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忆砚向单位递交了调离报社的申请报告。其实,这种调动工作的请求,与辞职差不多。因为所调至的单位系民间性质,与报社这种兼事业又融机关的体制截然不同。
这天,新任总编辑陶逸然找曾忆砚谈话。陶总编明亮的眼睛盯着他,开门见山地说:“我说,曾忆砚同志,你这是为什么?你不信任我,觉得在我当总编辑的报社工作是一种羞耻?!”
曾忆砚笑了:“小陶,噢,陶总编,你言重了。你知道的,我一向很看重你、欣赏你的。真的,我要求调离,与你的上任毫无关系。世界上只有干有难度的事才有意义。你说对不对?我要去的工作部门,与我的兴趣和秉性有关,没有半点私人恩怨的缘由。说实在的,我对自己的工作岗位还是很满意的。”
陶逸然微微地笑了。他是个聪明人,对曾忆砚也颇有好感,但是要留住此人不是以个人感情所能左右的。再说,报社即将在人事制度上有所改革,竞争的色彩更浓,对50岁以上的一般员工是不大有利的。这是个崭新的时代,谁叫你生不逢时?!如此说来,曾忆砚的主动“离职”正中决策层下怀。
陶逸然换了一种口气,用以前对曾忆砚的称谓亲切地说:“曾大哥,我也是过来人。人在赛场,身不由己。这世界总是把精彩赠予拼命朝前跑的人。至于你的‘请调’报告能否批准,还要经过党委和编委集体讨论。我可以透一句话给你,作为我个人,一定不会为难你。曾大哥,我希望你不要老把我看成是你的上司,我乐意你常常想起我在报社行政科打杂时那种探头探脑的傻样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曾忆砚也笑了。他站起身,握住陶逸然的手:“现在我衷心向你祝贺,陶总编,任重而道远,好好干吧!”
三天以后,也就是周五吧,曾忆砚一大早走进办公室,发觉同事们的脸色很庄重、很肃穆。他的“请调”报告已经批下来了。他并不知道,行政科的几位干事已受命正在小会议厅里忙碌着筹办一个小型欢送会,是专门为曾忆砚准备的。
出席欢送会的有各部室的部主任,总编辑陶逸然自然亲临欢送会。
曾忆砚傻乎乎地接过礼品,连声道谢。当接过那个装满纽扣的笔筒时,他朝陶逸然觑了一眼,发觉陶逸然也正向他凝望。他看得出这一刻陶逸然在揣摩什么心思,这位新任总编由于公务繁忙熬红了眼睛,却在这种庸俗场面滞留了这么久,真的让他有点感动,对自己的笔迹心理学研究也更有信心了:此人确实不寻常,虽然还只有三十四五岁,居然会知道自己有收藏纽扣的嗜好,老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