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10月4日
轰炸机向学校西面的小山丘上扔下了一枚炸弹,那里每天都站着数十名好奇的中国人,“翘首以待”战斗的场面。饭后我和一些德国医生乘车去参观海上防御工事。
我们首先参观了小泥洼。当我们来到那里时,正遇上了从海上袭来的猛烈炮火,因而我们必须在地下掩体里待上一些时候,然后才可以上去见中尉指挥官。来自我军阵地的反击激起震耳欲聋的回荡声,我们只好往耳朵里塞了一些棉花。
中尉悠然自得地坐在掩体上鼓捣他的那一摊工作。他把一张绘有在他射程之内区域的地图用标有数字的小铅块作好记号。轴角上一只活动的铁标尺为每一点标明了它们的距离和角度,这样他就可以把这些铅块从细绳子上射下来。他告诉我们,他就是用这种办法刚刚在浮山的背面成功阻止了敌军的一次弹药输送。看着我面前的这个军人坐在那里,借助他的量尺,有规律地不断地指挥他的部队调整火炮的高度和横幅度,我顿然有了一种特别奇异的感觉。那些士兵们单调地重复着他的命令,随后传出一声震响,雷鸣般地回荡在凫凫腾起的烟云里;其后是那无人可见的远山之后,炮弹落在地面上,受惊的战马、或死或伤的士兵以及被击毁、翻落的车辆依稀浮现在我的眼前。
随后我们又从小泥洼来到了会前岬,那里坐落着我们的海防炮兵阵地。尽管敌军的船只距离阵地很远,但还是遭受了一些损失。在放置火炮的平台上安放了望远镜和测距仪。透过望远镜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封锁我们的军舰,“凯旋”号也在其中。除我们之外,还有其他客人也参观了阵地。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经过一排水泥浇铸的防弹掩体。今天的口令是昂西塞姆,那些对该地名一无所知的人就自以为是地胡乱进行解释,并误读成了伊尔蒂斯小森林。——青岛炮兵连装备了最小的火炮。指挥这个连队的中尉长官刚刚打猎归来,并且打中了一只大麻。因为敌人的军舰距离太远,往海上射击没有任何意义,所以青岛炮兵连也几乎完全投入了地面战斗。我们在废弃的老炮兵阵地喝了咖啡。这里的房间还都是青岛最初的年间修建的,这期间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可以说,我们借此机会重温了过去的时光。所不同的是,门前不再有从前的那只骆驼,也看不见那些独门独户的小庭院;取而代之的是为阻塞气球仓促搭建的大厅和取暖用的昂贵的机器。
我们最后参观的是俾斯麦山。因为那里经常有来自青岛市区的参观访问,所以比较热闹。我们登上山顶,看见从火山口般的洞口探出24厘米榴弹炮,这些就是全青岛威力最大的火炮了。因为弹药匮乏,所以便把这些火炮雪藏起来以备在关键时刻投入战斗。
从山顶上可以登高望远,将远处的土地尽收眼底。它们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闪烁着红光,安详地静躺在向东方伸展的蔚蓝色的大海前,几乎让人忘却了最近几个月来发生的变故。在15年前相似的一个傍晚,我也曾经站在这个山头,置身于低矮的稚松下,憧憬着我的未来。这之后不久,俾斯麦山就因为要修建军事工地被封了山,所以这许多年来我一直未能再故地重游。遗憾的是,这种安静的观瞻未能持续多久,山下的前沿阵地就传来了枪炮声。一名哨兵向我们传达了命令,要求我们迅速离开这里,因为在山上停留会有危险。——下山后我同医生们在大厅里又喝了一瓶莱茵红葡萄酒。此时暮色已经降临,鲜花怒放的一串红在昏暗中闪烁着红色的光晕。
晚上,坐落在四方的军营被击中后燃起大火,将整个夜空映照得透亮。——此后,月亮爬上了天空,皎洁的月光铺洒在大地上。今天恰好是中秋节,今晚的月色同以往一样,还是那样洁白。岁月如常,如同高高在上的天空,对人类的行为漠不关心。然而大地却似乎为某些事物吓得瑟瑟发抖,似乎它也为人类的命运所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