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尚的女孩儿是以踏地雷阵的勇气去蓝天公寓租那个男人的房子的,但在那里,她似乎看到了另外一番风景。
周芸应当说是个时代的宠儿,她拥有一份不错的职业,又生得靓丽动人,是个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众多男人眼球的女人。一般说来,女人在社会竞争中是可进可退的,进则成为女强人,巾帼英雄;退也可成为贤妻良母,无伤大雅。可她则不然,她的天性让她既成不了女强人,又成不了贤妻良母,只能是让她成为我行我素,快活人生的白领丽人。她的所做所为印证了这样一句话:女人生就两张脸,上帝创造一张,女人自己塑造一张。时装就是女人的另一张脸。据说众多明星名模的心愿都是将来自己设计服装,以便随心所欲地展示自己的美丽。她虽说没有明星的那种靓丽,也不会自己来设计服装,可她却有逛商场,购时装的习惯。她将公司每月给发的那三千元人民币大都捐给了时装店。精挑细选一件称心的衣服是今天时尚女人的头等大事,而发薪的那天,她肯定都要跑一趟女性服装专卖店的。所以,袁曼玲常说她是天成软件公司引导时装新潮流的领军人物,几乎每周都要召开流动的时装新闻发布会。她的衣着打扮让她显得过早的成熟了,其实她也不过22岁,还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在软件公司从事着秘书工作,每天穿着办公装端坐在液晶显示屏的电脑前,不停地在打无尽无休的公司文书和合同。只有这时,她的服装才是单调的。只要是下班的铃声一响,她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心仪的服装换在身上,仿佛是与久违的亲人会面一样急不可待。
当周芸走进蓝天公寓,站在程勇跟前时,他的眼前豁然一亮。接到周芸发来的应租电子邮件时,他曾对这个女孩儿的长象和气质做了种种的猜测。今天一看,方发现他先前的设想都过于保守了,看来漂亮的女孩儿也不都在电视屏上。
她开口向他说:“HI,我是周芸。”
他也机械地回了一声:“HI,我是程勇。”
这位漂亮的女孩儿伴着甜甜的微笑犹如春日的阳光照在了他的心坎里,暖暖的。他感觉这个笑容真得很美,其它女孩子是根本学不到的,也表现不出来。
“怎么,不想请我进去吗?”她依旧保持着甜甜的微笑。
“哦,请进,快请进。”他有点语无伦次地说。
她走进来,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套装修得很有档次的房间,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她一眼便望到了挂在客厅的网球拍,走过去拿起看了看,很在行地说:“不错,还是日本进口的,得上千元吧。”
“周小姐好眼力,这是我爸去大阪时给我买回的。”他近似讨好地说。
“请不要称呼我小姐,在这间屋子里,我不想听到这个字眼。”她冷冷地说。
程勇仿佛迎头给泼了一盆冷水,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吗?你是不是多心了?”
“可以看看我租的那间屋子吗?”她没有理会他的解释,而是用眼神在寻找那间12平米的卧室。
“请跟我来。”他自己也奇怪他今天的脾气为什么会这样好。
“好,成交。可以签协议了。”她在房里转了一圈,很满意,便反客为主地说。“我这里带来了草拟的协议,请过目。”
他起初一愣,但还是接过了那份协议书。其实他的抽屉里也放着一份大同小异的合同。现在他才知晓这个外表柔弱美丽的女孩儿,很有商业头脑,是万万不可小瞧的。“很好。”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说,“十分欢迎你的入住,相信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不,应当是好邻居。”她纠正说。
“一样的,应当说意思都是一样。”他陪着笑脸说。
周芸为她精心设计的行为感到满意,看来,她已经在心理上取得了对程勇的优势。她一向认为,男人也像弹簧,看女人强不强,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今天对程勇小试牛刀,果真如此见效,她开心极了。她平时交友广泛,和许多人都保持着热线的联系。远的不说,仅在蓝天公寓,她就有好几个熟人,她的老总韦汉彬和袁姐自不必说,还有欧阳亦然和乔叶也都是很好的朋友。她在与程勇的最初交往中,有意无意地把这些都透给了他,其用意是显而易见的。
她对她这间舒适的卧房很满意,又按照她的审美情趣重新布置了一番,然后便轮番地给她所能联系上的朋友打电话。当打到亦然这儿的时候,才知道她还在广东。她吓了一大跳,说:“那儿不是在闹非典吗?你怎么还敢去那儿?”
亦然在手机里不以为然地说:“没那么严重吧,我现在正走在广州大街上,这儿的人们可没你想象得那样恐慌,恋人们照样在商店前牵手亲吻、朋友们照样在餐厅里喝酒吃饭聊天。你就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周芸撂下电话,一抬头见程勇站在门口,不高兴地说:“哎,你进门怎么也不知道敲敲门,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对不起啊,这屋子走惯了,见门敞着我就进来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你倒挺会编理由的嘛!”她有些不相信的样子注视着他,说,“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想和你聊聊,一个人在屋挺寂寞的。”
“哎,你可不要搞错,我租这间房可是入住,不是来陪聊的。”她冷冷地说,随手拿起了一本时尚杂志随便地翻着。
程勇心里那个气呀就别提了,心说:“‘入住’?你凭什么呀!不收房租,只需分摊物业费及水电煤气等费用,天底下哪有这般的好事?你这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
她看程勇不说话,便有些暗暗得意,觉得挺好玩的。她走到他跟前,说:“哎,哥们儿,你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房子?是不是在吃老子的饭。我可告诉你,富不过三代,这可是经过无数事实验证过的。”
她的话还没落地,电话铃便响了。她抄起电话,见是乔叶打过来的,便夸张地说:“你也太摆大记者架子了,我都搬过来两天了,你也不来看看我,是不是怕我日后粘上,到你家蹭饭去呀。”
“你可不要冤枉我,我这几天有个重要采访,一天忙在外,都快跑热蹄子了。这我还是抽空给你打的。哎,那家伙对你怎么样,我可告诉你,这世界上可是没有免费午餐的。”乔叶的声音很大,连程勇都听得真真切切。
周芸连忙回过头,冲站在身后的他说:“对不起,请回避一下好吗?”
乔叶在话筒里说:“你在跟谁说话呢?”
“就是你说的‘那家伙’。”她提高嗓门说,可一回头,程勇已经气鼓鼓地走了。
“那他一定是听见了?”乔叶有些担心地说,“该不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相处吧?”
“没事儿,我已经给他一个下马威了。”她有点得意地说。
“那他就没有一点过激的反应?”
“没有哇,他的反应挺木讷的。”
“糟了。那他就是看上你了!”乔叶有点急了。
“不会吧?”周芸有些不解地说,“他可不像你想得那样复杂,挺守规矩的。”
“哎,你怎么回事嘛,尽站在他的立场上来说话,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谢谢你的提醒,我注意就是了。”尽管她对此依旧不以为然,但还是满口应承了下来。
静下心来,她方发现她这次租房的举动确实在自己的朋友圈里产生了不小的反响。估计在这个公寓里,陌生人也会对她产生一个陌生的认识。人们也许会对这浮想联翩。也难怪,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同住在一个单元房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故事,也确实会给人留下许多想象的空间和悬念。今天在公司,韦总就曾问起过这件事,袁姐也关切地嘱咐她,要把握住自己,千万别上男人的当。她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听乔叶说,袁曼玲的对门就是一个傍大款的“二奶”,人家会不会以为我也是这号人呢?
对了,说起那个女人,昨天晚上还曾过来看过她,并邀她到她屋里坐了一会儿。看来,那个楼上叫雪儿的是个很爱交际的女人,为人也热情。和她先前理解的“二奶”并不相同。她特意为她泡了一杯绿茶,并说南方现在闹非典,人们都在喝绿茶以提高免疫力。她将绿茶、金银花、枸杞子、杭白菊混在一起泡茶,杯子里浮浮沉沉着新鲜娇嫩的颜色,还真的有点赏心悦目呢。她品一小口,味道不错,心想到底是有闲的女人,才会将心思用到这上面。雪儿告诉她,程勇的父亲在市地税局当副局长,他也在一个什么地方的公司挂个名,但很少见他上班,似乎在有意无意之中在提醒她什么。
程勇气鼓鼓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越想越觉得窝囊。这个高傲的女人有什么理由趾高气扬的,反倒好像她成了房东似的,不就是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吗?现在的女人真是的,你给了她点阳光,她就灿烂,全然不顾自己是干什么的了。想想这两天,还不断有应租的电话或电子邮件过来,很多女孩子都对这则启示很感兴趣,可却让她捷足先登了。如今的女孩子也不知道都怎么的了,只要男人出了个题目,她们就会在上面做文章,而且还会做得很漂亮。不过,他对他的选择并不后悔,每天和她能打上个照面,也算赏心悦目了。看起来,他是真的给她的姿色诱惑了。这几天,他的朋友都在拿他开涮,说他金屋藏娇,选了这样一个白领丽人为房客,孤男寡女的,晚上肯定是睡不好觉的。他嘴上硬,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不知道周芸那边如何,反正他是有点想入非非了。这不,他是变着法子在讨好她,可人家就是不领情,反倒越发放肆起来了。他弄不好,也是白白浪费了感情,难免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尤其是刚才,他亲耳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在电话里边说他的坏话,心情就更不好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记者居然称他为家伙,简直是欺人太甚。谁不知道她家的那点破事,还有闲心笑话别人呢!他忿忿地想。
对于乔叶的丈夫孟国良,他是最知晓底细的了。他住在25层B单元,当过几天区外贸公司经理,还曾为公司免税的事,求过他跟他的老爸说句话。可惜生不逢时,他在任时正赶上外贸体制改革,官办的公司难以适应形势,经营艰难,公司也一天天在走下坡路,再加上他生就谨小慎微,实在是回天无力,最后公司垮了,他也下了岗。他的家境在白领阶层居多的蓝天公寓本来就不富裕,他的下岗,更可谓雪上加霜,只能靠乔叶一人的工资,虽说记者的收入颇丰,但生活水平从此也一落千丈。况且又是按揭贷款购的房,每月都得琢磨着怎么筹钱还贷款,生活过得老是紧巴巴的,属这座公寓的另类。
照实说,穷点就穷点吧,也没什么。过去走在大街上,人们戏言,掉下片树叶都可能砸上个经理,现在走在大街上,可能就得砸上个下岗的了。下岗倒并不重要,如今多少下岗的都成了大款;重要的是,这老兄并不把目光瞄在如何改变生活境遇上,而是把目光聚焦在蓝天公寓邻里的隐私上。他呆在家里闲饥难忍,就将目光投向公寓间的张长李短上。他是最早发现了袁曼玲和罗学文隐私的。那天晚上在电梯间里,他无意碰到了老熟人罗学文,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在袁曼玲的门前徘徊了好久。回家后,他便把这事儿向乔叶讲了。乔叶和袁曼玲是好朋友,平日里经常走动,但曼玲先前并没有丝毫支言片语透露给她。她根本不相信,便向曼玲询问,惹得人家好不高兴。后来,曼玲虽然半遮半掩地向她透露过一点蛛丝马迹,可依旧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时间一长,乔叶也了解了一些内幕,便同她开起了玩笑。孟国良每天都在津津有味地向妻子讲公寓里扑朔迷离的男女之情,诸如雪儿和大款,程勇招租白领,以至连当记者的她都有些烦了。其实他甚至一直在怀疑乔叶在外边有情人,只不过不敢说出来而已。有话憋在心里就难受,他的神色也就一天天见忧郁,似乎活得很累。于是,他每天都在尽职尽责地承担着家务,生怕有一天做记者的妻子提出离婚,可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丈夫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短处,就是不能生育,所以,他平日最怕的就是人家向他提起孩子的事。往往人家问起时,他就支吾着说,是乔叶不想要的。不过,他也没意见,做个“丁克族”也蛮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