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是猪脑筋吧，真是一点也没有亏说你。”王灵丫点着弟弟的脑门。当她将手抽回来时，发出一声轻轻的冷笑：“单芳芳的病根是怎么回事，姐不讲你也清楚。现在人们可以相信是疯子在讲疯话，顶多给她一些同情，是不会在意她疯话内容的。一旦她的病情真正得到控制，她心里存不住事，没有承受能力的本性决定了她心中不存秘密，她一定会把陷害欧阳秋童的实情抖落出去。到人们真相大白的时候，还会有你姐姐的好日子过吗？还会有你的好日子过吗？”她十指交叉，来回用力，关节咔嚓作响，目光直逼着弟弟的双眼，又问：“你愿意让单芳芳成为人们怀疑姐姐陷害欧阳秋童的突破口吗？你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的亲姐姐毁在单芳芳的手里吗？你的姐姐一旦毁了，你会怎么样呢？”直问得王灵骏头发梢都竖了起来，往后趔趄了好几步。王灵丫说，姐姐只有一个，而女朋友想要几个就要几个，只要有足够的钞票，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来呢？
“那就让芳芳从这个地球上蒸发掉吧。”王灵骏痛苦得心里流血，不由得直吸溜鼻子。
“抬起头来。”王灵丫伸手托起了弟弟的下巴，语调柔和：“灵骏，姐姐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得以首先保护自己为原则。咱俩是一母同胞，保护你也就等于保护了我，而保护我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你。这一点，你必须清醒！”
“好吧，那就把芳芳弄死算了。”王灵骏一咬牙说。
“你说说看。”王灵丫鼓励的目光鼓励的语气。
王灵骏沉思了一会儿，说想办法让单芳芳触电死亡，又说死相太难看也太残酷，不行；说制造车祸，自己又推翻了，说死不了麻烦更大，也够残忍的，不行；说干脆给她服用过量安眠药，让她安安详详地睡过去吧。
“不行！”王灵丫说：“你是搞药的，我是护士出身，啥药理知识不懂。你让她服用过量安眠药，不是引火烧身吗？人们首先就会怀疑是你杀了单芳芳。”
顿时，王灵骇吓得一身冷汗：“你说怎么办？”王灵丫还说让弟弟再想想看。王灵骏使劲搓着手心里的汗，磨磨蹭蹭了半天，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的程度说：“芳芳最爱吃苹果。那，那就弄些毒鼠强拌在苹果上，让她吃了当场毙命，也少受点罪！”他似乎有一种自己吃了老鼠药的感觉，难受极了！毕竟他和单芳芳同居这么久，感情肯定是有的。能让心爱的女人死时少一些痛苦的挣扎，是他目前仅能做到的。
“统统低能。”王灵丫轻蔑地一笑，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处坐下。
“你的意思？”王灵骏紧皱着眉头问。
“制造强奸未遂，杀人灭口的假象。”王灵丫每个字都是蹦出来的，干脆利索，丝毫不打顿儿。王灵骏又被吓得一身冷汗，脑袋轰轰的，思维不听使唤，他猛晃了晃头，找回点感觉来，问道：“你说什么？”王灵丫一字不落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只有这样做，才不会被怀疑到你我头上。这样的案件多了，无非是在同类案件中增加了一个数字罢了，根本不会引起人们更多的猜想。到时候，你比谁都哭得伤心，人们除了同情你还是同情你，丝毫不会对你起疑心。更何况，你又不亲自动手，就靠你的铁哥们吧。”
王灵骇无可奈何，默认将要采取的行动时，他把自己的手指咬得鲜血直流！
完全按照事先设计，傍晚时分，趁门卫麻痹大意的时候，两个乔装成管道修理工的青年撬开了姜海峰办公室的门，一闪身，门被反锁上了。铁皮柜上的锁不像事先想象的那么难弄开，不费吹灰之力，柜门被打开，一个翻找材料，一个把微型摄像机准备就绪。纠风治理材料专用袋内的东西被全部收人镜头，又都原封原位的收拾好离开，前后不到一刻钟。临出门时，一个拿起了姜海峰的随身听录音机，另一个将姜海峰的西服摁到工具箱里。两人相视一笑，虚掩着门离开了，而且是大模大样地从门卫身边扬长而去的。
王灵丫躲在弟弟的屋里前前后后看了几遍那些录像资料，净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例如，肿瘤科的某某医生跟药剂科的某某采购员结合，专开这个采购员购进的药品，好多提好处费；内科某某主任为了得好处费，跟某某采购员串通，层层剥皮，抬高药价；外科某某掌握病人生死大权的医生，上手术前，病人家属如果不给红包，就找种种理由不上手术台；某某吃病人的请了；某某拿了病人送来的手提包；某某以医谋私，孩子学校免收了集资款等等。这些也正是姜海峰提供给她的。于是，她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是我多疑了，净自己吓唬自己，原来是一场虚惊啊！”然而，王灵丫并没有想到，姜海峰早就估计到会有事情发生，及早把重要东西统统转移了，故意留在柜子里的都是些公开的秘密。
“一不做，二不休。”王灵丫像战场上的指挥官那样做了个手势：“继续往下进行。”王灵骏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说让姐姐静候消息，嘴唇不大听使唤，嘴角的肌肉不自觉的痉挛了几下，腿脚也不大灵活，往单芳芳熟睡的房间走时，几个脚指抽筋抽得厉害，他不得不停下来脱掉鞋子，用手扳动抽得变了形的脚指。王灵丫附在弟弟耳边骂道：“没出息。”随即不知点了他哪根神经。王灵验抽了筋的脚指舒展开来。王灵丫说她在这里不方便，回办公室等着。又吩咐说：“跟你的弟兄们讲清楚，钞票现兑现，叫他们把事弄得漂亮点。”然后又具体说了注意事项和可能发生情况的对策。她出弟弟的家门时，像一阵阴风飘走了。
估计着单芳芳所服镇静药的作用已经到清醒的时候，王灵骏推开卧室的门，尽管动作很轻，但还是把单芳芳惊动了。王灵骏扑上去和单芳芳抱在一起，吻得她差点背过气去，吻得自己热泪滚滚。单芳芳抬起白皙的手帮他抹去泪水，问他怎么了？王灵駿称一个好朋友快死了，想让单芳芳一块过去看看，算是见最后一面。单芳芳明白了，翻身起来穿戴整齐，催促说还不快走。王灵骏心头一紧，泪水又在眼眶里直打转转，但还是给他的铁哥们发了传呼，说计划不变。回过头来又把单芳芳拥抱在怀里，给她一个最热烈最揪心揪肺的长吻。完了，他亲t手给单芳芳梳理好头发，又帮着化了淡妆。一切停当了，他再度将单芳芳抱在怀里，深情地说：“今生今世你是我最爱的一个女人啊！”此时的单芳芳一脸迷惑。突然问他的那个朋友病了，她认识不认识。王灵骏先是一惊愣，又说：“到地方你就知道的。”单芳芳“嗯”了一声。
单芳芳像一只温驯的小绵羊，紧贴着王灵骏进入了夜幕下的恐怖。他俩是从太平间旁边的小门进入医院的，避开人多的路段，径直朝专用电梯走去。如果不是职工上下班时间，如果没有死人从楼上往下运，也没有危重病号往楼上送，这部电梯几乎是闲着的。人们使用时也习惯了自己启动电梯，不会引起怀疑。所以，在这里弄事，神不知鬼不觉。一旦事发之后，人们想八百圈也怀疑不到王灵骏头上的。“灯下黑嘛，越是出乎人们的意料越好。地点的选择不错。”王灵丫夸弟弟总算是动了一回人脑筋。
两个“哥儿们”早已埋伏在暗处，见王灵骏和单芳芳走进电梯，紧跟着也猫了进去。王灵骏按动了强制上行的开关，电梯缓缓地驶向十八层，也就是这座楼的顶层。这样，电梯不可能在中途停运，也就不可能有其他人上来。如果到了顶层还没有完事，还可以按动强制下行的开关，一样上不来其他人的。仅仅互递了眼神，那两个“哥儿们”就对毫无提防的单芳芳动手了。其中一个上去捂住了单芳芳的嘴；另一个立即用绳锁套在了单芳芳的脖子上，用力一拉，她的胳膊腿仅仅有过小幅度的挣扎和一声极小的哀鸣，就软绵绵地半坐在地上，命归黄泉。她那两只近乎爆裂的眼睛瞪着王灵骏一眨也不眨的，直瞪得王灵骏浑身像筛糠一样哆嗦。这时，电梯已经到了十八层，还算王灵骏反应快，不等电梯门开，马上又按动了强制下行键。正当那两个“哥儿们”要撕扯单芳芳的衣服时，王灵骏一脸怒气，说他自己来，不能让芳芳到了最后还得被别的男人戏弄。他三下两下扯开了单芳芳的衣服，顷刻间那两个嫩白饱满的乳房扑扑愣楞蹦了出来，他皱眉皱脸的一咬牙，又拉掉了单芳芳的裤子，将粉红色的内裤扯拉得露出隐秘处，雪白的大腿让人看了扎眼。他咬牙切齿地说：“都快给我滚蛋！”
电梯下行快到七层时，王灵骏解除了强行制动，又按动暂停键，三个人溜出电梯，电梯便自动将门关闭。他们先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发现走廊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便迅速消失在夜幕里。前后不足十分钟，整个过程干净利索，谁都没有忘记戴手套，也没有忘记在鞋底上贴上光面胶皮，既没有留下手印，也没有留下可以辨认的脚印。
他们自认为聪明程度敢跟福尔摩斯叫板。
晚上十点多钟，廖晓云正在办公室专心致志地撰写业务论文，传呼机嘀嘀嘀鸣叫不停。她放下手中的笔，挺不耐烦地按下阅读键，顿时一脸喜色。郑锐问她在哪，说非常想见她，还说他会在家里一直等着她的。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拉一件大衣穿上，脚下的步子竟带着孩提时的弹跳劲。
廖晓云想郑锐心切，便抄近道走太平间旁边的小门，这样可以节省至少五分钟的时间。也就在她穿过窄长的胡同靠近小门时，同急匆匆迎面而来的王灵骏撞了个满怀，两人都一惊愣，由于天色黑暗，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凭熟悉的身影，都能确认对方是谁。廖晓云拍着胸口说：“哎哟，是灵骏啊，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遇上打劫的了呢。”又说：“干嘛呢，急急慌慌的，不会是急着要见哪个漂亮女孩，脚底下没根了吧。”谁知，王灵验搏了一句：“习惯了。”就扁着身子从廖晓云身边挤了过去，一溜烟似的不见了人影。
“这小子。”廖晓云挺纳闷，王灵骏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就跟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人知道似的？
一进郑锐家的门，廖晓云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弄得瞠目结舌。满屋的红玫瑰吐露着浓郁的芬芳，沁人心脾；舒缓悠扬的小提琴独奏曲《梁祝》在空中回荡，撩拨情怀；流光溢彩的灯饰灯具，犹如梦幻；美味佳肴，精制甜点，叫人垂涎；还有乳白色沙发上新换的两个鲜红鲜红心状的靠垫，直搅得心血沸腾。
“傻丫头，你数一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在为你绽放笑脸。”郑锐的表情是平平静静的，平静到让人不可思议。
“你个怪物！”廖晓云回过神来，朝郑锐的胸脯连砸了几下，就势依在他怀里，又惊又喜：“我还以为你只会玩深沉，装聋作哑不说话呢。谁知你竟然这么浪漫，这么棒，这么有情调。”她一时再找不出更多赞美的词语了，就去吻他，直到把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才说：“我亲爱的傻子，我爱死你了！你知道吗？”
“我体会得到。”郑锐脸颊红润得像个姑娘，意味深长地说：“我何尝不想跟我亲爱的姑娘一生手牵手，共白头，互相搀扶着走完生命路啊！
“干嘛把话说得这么伤感，难道我们俩不能吗？你给我听好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会用全身心的爱来疼你，用我的呼吸、喘息、汗水、激情和愉悦呵护我们的情和爱的。你知道吗，昨夜我做了一场梦。在梦里你我都变成了美丽的美人鱼，在一起尽情地缠绵，尽情地合欢。乍醒来，发觉自己一身的汗水，一身的蜜意浓情……廖晓云说罢又去吻他，吻着吻着，两个相亲相爱的人相拥在一起，直到完成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以至于可以令山崩令地裂！
过了好大一会儿，两人盘着腿面对面坐着。廖晓云双手托着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郑锐那棱角分明的脸，他那忧郁的眼神，让她油然生出几分爱恋，几分怜惜，她情不自禁地吟诵道：“生活无所谓，倘若没有你……”郑锐的眼睛一亮，说：“心儿在跳动，也只为着你……”廖晓云一阵欣喜，一抖精神跪在地上，接着吟诵：“深夜，我在天空找寻你……”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显得如此兴奋，合声道：“不要将你的名姓从我的梦中抹去。”廖晓云一下子跳了起来，扑进郑锐怀里猛吻之后，她说：“你竟然也喜欢这首普什图语诗啊，我亲爱的傻子！”
“喜欢。此时此刻，它最能表达我的心情。”郑锐的语调苍凉，是让人揪心的苍凉，也是让人不解的苍凉。他伸出粗壮的右臂将廖晓云揽在怀里，脸贴着脸，又说：“往后啊，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别总让我操你的心。想我的时候，也不要再想起这首诗了，它的意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再有意义。”语气就像生离死别一样使人的心往下沉。廖晓云猛地从他的怀中挣出，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从前胸摸到腋窝，瞪着眼睛说：“你没有发烧啊，干嘛净讲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胡话呢。”
郑锐深吸了一口气，呼气时是将嘴唇留出一条缝嘘出来的，这样反复做了三遍。廖晓云耐不住了，问他发什么神经。郑锐面无表情，紧绷着嘴唇，呼和吸都改由鼻腔进出气流。廖晓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就说：“这些天，我总觉得你不大对头，不仅过去那个豪爽仗义的郑锐哥不见了，就连一张舒展的脸也看不到。你不是唉声叹气，就是一言不发，似乎跳进了愁山闷海永不得翻身的样子。你是这种经不住事的大男人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能让你这副德性呢？”
“谢谢你把我带到天堂！”郑锐所答非所问，满眼深情地看着廖晓云，有些动容地说：“是你给了我生命中最壮美的东西。今天，终于让我把生命的辉煌推向极至！就此……我已平生愿足了。”他突然有些颤栗，廖晓云感觉到了，急忙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一种母性的温存首先感动了她自己，她伏下脸，轻轻地在郑锐脖颈与头发间来回摩蹭，传递着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
“也许，今天是我的生命中最后一次浪漫。”郑锐是趴在廖晓云的腿上讲这句话的。廖晓云默默地在郑锐的头顶摩摩蹭蹭，而思绪被他搅得乱七八糟。她搞不懂郑锐干嘛这么讲，但完全可以肯定，事沉到足可以把他压得透不气来的。
沉默良久。
郑锐盘腿坐在地毯上，廖晓云也盘着腿坐在他的对面。音响系统传出的《十八里相送》，怎么听都感觉让人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廖晓云起身把音响关掉了，又回到原位盘腿坐下。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廖晓云心里明白，郑锐不开口便罢，一旦开了口，他们就进入了未知的明天。
当廖晓云的眼神再度和郑锐交汇时，她发觉郑锐出奇的平静，似乎不可能有什么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压力。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廖晓云的念头刚刚一闪，就听见郑锐说：“晓云，打现在起，就将我从你的所有记忆中删除吧。我必将成为你尘封7欠久的历史。”廖晓云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屁股，挠了挠头皮，什么话也没说，目不转睛地盯着郑锐，眼里写满了不安。郑锐又说：“我不值得你再爱了。”廖晓云问为什么？
