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来”,一声呐喊,其实是照亮眼睛像一道突兀的闪电。
游牧文明已经远去,我们怀念的是那些无远不至、以身涉险但是保持着好奇的猎人们。当初,他们看见了溪谷中热气蒸腾的水流,惊讶和兴奋之情使他们跳起来,呐喊着:“乌来!”
“乌来”是达悟族的语言,意思就是“冒烟的热水”,我们现在称之为“温泉”。“冒烟的热水”里面包含了多少好奇、不可思议和探究的愿望啊!但是“温泉”两个字却只说明了它的一种状况。并不是语言变得平淡,只是我们的心灵趋向于匮乏。
乌来以溪水著名。溪水在山谷当中,山峰耸立高可千仞,但是我们姑且不向上看。南势溪、桶后溪流经此中,溪谷中生满了适应潮湿环境的植物,杉树柔软披拂的枝叶总是对溪水遮遮掩掩,想据为己有但又很不自信的样子。它的脚下早就生满了蕨类和藤萝。最为得地利的自然是那些青苔和地衣,覆盖了溪谷中的大块大块的浑圆石头的表面,这些石头有一些就浸在溪水当中。溪水从石头上流过,从石头的罅隙中流过,从苔藓和地衣上流过,牵引着苔藓的不大的叶脉,从杉树下腐败的落叶中流过。因为流经路径不同,像是大风吹过树林一样有不同的音声。跌落的时候是“潺潺”的,穿越的时候是“汩汩”的,牵引的时候是“嘶嘶”的,浸润的时候是润物无声,却在枯枝败叶里面隐藏着一个陷阱。溪水是清冽透明的,因此色彩根据水流的舒缓来确定,或者白沫飞溅,或者一洼碧蓝,或者徐徐交汇成为银色的绞丝。
没有人不会把乌来的溪水听成一首诗歌,也没有人能够听完之后记录下来这首诗歌。它太清丽,太没有人间烟火味。或者能够准确辨别、吟哦它的,只有一句“清泉石上流”吧。这句诗便和溪水一样,在《人间词话》中都属于高绝的“无我之境”。如果把王维的诗集再翻下去一页,就是“行到水尽处”,到达溪谷的上游乌来瀑布。
瀑布在游仙峡的顶端,82米高下和10米宽窄的飞流直下。中间因了砥水之石的割切,分散成千百漫天的花雨,飘落到崖下的深潭之中。晨昏时分,崖上云雾缭绕,瀑布就得名“云来之龙”。
除了溪水和瀑布,温泉是乌来招徕游客的招牌,据说这里的温泉还有治疗疾病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