意思是众生皆可成佛,而主张自我解脱的教派则被称为小乘。法华经有云:“愍念(怜悯)、安乐无量众生,利益天人,度脱一切,是名大乘……”

度却众生是个人修行之道,而“大法小廉”则是一国之行道。大臣守法,小臣廉洁,国家就兴旺发达,所以《礼记》有语:“四体既正,肤革充盈,人之肥也。父子笃,兄弟睦,夫妇和,家之肥也。大臣法,小臣廉,官职相序,君臣相正,国之肥也。天子以德为车,以乐为御,诸侯以礼相与,大夫以法相序,士以信相考,百姓以睦相守,天下之肥也。”

在大字上面插一横就是夫字,夫的甲骨文是,就像站着的人头发上插着一根簪,意为成年的男子,就是个大丈夫了。夫的本义就是成年男子的通称。古时男子成年后,就束发加冠,这样才算是丈夫,所以加“一”做标志。为人妻者尊称为夫人,其本义大概就是夫家的人。女人,总是被看做男人的一根肋骨。

夫是个有担待的字,加到一个人的头上,就意味着到该承担责任的时候了,所以说丈夫四方志,女子安可留。有多少古人怀着这“丈夫清万里,谁能扫一室”的志向奔走他方,就留下了多少女人的悲伤,所以诗人才会要叹:“人间丈夫易,世路妇难为;始经天月照,终若流星驰;天月恒终始,流星无定期;长信佳丽人,失意非蛾眉……”

曾与李渊同为隋朝大臣的萧瑀,在唐朝李渊想除去李世民的境地下,坚决支持李世民继位,又辅助李世民治理朝政,但他性情骨鲠,因不敬罪被李世民免官,后来李世民常常想起他的好而说:“此人不可以厚利诱之,不可以刑戮惧之,真社稷臣也。”还给他写诗一首《赐萧瑀》:“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一个勇夫名,就见到这个人身为臣子的胆识。不过他死后,不厚道的李世民却又给人家赐谥号曰“贞褊公”。褊是气量狭小的意思,李世民人前是一套,人死后又是另一套,对萧瑀终究是又爱又恨。

夹的甲骨文,意思是左右两人从两边辅助中间一个人,撑其为大。

夹字在唐朝是有些曲径通幽的诗意,诗有云:“山花夹径幽,古甃生苔涩”,又有云:“青槐夹驰道,宫馆何玲珑”,“绕廊紫藤架,夹砌红药栏”。每一种植物所夹出的道路各有不同,花草夹出曲幽的小径,青槐夹出奔驰的大道,而攀援的紫藤夹砌而上攀住了红药栏,各有各的风景和路途。

所以“垂杨夹城路,客思逐杨花”;那桃花“垂条落蕊暗春风,夹岸芳菲至山口”;又有这“深院梧桐夹金井,上有辘轳青丝索”。而“大道青楼夹翠烟,琼墀绣帐开明月”——青楼之间,青烟浮荡,这美人之地像了仙家,可是这青楼之间夹出的道路,也不过一缕青烟梦。诗里的意很深。

杜甫有一首说中国第一个女道士魏夫人修道成仙的诗,传说她升天时,有一群仙人驾着鹤车相迎,于是杜甫在《望岳》时写道:“恭敬魏夫人,群仙夹翱翔”,在人间成神,连仙人也来夹道相迎,这种做人的骄傲一直萦绕在中国文明的高山之巅。

交的金文,像人两腿交叉,而双方交换东西时,也是这样的一手与另一手相交,所以这交易才能成交。而《易经》说:“天地交,泰。”意思是天地之气融汇贯通,则万物各遂其生,故谓之泰。

天,又指天子,所以皇帝祭天;而地是大臣,所以诸侯祭地。贯休有诗:“圣主得贤臣,天地方交泰。”清初影响颇大的风雅含蓄的才子佳人小说《平山冷燕》的第一回,皇帝见大臣称功颂德的表章里,有绝妙之词、惊人之句,而圣情大悦,于是打算宴请大臣时也说:“百官既具表称贺,朕当赐宴答之,以表一时君臣交泰之盛。”

何的甲骨文是一个人肩扛长锄,迈步走在田间地头,所以它起初的本义是“担”,后来才为这个本义单造一个“荷”字。

荷的字形是中国文明路途上熟悉的风景,在这路途上,不仅有田夫荷锄至,亦有黛玉这样的美人荷锄来葬花,更有王维这些诗人荷锄修药圃、散帙曝农书,正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有许许多多的人荷锄而行,才有中国这几千年以来连绵不尽的蓝田日暖、陌上花开,才能于荒畦处落履痕,于断岸处行簪影,于皓月下有归人……

依的甲骨文。外面是大衣,左右不封口处为袖口,衣内裹着一个人。意为人在衣中,所以其本意是人依靠衣服取暖蔽体。到小篆 的时候,才把衣服下裹着的小人挪出来成偏旁。

依在诗人眼里是个人意浪漫的字——

“白日依山尽”的壮阔;

“日光依嫩草,泉响滴春冰”的生机;

“轻尘依扇落,流水入弦危”的静谧;

“粉翅嫩如水,绕砌乍依风”的闲情雅致;

“片帆依白水”的孤独;

“客梦依依处,寒山对白楼”的寂寞;

“依依梦归路,历历想行店”的思乡情;

“平沙依雁宿,候馆听鸡鸣”的羁旅愁;

“肠断关山不解说,依依残月下帘钩”的相思意;

“雄剑依尘橐,兵符寄药囊”的壮心了却;

“云鬟消尽转蓬稀,埋骨穷荒失所依”的流离心;

“鸣笳已逐春风咽,匹马犹依旧路嘶”的生死别……

这些、这些含烟惹雾的诗情,何处、何处不依依。

侵的甲骨文,左边是牛,中间是扫帚,右边是手,合起来的意思是手持扫帚给牛扫土,牛头上的三个小点是扫下来的尘土,纷纷扬扬。金文 则把牛换成了人,变成给人打扫尘土,而这个侵就演变成渐进的意思。到了侵略和侵吞时,就变成像扫地一样,一步一步扩展。

在诗人眼里,这侵是坐看苍苔色、渐上人衣来的禅意,所以有云:“苔侵行道席,云湿坐禅衣。”

若说依是浅浅的爱,而侵就是深深的喜欢,慢慢地,岁月侵略了头发,所经过处,皆变了色,而爱情侵略了身心,所经过处,倾天陷地。所以有诗:“侵阶暗草秋霜重,遍郭寒山夜月明。”秋的思绪,一处侵入,一地陷落,满天变色。

诗人李邕很荣幸地参观了太平公主的南庄后写诗:“传闻银汉支机石,复见金舆出紫微;织女桥边乌鹊起,仙人楼上凤凰飞;流风入座飘歌扇,瀑水侵阶溅舞衣;今日还同犯牛斗,乘槎共逐海潮归。”

大唐王朝一个公主的府邸竟如此般成碧霄仙境,而人在人间落成仙,想那从天而降的瀑布之水侵上台阶,溅湿跳舞的女仙的舞衣,这景让人遐想起来亦是要出一声惊叹。人在舟中便是仙除了这奢华的人间仙境,静静的山间地头处亦有神性的光芒。杜荀鹤春日去访独孤处士时有诗:“地僻春来静,深宜长者居;好花都待晚,修竹不妨疏;雁入湘江食,人侵晓色锄;似君无学处,头白道如初。”

这一句“人侵晓色锄”,真正是美,依稀的晨光里,一个小小的人影,荷锄行在晓色中,一层层突破暗夜的叠纱……

这是辛勤劳作了几千年闻鸡起舞的中国老百姓最写实也最诗意的写照。

而这个仙字,本作“僊”,右边的意思是人爬到高处取鸟巢,加上左边“人”,意思就是人升高成仙。所以在中国文明里成仙是件不难的事,只要让人心有高度,就可在人间成神——

只要独将衣钵去人群,碧霄有路得相逢;只要誓从五十身披衲,便向三千界坐禅;只要天外常求太白老,金陵捉得酒仙人;只要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只要停形为饵天地根,世人皆死我独存……

这是诗意的中国,这是神性的中国,所以,在中国,君不见黄龙飞去山下路,断髯成草风飕飕啊。

等到隶书,这个字表示仙人多住在山高处。所以刘禹锡《陋室铭》里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我一个小小的人间之人亦可如仙使山名,有龙使水深般,让一方小小的陋室蓬荜也生光辉。

而古人又以仙乡来问对方的家乡,当有人问你:“大人仙乡何处?”竟也有些些松下问童子,言师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仙意。

休的甲骨文是,意思是人依傍着大树休息。所以其本义就是休息,后来也引申为停止。杜甫有诗说自己:“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老去诗篇浑漫兴,春来花鸟莫深愁;新添水槛供垂钓,故著浮槎替入舟;焉得思如陶谢手,令渠述作与同游。“焉得思如陶谢手,令渠述作与同游”的意思是:“从哪可以得到陶渊明、谢灵运那样的妙手,让其述作,并同游于江海之上。”渠,有指“他”的意思。”这样写诗,真正激情万丈。

在中国文明里,战争的意义,大部分不是为了胜,而是为了休,中国人不喜欢战争,而喜欢战争之后归牛休马、丰稼于野。所以,无论马上的战士还是马下的诗人都要时时想着“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所以《周书?武帝纪下》有云:“休牛桃塞,无疆之庆。”从这周武帝开始,中国文明一直都在追求这般怀柔天下的壮阔,但是也许正因为这休牛归马之愿,南宋才会接受偏安的结局一百五十年。

这个休字跟伏字的甲骨文都很像简笔画,寥寥几笔,就人生百态。那伏字的金文是 ,意思是人像狗那样地趴着。而这个字画得就像一狗一人侧身睡在人间的大地上,惬意的光阴,悠悠在一人一狗身上缓缓滑过。

古代腰斩时,被斩之人伏在一块垫板上受斩,而这块垫板叫做质,所以腰斩也被隐讳地称为伏质。

战国末期曾在荀子的门下学习,与李斯、韩非等人是同门师兄弟的张苍,在秦朝时,曾担任过御史。后因犯罪,便逃回了家。等刘邦起事经过张苍的家乡时,张苍伙同他人攻击刘邦,罪当斩,当他脱衣伏质之上时,王陵看到张苍漂亮的身体,肥白如瓠瓜,瓠瓜就是葫芦,在这葫芦般凹凸有致的美体面前,王陵怜美之心顿起,就向刘邦说情,赦免了张苍的死罪。张苍后来一直跟随刘邦征战,立下汗马功劳,后来更是在汉代身居高位,而在《史记》里留下了这段张丞相列传。

因为漂亮如瓠瓜的身材让人不忍下刀而起死回生,这样的历史让人抬眼望去很有小说的遐想空间。

与人相关的字,还有不少都是行神兼备的字形。比如“位”,其小篆是 ,意思是人站在朝廷上,引申为官吏在朝廷上站立的位置,看这字形,就颇有些威严。而保字的金文是 ,像手从背后搂抱着孩子,其本意亦是背子于背。

有些字,则因有人字之形,所以就以其形而搭成了字,比如入,其甲骨文是 ,像个尖头器具,而尖头器具容易进入,所以就引申为进来,进去。而仓,其甲骨文是 上面的“人”像个盖儿,中间是一扇门,下面留了进出的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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