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音：
什么是鬼？根据中国古代的迷信思想，人死为鬼，归入阴曹地府，受阎罗王管辖。鬼又可以托生，转世为人。一道生与死的门槛，划出阴阳两界，阳间是人生活的空间，阴间就是鬼活动的场所。在清朝小说《聊斋志异》中，鬼故事更是占了很大的篇章。在这些鬼故事中，女鬼的故事尤为动人。按照迷信观念，女鬼就是来勾引世间的男子，使他丧命的。这样一来，恐怖元素和色情描写似乎都已齐备。那么《聊斋志异》中的女鬼故事是怎样描写的呢？
马瑞芳：
《聊斋志异》问世300多年了，它的魅力不减。狐狸精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而鬼魂是个同样重要的因素。我就要先跟大家探讨一下了，为什么鬼魂的故事能够引起大家的兴趣。那就是因为蒲松龄他写出了鬼魂的那种所特有的奇幻之美，奇妙之美。你意想不到，你也琢磨不出来的美。他当然也写出鬼的可怕，鬼气森森，使得你毛骨悚然。你还在读聊斋的时候你感到迷离恍惚，颇有一些忐忑不安。
画外音：
鬼魂的故事在中国存在了几千年。中国最早的编年体史书《左传》中已经有了鬼魂的记载，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以干宝的《搜神记》为代表的一批作品已经勾勒出了完整的阴司。幽冥界，阎罗王等已经在作品中出现。多姿多彩的鬼魂世界前辈作家早已创造出来。但是《聊斋志异》中的鬼故事虽然同样是写怪力乱神，同样写出了鬼的阴森恐怖，却在这个基础上深刻地揭示了社会现实。
马瑞芳：
咱们在看到聊斋鬼的故事总是觉得有几分惊涑，甚至要起鸡皮疙瘩。聊斋的鬼到底它有什么魅力？它为什么能够使得全世界的读者如此的兴趣盎然？我们先看看蒲松龄他是怎么样天才地创造了凄美的聊斋女鬼群像。什么叫凄美，就是既凄凉又优美。所谓群像就不是一个鬼，两个鬼，而是很多很多栩栩如生的女鬼。
画外音：
栩栩如生的女鬼出现当然会让凡间的书生想入非非，但是按照常人的观念，女鬼迷离恍惚，她们来自阴间，应该和人世的生存状态并不一样。那么蒲松龄是怎样天才地创造出女鬼那种特有的存在形式呢？这些女鬼又是靠什么来俘获人间男子的真情呢？
马瑞芳：
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没有。但是我们打开《聊斋志异》，我们看，我们身不由己地相信有鬼。而且觉得鬼他有他自己特有的那种存在方式。这种存在方式就是一种不再生存的方式。就是人的灵魂脱离开人的躯体之后独立存在的方式。
《聊斋》早期故事，有一个故事叫《莲香》。这是蒲松龄很年轻的时候写的。这个故事写到有一个桑生，晚上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待着，突然进来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丽的少女。这个少女，李氏，她是个什么样子呢？桑生的眼中看到这个李氏是这样的：“风流秀曼，行步之间，若还若往。”一个少女出来了，她特别的瘦弱，特别的单薄，虽然有着人的形体，但是她特别的象一股风，特别象一股烟。桑生上去握住了李氏的手，他发现她的手冷如冰，我想这可能和坟墓的阴冷是有关系的。所以这个李氏这个女鬼，她的手是冰凉的。后来李氏她就自己描绘她的那种存在状态。她是这样说的，她说，“尔日抑郁无聊，徒以生为异物，自觉形秽，每见生人则羡之，昼凭草木，夜则信足浮沉。”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我愁闷无聊，只是因为我是个鬼。我白天就寄生在草木上，夜晚就信步漫游，每看到活人我就心里，面非常的羡慕。羡慕什么呢？希望自己也能够复活。这个李氏她就代表那些聊斋女鬼的常见模式。在聊斋里面，女鬼，凄美的女鬼，她是一种常用的模式。什么模式呢？英年早逝，夭折。十五六岁，十六七岁，花开一样的年华，但是这朵花还没有开放就凋谢了，荒冢一堆草没了。就待在阴冷的坟墓当中，她的灵魂是一个美丽的倾国倾城的少女，但是她的躯体“白骨俨然”。所以聊斋的女鬼她总是出来以后你看着她很瘦弱。她总是很害怕，她怕寒冷，她怕黑暗，她怕寂寞，她追求温暖，追求光明，追求摆脱孤独的途径。但是按照传统的观念，这个鬼你不管是怎么样的美丽，不管你是怎么样的柔弱，你总会损害跟你交往的人的健康。这种思想蒲松龄在他早期的作品当中就写出来了。凡鬼必害人。而聊斋女鬼她们那种感情有一种统一的模式，我把它叫做忧愁和伤感。在世界文学的范围当中，大作家们都特别喜欢也特别擅长写少女的伤感。《红楼梦》当中林黛玉在桃花飞来飞去的春天，在潇湘馆对着鹦鹉念着：“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感动了贾宝玉，也感动了许许多多跟贾宝玉不是一个时代的青年人。而且不止是青年人。所以忧郁的感伤的少女，那些动不动眼眶里边就有晶莹的泪珠在打转的那种少女，她总会引起读者内心的丝丝的柔情。而这些聊斋女鬼的身上总是有着那么深的哀伤，那么深的忧愁。她们那种无法埋葬的孤独，那种无处不在的寂寞，让大家非常同情，而她们本身那样地美丽，那样地优美，那样地赋予诗人气息。聊斋有一个著名的女鬼叫连琐。《连琐》就是写一个书生杨生在荒野的书斋读书的时候遇到女鬼连琐的故事。这个杨生住的地方旁边有很多的古墓。白杨萧萧，本来晚上就感到很恐怖，很孤独，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吟诗。
片段：
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
马瑞芳：
什么意思？在黑暗的夜晚，冰冷的风吹呀吹呀，翻来覆去地吹，飞动的萤火虫沾在草棵上，然后又沾在我的衣襟上。这是女鬼连琐多自己那种存在状态的描绘。诗歌的描绘。这实在太荒凉，太寂寞了。杨生听到这两句诗，翻过来倒过去就这两句，念了一边再念一边，非常地悲哀非常地凄楚。而声音又是那样细细地柔柔地，当然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发出来的声音。 杨生到窗外一看没有人，只有一条紫色的飘带。他判断昨天夜里念诗的是个女鬼，他知道他是个女鬼但是杨生不害怕，心里反而很向往，我能见见她才好呢！第二天他就早早地晚上等在这儿，等候这个女鬼出现。初夜，杨于畏看到一个女孩，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脚步轻盈地从草棵出来，一只手扶着小树，低着头，很忧伤地，哀婉地还是念着两句诗。
片段：
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
马瑞芳：
还是念一边再念一边，好像是这个女诗人想做一首诗，但是怎么也想不出后面两句来了！ 这个绝句就做不成了，这个时候杨生自己的心灵最柔软的一个角落被女鬼的诗句打动了，他的灵感也出来了，他给她续上。
片段：
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
马瑞芳：
什么意思？就是你的隐秘的感情你的悲苦的情绪谁看得见，只有刚刚升起的月亮照着这个绿裙飘飘的少女。这样两句诗表达了对那个女鬼的同情，对她的理解，对她的怜爱，就是可怜，爱惜。而且还帮助这个女鬼完成了这首总也完不成的诗。续完了诗。墙外安静了好长时间，杨生回到房间，一个美丽的少女推门而入，这就是连琐。这是《聊斋志异》里面名气非常大的女鬼。象这样的女鬼聊斋里面经常写。《公孙九娘》是，《林四娘》是，都是一些美丽的女鬼诗人。她们是个什么样子呢？她们是楚楚可怜，她们是哀婉动人地，她们总是那样地忧愁，总是那样地伤感，她们脸上经常挂着几滴象珍珠一样的眼泪。她们的忧愁和感伤有时侯有很深的社会内容，有时候就是一种对生命的忧伤。她们那种明锐的感觉，那种尖锐的痛苦，那中怅惘的生命的痛苦，那种对总是存在远处的美好生活的不可企及的向往，那种期待，那种无望的期待总是感动着读者，当然她也感动着书里面的那些男主角。这些弱不禁风的女鬼，这些以泪洗面的女鬼，这些忧愁感伤的女鬼，她们总会引起人间书生的柔情。所以我们说美，弱，冷，愁，诗，这是聊斋女鬼俘获人间书生的尚方宝剑。蒲松龄之前的作家谁也没写到这个份上。
画外音：
女鬼害人的传统观念在蒲松龄笔下得到了彻底颠覆，女鬼和人间书生结合是因为她们的美丽和感伤，忧愁和怅惘感动着书生们的内心，触动了他们的柔情，但是女鬼如果顽皮捣蛋，书生又是正气凛然，故事的主角在一开始性格上就是相互矛盾，那么接下来的情节应该怎样发展呢？
马瑞芳：
我们再看看聊斋女鬼她是怎么样和人间书生产生恋情，怎么样从人鬼抗拒到结合。有一个著名的人鬼恋的故事叫《小谢》。它写的就是陶生在深夜，在荒凉的旧宅里面遇到了两个女鬼，一个叫秋容，一个叫小谢。这两个都是漂亮少女，而且还特别顽皮，比男孩子还要捣蛋。秋容大概二十岁，小谢十七八岁。这个陶生晚上躺下了，这两个小女鬼就出来了。秋容到床前翘起一只脚去踹陶生的肚子，小谢在旁边捂着嘴笑。看到陶生不动，秋容又凑近陶生，用左手捋着他的胡子，用右手啪啪地拍他的脸。而那个小谢就越发地笑起来，这个时候陶生忍无可忍从床上跳起来，说：“鬼东西敢捣蛋”。两个小女鬼吓得撒腿就跑。到了晚上陶生上床刚刚合上眼皮就觉得有人拿一个细细的纸捻在捅自己的鼻子，然后打了一个很大声的喷嚏。他就听到墙角里面隐隐约约地有人在那儿笑。那肯定是因为自己捣蛋很成功，自己觉得很好笑。一会儿的工夫就看到一个小女鬼用纸条捻起一条细的纸捻走过来了。怎么走过来的呢？好像仙鹤迈步一样，好像长脚的鹭鸶迈步一样，轻轻巧巧地走过来。陶生突然站起来大声地训了一声，这个少女跑了。怎么跑的呢？飘飘摇摇地像一股风一样跑了。这两个小女鬼你说她是鬼吗？她是现实生活当中没有受过多少封建家教的活泼少女。但是她们又有一种特殊的美，什么美呢？“灵动跳跃，鬼影憧憧。”你看她们走路她像灵巧的小鸟一样走路，她们出现是恍惚出现，她们受到惊吓就飘窜了。人能飘窜吗？人不能飘窜，只有灵魂能飘窜。这两个小女鬼，这两个比人还要美丽还要可爱的小女鬼确实是写活了。当年北齐有位画家高孝珩他画一个《苍鹰图》在墙壁上吓得其它的小鸟都不敢飞过来。这个画家画的是现实生活当中确实存在的老鹰。而蒲松龄写的是生活当中不存在的女鬼，但是他写的这个女鬼仿佛就要从书本上走下来了，写活了，写绝了。这个陶生他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他自己知道只要我“正心息虑”，就是脚正不怕影子歪，我就不怕鬼。他又是一个很成熟的男性，那两个是天真的小女孩，而这个是二十多岁的成熟的有知识有学问的一个男性。他表现的是铁骨铮铮，首先就跟这两个女鬼宣布：“房中纵送，我都不解，缠我无益”。上床的事我不知道，别来缠我。先阻断了女鬼祸害人的最根本的途径。他的浩然正气保护了他自己也感动了这两个小女鬼。这两个小女鬼开始不跟他捣蛋了，给他做饭，成了他的服务员了。但是这两个小女鬼和陶生的关系根本的转折出现在他们一次长谈中。陶生知道一个叫秋容一个叫小谢，就很客气地问，二位是从哪儿里来的？这个时候小谢就回答：“痴郎，尚不敢一呈身，谁要汝问门第，做嫁娶也。”语言多生动，傻小子你连你身子都不露出来给我们看看，你问我们的门第干嘛？你要跟我们结婚吗？陶生听了以后语重心长地对这两个小女鬼说了很长的一段话，这段话是这样说的：“相对丽质，宁独无情，但阴冥之气中人必死，不乐与居者行可尔，乐与居者安可尔，如不见爱，何必玷两佳人，如果见爱，何必死一狂生。”什么意思？对着美人我真的不动情吗？但是你们是阴世的小鬼，你们的鬼气沾到活人身上必定要丧命的。你们假如不愿意住这儿你们走就是了，你们要愿意住这儿你们就住在这儿老老实实待着就是了。假如你们愿意走你们就可以走，你们不愿意走你们待在这儿。如果我不爱你们，何必我去玷污你这两个美人，如果你们真爱我，你们又何必害死我呢？陶生以自己的浩然正气感动了女鬼。在陶生遭遇到阳世间的恶势力迫害的时候，两个女鬼奋起和恶势力抗争。秋容替陶生奔波，在途中被黑判官抓了去，逼她当小老婆坚决不干。小谢一夜跑一百里路去救陶生。她们终于把陶生救出来了，这个时候陶生因为女鬼跟他在跟恶势力的斗争当中感情越来越深了，所以陶生心甘情愿地表示我宁死也要接受你们两个人的爱。小说里面用了四个字：“欲与同寝”。我死了我也要接受你们的爱，两个女鬼却表示：“何忍以爱君者杀君乎”。拒绝跟他同寝。她们追求什么呢？追求借体还魂同生。最后先后在一个高明的道士的帮助下两个人都借体还魂和陶生共结连理。这个故事很有意思，故事开始的时候一个人，两个鬼，这个人对鬼有高度的警惕，鬼对人有不小的骚扰，到了故事结束的时候，人宁肯为鬼而死，鬼怎么也不接受你为我而死，一定得借体还魂跟人结合。所以真正的爱情它就跨越了生死。
画外音：
跨越了生死的爱情让人感动，是因为这样的感情经历了考验。《聊斋志异》中的人鬼恋虽然是蒲松龄幻想中的产物却表达了作者对真爱的敬佩。但他笔下大多数女鬼和人恋爱都是女鬼借体还魂或再生为人。但是他在一篇作品中却直接让女鬼做了活人的妻子，这里面蕴含了什么意义呢？
马瑞芳：
两个小鬼因为正人君子的正气得以还魂，而另外一个女鬼大家恐怕就都知道了，《聂小倩》。她以鬼的身份做了活人的妻子。这是一个很深刻的过程。《聂小倩》很多电影电视都演过的。它写的是书生宁采臣非常正直，洁身自好，他到了金华在一间寺院休息。到了深夜一个美丽的女子送上门来要求跟他住在一起。
片段：
好疼啊。
我不该推你。
好冷啊。
我比你还冷啊。
马瑞芳：
宁生洁身自好坚决拒绝。这个美女出去又拿来了一大锭黄金，宁采臣拿起来扔了。当天夜里发生了两件死人的案件。一个兰溪的书生死了，兰溪书生的仆人死了。脚心上都有针扎的孔，有鲜血殷殷流出。第二天那个女的又来了，对宁生说：“我叫聂小倩，我经历的人多了，像您这样刚强耿直，真是个圣贤，我是怎么回事呢？我18岁死了，我葬在寺外面，是妖物威胁我用我的美色来勾引人间的书生，把人间书生的血吸出来给妖物饮用。如果书生不接受美色的引诱，我还有一手，金钱。金钱真的是金钱吗？不是。那锭黄金是恶鬼的骨头，所谓罗刹鬼的骨头。兰溪书生和他的仆人就是被聂小倩勾引为妖物所杀。聂小倩告诉宁采臣因为你拒绝我们的双重诱惑，妖物要来找你了。什么人可以帮助你呢？跟你在一起的一个侠客燕生可以帮助你。宁采臣在燕生的帮助下逃脱了妖物的追杀。聂小倩就向宁采臣要求，希望你能够把我的骨头挖出来带回您家安葬，这样我就不会再受恶鬼的驱使了。宁采臣就把聂小倩的白骨挖出来带回自己家，埋在自己的书斋旁边，而且跟她说我现在可怜你的魂灵孤苦伶仃，我把你安葬在我的书斋的旁边。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欺负你了。祷告完了以后，一个美丽的少女出来了，就是那位聂小倩，跟他说我愿意跟您回家。我跟您当小妾也可以，给您当丫鬟也可以。宁采臣是个孝子，就要听母亲的意见。回去跟母亲一报告，母亲说：小娘子您愿意照顾我儿子，老身很高兴，但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还要靠他来传宗接代，我不敢让他娶鬼做妻子。聂小倩就表示，虽然我不能做妻做妾，但是我愿意做妹妹，我伺候您老人家，我照顾哥哥嫂嫂。因为宁采臣的妻子长期卧病，他的老母亲要亲自承担家务非常累。自从聂小倩来了以后，老太太很安逸，越来越喜欢聂小倩，越来越把聂小倩当亲生女儿看待，渐渐地忘记聂小倩是鬼，也忌讳别人说她是鬼。没有多久宁采臣的妻子去世了，老太太主动提出来想娶聂小倩，但是她还是担心活人能娶鬼做妻子吗？聂小倩很懂得心理学，她就用她那个鬼能知道未来的这种神通去她说服老太太。她说，宁公子已经被上天载入多子多福多厚禄的记录了，他命中注定有三个光宗耀祖的儿子，不会因为他娶了鬼做妻子上天就不给他这些儿子了。老太太听了很高兴，跟儿子商量，儿子当然也很高兴。宁家大摆宴席遍告亲友，大家就都知道宁家娶了一个新媳妇是个鬼。大家就要求我们能不能见见这个新媳妇。聂小倩就出来了，盛装出来见宾客。满堂宾客反而不怀疑她是鬼而怀疑她是仙。这很有哲理，聂小倩她从一个祸害人的妖鬼变成了一个活人之妻，而且被人怀疑是仙。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转化过程。聂小倩在小说里面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她就是长得特别漂亮，但是她漂亮是干什么呢？她这个漂亮是来引诱人的。男人受不住引诱跟她鬼混命就丢了，如果不受美色吸引，再拿金钱。所以我们现在看聂小倩做祸害人的鬼的时候她这两手现在很有现实性，还带点普遍性。现在有一些被推上审判台的一些人，他就是过不了两关，一个关是美女关，一个关是金钱关。一些本来曾经给人民做出贡献现在成了反贪对象的人不都是栽倒在这个门口吗？所以蒲松龄提前三百年就用一个铁石心肠的书生怎么样拒腐蚀永不沾，做出了榜样。聂小倩从恶鬼变成了活人妻。她就像一块璞玉经过琢磨光彩显露。蒲松龄写得非常妙，他写聂小倩从祸害人变成活人妻，他用了两个细节。这两个细节是写聂小倩人性的激活和鬼性的消失。一个细节是聂小倩刚来的时候她不食人间烟火，慢地她开始喝稀饭。第二个细节是写聂小倩她本来特别“害怕捉鬼的剑袋”，后来她主动“要求把剑袋挂在房间”。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她身上的鬼性消失，人性激活。所以我们说一念之差就可以成为恶鬼，从鬼到仙，从善到恶，只要一心向善，邪鬼都可以改造成活人的妻子，这是很有启发意义的！《莲香》《小谢》《聂小倩》这都是人鬼之恋的故事。（蒲松龄）写的女鬼，非常地美丽，但是又各有不同的风采。祸害人的鬼改恶成善，受压迫的女鬼奋起抗争，这就构成了《聊斋志异》最有魅力的一部分鬼故事。女鬼那种特有的凄凉而优美，女鬼那种特有的忧愁感伤，缠绵悱恻构成了小说的闪光点，跟蒲松龄同时的大文学家王渔洋说，蒲松龄“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乔羽的歌词说，“鬼也不是鬼，怪也不是怪，牛鬼蛇神倒比正人君子更可爱”。我们从这些人鬼恋的故事就可以得到很深的体会。而蒲松龄的鬼魂描写有比较明显的性别取向。聊斋的男鬼常常是凶恶的，可怕的，邪恶的。我们下一讲讲这些恶鬼。谢谢大家。
画外音：
鬼是什么，在上一讲我们已经提到根据迷信思想，鬼是人们死后存在的生命形态，鬼魂生活在阴间和世人生活的阳间分属阴阳两界，清朝小说《聊斋志异》中有很多鬼的故事。在关于鬼的绘画和雕塑作品中恶鬼无一例外都是凶神扼杀，恐怖吓人的模样。在世人心目中恶鬼为什么是这种形象呢？《聊斋志异》又是怎么样来描述恶鬼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