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现在有三台电视,再不用一家人为看自己喜欢的节目而争抢摇控器了。母亲春节来过年时,看着我们客厅里42寸的液晶电视说,这样看电视跟看电影似的,真好。
那是1979年夏天吧,正是暑假,听小伙伴说,晚上闫庄(临村)放《霍元甲》。我们相约好吃完晚饭去看。吃完饭,我对母亲说,娘,我和连常他们去闫庄看电视。母亲说,什么是电视?我想了想说,就像小电影。母亲说,路不好走,你们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别和人家打架啊。我们几上来到约定的地点,就出发了。月光下我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很是开心。一路上,我们碰上了三三两两的好几拨人。到了闫庄,我们还不知在什么地方放,停下来等了一会,看人家向哪儿走,我们就跟着人家走。到了闫庄大队部,那儿已经有很多人。不一会就开始放了。那是一台黑白的14寸电视,里边有人演戏,打打杀杀,我们都看的很专注,很兴奋。那时农村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一年也看不上几场电影。有时听出门的人回来说哪儿有电影,我们晚上曾到离村15里路的地方去看。去时兴冲冲的,回来时几乎累的走不动了,有时甚至想哭。但再累也不敢停下来,你若跟不上人群,一会想追也追不上了,一个人走夜路太可怕了。有时听到的消息不准确,去了村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放电影,只能白跑一趟。每天放三集《霍元甲》,我们总是看的意犹未尽。放完《霍元甲》,又开始放《陈真》。虽然白天去生产队里干活,一天下来已经很累,但那段时间因为晚上有电视看,我们感觉过得特别充实。
那时我想,长大了当一名放映员多好,可以天天看电影啊。我们想,我们村要是谁家有一台电视该多好啊,晚上去看电视就不用出村了。
等《陈真》放完,闫庄就不放电视了,我们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我们的心情失落了好长一阵子。
后来听说村里有一户在外当工人的人家,买回了一台黑白电视,每天不到天黑就关了门,只有几家门当户对的有资格被邀请去看。
1980年我没考上大学,怕被村里的“光棍协会”收走,下决心去当兵。可天不随人愿,头一年验兵,从公社就被验了下来,说我是沙眼。那几天我都有些绝望了。后来听说,沙眼能治好。我就去看眼,人家医生说,点眼药膏或眼药水就行。我点了一年眼药膏眼药水,一天没停过,第二年果然验上了。
到了北京的新兵连,每个星期都能看上一部电影,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可三个月后,新兵分配时我被分到了山西的一个部队煤矿,那是雁北地区的一个山沟,五六月份了土山上还有未化完的雪,11月不到又开始下雪。虽然艰苦,但下井回来可以看电视,那电视虽然是18寸的,但像当地的天气,时常漂着满屏幕的雪花,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人影。
1986年我调到北京工作,两年后我花二千八百元买了自己的第一台电视,18寸,昆仑牌的。1998年又换了一台北京牌的,21寸。这年回山东老家,我和妻子给父母买了一台熊猫牌的18寸黑白电视。三年后,二姐用自己的18寸彩电把父母的黑白电视换走了,二姐说,我们看黑白的,让父母先享受享受。
2000年我们家还住在胡同里,晚上,儿子要看动画片,我要看足球比赛,两个人就抢夺摇控器。最后我想了个计策,儿子不和我抢了,乖乖的回自己小屋去了。妻子下班回来,我听到儿子在院里小声跟他妈说,妈,我刚才和我爸抢摇控器,把他的脸抓破了,你快去看看吧。妻子进屋,说,你的脸让你儿子给抓破了,让我看看。停了下又说,你也真是的,和儿子抢电视看。我捂着脸不让她看,说,没事。她说要看电视剧。我说,这是我付出血的代价争来的摇控器,再说,足球比赛一会就完了。妻子看我的可怜样,没有再跟我争。足球比赛完后,我说,不看了,你看吧。妻子说,我给你上点药吧。我偷笑着说,不用了,你看,好了。妻子上来看,我脸上果然没一点“伤”了。妻子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说,刚才和儿子抢摇控器时,我把你的口红抹脸上了一点。
现在多好,愿看电影,中央台六频道天天放。
现在再有足球比赛转播,我在客厅自己看,妻子回卧室看电视剧,儿子在他屋看他自己喜欢的节目,大家相安无事,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