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老人周有光时常戏言:“上帝糊涂,把我忘了。”谈笑间,透出几分孩童般的调皮,更有参透生死之后的淡定从容。上世纪五十年代,周有光主持制定了汉语拼音方案,由此被誉为“汉语拼音之父”。不可思议的是,这位语言学大师竟是半路出家,前半生都在从事经济工作,直到五十岁才正式改行。在此之前,语言学只是他的业余爱好。
周有光早年在大学学习经济学,毕业后在银行任职。1947年,他被派到美国工作时,有幸见到了爱因斯坦。交谈之中,爱因斯坦说道:“一个人到六十岁为止,工作时间只有十三年,除去吃饭睡觉,业余时间仍有十七年,能不能成功,就看你如何利用业余时间。”这句话对周有光触动极大,影响了他一生。
新中国成立后,周有光怀着满腔热情投奔祖国,在复旦大学任经济学教授,并身兼数职。无论工作多么繁忙,他都挤出业余时间,潜心研究语言学,终有大成。功成名就,著作等身,退休后的周有光并未赋闲,依然热切关注着世界,勤奋写作。在百岁高龄时,他又出版了新书《百岁新稿》,自序中写道:“希望这不是自己的最后一本书。”生命不止,奋斗不息,这是周老的百年人生写照。
倪匡与金庸、黄霑、蔡澜并称香港四大才子。有一天,倪匡刚好身上没钱,便问身边的黄霑借钱,“黄霑,哪天我死了,你肯定会送给我一个大花圈,至少要花400块钱,要不今天先预支给我吧?”黄霑二话没说,给了他400块钱。没过几天,黄霑忽然转过弯来,马上问倪匡接钱,“不对啊,如果我死了,你不也得给我送个大花圈吗?”倪匡只好老实还钱,互相扯平,两个老头抚掌大笑。
谈到老友黄霑的故去,年逾古稀的倪匡略有伤感,却依然不失老顽童的本性,“人总是要死的,如果我们为必然发生的事情而伤感,不是很傻吗?”在别人的葬礼上,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好几次被人用扫把赶出来。迄今为止,倪匡是世界上写汉字最多的作家,但他戏称自己厨艺第一、园艺第二、文艺勉强列第三。唯独一件事,他却毫不谦虚,“我一生中写得最好的文字,就是给古龙写的讣闻,看过的人没有不叫好的,弄得好多人都要我将来给他们写讣闻。”说着,自己先大笑起来。
死亡,无疑是个沉重的话题。笑谈生死,是一种超脱的人生境界,不仅需要足够的勇气,恐怕更需要充足的底气。周有光和倪匡在有生之年,都攒下了足够的资本,所以才敢拿上帝开玩笑,此生没有虚度,你奈我何?就像一部电影,当你把最精彩的故事奉献给观众之后,还会为影片的结束而忧伤吗?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时间长短,而在于我们如何度过。出生与死亡都是不治之症,这是人本身无法掌控的,但我们可以把握二者之间的生命过程。很喜欢李敖的话:“上帝管两头,我管中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的地盘我做主,大气从容,调侃中尽显人生豪迈。
每个人都会死,但并非每个人都真正活过,上帝其实不糊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