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沙龙上,最引人注目的是赵村楠老板。他穿了一身奇装异服,上装和裤子看不到有一颗纽扣。
赵村楠的脸色严肃,不多说话。由于在去年一次聚会时,他出了一道有关“生殖器官”的谜语,弄得大家报于一片嘘声,至今他仍耿耿于怀。
在荷滇市的老板中,赵村楠最羡慕、最敬重、最妒忌的是谈企渔。所以他在暗地里和他较劲。
他从谈企渔的爱好剖析,发现谈企渔的“闪光点”不就是他特别喜欢纽扣吗?!明白这一点,他对“纽扣”便有点讨厌起来。这不,他有意穿了套针织服装,全身上下不见一颗纽扣,似乎是存心来气气谈企渔的。
谈企渔见到赵村楠,很客气地招呼:“村楠兄,今天的着装好帅呀,‘夜礼服’吗?”
赵村楠平静地说:“帅个屁,不就是没有纽扣!”
陶篾林作好奇状:“赵老板,你的衣服虽然没有纽扣,但领口和裤档上的拉链,也是纽扣呀。”
赵村楠不以为然:“拉链不算纽扣。”
吴淡富笑了:“拉链是纽扣的变异,和纽扣的功能是一样的,可称‘长条子纽扣’。”
赵村楠睥睨:“拉链是拉链,纽扣是纽扣,这是不能混淆的,就像老婆是老婆,老婆婆是老婆婆,性质不同。”
陶篾林搭搭赵村楠的肩膀:“赵老板,你今天怎么啦,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
赵村楠说:“我天天都很高兴,傻乐呗!”
郑三搬出其不意:“哼,我就不相信,你赵村楠身上找不到一颗纽扣!”
赵村楠冷笑:“你找、你找!”说着撩起上衣,松下裤腰。
郑三搬真的动手动脚起来,结果从赵村楠的衬裤上找到两颗很小的“看纽”:“怎么样,我说你怎么变得怪怪的,你造‘纽扣’的反哪?这不是纽扣?!”
赵村楠辩解:“这种‘看纽’,只看不用,并未起到所谓‘联系’作用,有和无都一个样,有了,也是无。”
吴淡富戏谑:“赵老板,我还找到一颗纽扣。”
赵村楠脸一板:“就这两颗‘看纽’,若再找出一颗,罚我一席酒。”
吴淡富用手抚着赵村楠腆起的肚子,声音提得高高的:“在这儿,你的肚脐眼,好一颗‘肉质纽扣’!”
众人哄堂大笑。
笑声退后,赵村楠一本正经地说:“好了,不说笑话了。昨天,我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一篇短文,读后觉得很有意思。要不要我把它复述一下?”
谈企渔含笑望着他:“村楠兄,你什么时候变得儒雅起来?行啊,你倒讲给大家听听。”
赵村楠说:“这篇短文的题目叫《两个平凡的名字》。大概的意思是这样的:大连市一位公交司机在行车途中,心脏病发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做了三件事:把车缓缓停在公路边;用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拉下手动刹车闸;把车门打开让乘客下车,然后熄灭了发动机。做完这三件事后,他静静地趴在方向盘上停止了呼吸。”
吴淡富插嘴:“哟,这个司机真伟大,他叫什么名字?”
赵村楠含愠地瞟了他一眼:“吴大经理莫急哟,听我说完。还有一位普通的自然科学研究员,他在观察一条毒蛇时,突遭袭击。他感到头晕,想打电话求援,却发现电话坏了。他知道自己会死,便记录下自己死前的感受:‘体温39.5℃,胃痛、身体燥热、耳鸣、眼睛很痛、血从鼻子和嘴里流出来,疼痛感慢慢消失,感到软弱无力,我想大脑已经充血。’写完这段话,他与世长辞了。”他停顿了一下,喘着气。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众人的呼吸声。
吴淡富再次插嘴:“赵老板不要卖关子了。这个自然科学研究员叫什么名字?还有那位司机的名字?快说!”
赵村楠的嗓子有点嘶哑:“他们没有轰轰烈烈,只是默默恪守岗位工作的‘平凡’。但这样的‘平凡’,穿透人心,震撼灵魂。他们在生命最后一刻,滴下穿透岩石的最后一滴水。如果他们没有遭遇不幸,也许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平凡的名字。但是,现在很多人知道,那位司机是大连公汽联营公司双层巴士司机黄志全,终年45岁。那位研究员是芝加哥自然历史博物馆研究员卡尔·施密特,终年65岁,他的这本日记仍珍藏在博物馆内。”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这位赵老板今晚怎么啦?似乎变得爱读书阅报了,措辞文雅,连说话的神气也纯真多了,仿佛心灵得到某种洗礼和升华。只是谁都没留意,他的话里所含有的“最后谶语”的成分。
谈企渔说:“村楠兄介绍的这两位确实是很高尚的人。我建议,叫商会把这个资料印发一下,让大家体会体会。”
这时,朱海棠下楼了。詹梦迪去省城迎接一位投资客商,还未回家。今晚她受夫君的委托,率领这批熟人好友,前往娱乐城尝“鲜”。
几辆轿车在詹宅院外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